文：秋楓無痕 整理：告別舊時光
前天，我回了一趟故鄉的村莊。
父母離世后，老家我已經三年沒有回去了，盡管也就三四個小時的車程。
因為，在我的心里，有父母在的地方，才叫家。當年父母活著的時候，哪怕我遠在天涯海角，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我都愿意去奔赴。可如今，在故鄉的農村，那只是一座沒有父母的老屋。
故鄉的老屋，其實并不老，之所以之所以管它叫“老屋”，重要的原因是從我的童年少年，甚至父母的青春，所有的過往，都印在了這個看似已經陳舊不堪的地方。
故鄉的家，曾是一個溫馨的家，前院有池塘，池塘里的水一年四季清澈見底，甚至能看到水里自由自在游弋的魚兒。小時候張網捕蝦，或趁母親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下水游泳，那里承載了我很多兒時的幸福記憶。
在老屋的前面還有一片大菜園子，里面有母親種的各式各樣的蔬菜，還有西紅柿和香瓜。從西紅柿開花開始，我就天天盼著，盼著它能結出又大又紅的西紅柿，西紅柿開始長的時候，我就一天去看幾回，就摸上幾回，心里想著它怎么還不紅呢？
香瓜開始長的時候，我就天天去數有多少個，有時候晚上睡覺還擔心會不會被老鼠吃掉，第二天早上爬起來又趕緊再去數一遍。
差不多兒時的一半的時光，我都是在西紅柿和香瓜中度過。
后院則是連排建筑，有廚房，餐廳，倉房和廁所。在正屋和廚房間的院子里，母親則會種上一棵梔子花和一棵柑子樹。春末，潔白的梔子花就會肆意盛開，滿院飄香。秋末，柑子樹上就會結滿黃澄澄的柑子，把枝干都壓彎了，像一個個金元寶一樣好看極了。
我家的老屋經過了幾次翻建，最后一次翻建是在1999年，當時我已經在工作了，并且有了一定的積蓄，再加上父母的積蓄，我們把房子翻建成了村里的豪宅，無論是建筑質量，還是款式結構，都是村里最先進的，令鄰居們羨慕不已。
我不得不感謝我的父母。父親是地道的農民，大字不識，但頭腦相當的靈活，他可以把在本地一元多錢一斤的種子黃豆，拿到外鄉去賣八九元錢一斤。他可以是村里第一個做棉花分離加工的，所以當時我們家境還算殷實的。
但父親也是出奇的好脾氣，對姐姐們和我是極其的寵愛，從小到大我從來都沒有挨過父親的打，盡管有時候我覺得父親已經忍我到極限了。
母親很強勢，我們都很怕她，母親對我的愛明顯不同于對姐姐們，她思想傳統落后，她把大部分的愛都給了我。姐姐們經常會被罵，有時還被罵得很狠。
我有時也會被罵，但都無關痛癢。家里被母親打理得井井有條，那衣服鞋子從來都是整整齊齊，房子雖然不大，但是讓人看著很舒服。母親也很節儉，雖然父親會賺錢，但是她從來不亂花錢。除了必要的開支之外，母親都會把每一分錢存起來，以至后來我們就能建那么好的房子。
后來姐姐們出嫁了，我也結婚了。我的小孩們出生時，父母也年邁了。盡管如此，家里面還總是充滿了小孩子的歡聲，和父母親的笑語。那一刻，覺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膝下兒女環繞，上面有疼我愛我的父母，這是何等的榮幸？
可幸福總是那么短暫，天下也沒有不散的宴席，2008年父親去世了，2018年母親也離開了我們。
那時我的天空一片黑暗，所有的幸福在那一刻都香消云散，我的世界崩塌了，我陷入了痛苦的深淵。雖然我也是鄉下有房，城里有家的人，但故鄉我不想再回去了，我無法承受那種刻骨的痛。
但有時我也想回去，我想回去追憶那曾經的夢。我打開門，一股霉味兒撲鼻而來，因為久未居住的原因，桌子凳子和家具上布滿了灰塵。門窗都有一些損壞，曾經的房子也經不住時間的洗禮，漸漸老去。
在故鄉的老屋里，有我和姐姐坐過的小板凳，有我們吃飯時的飯桌，有母親出嫁時陪送的家具，有父親干活時用的鋤頭和鐮刀。
我輕撫著著家里的每件物品，腦海里努力的回憶著它們身上曾經發生的故事，努力地找尋著當年我和父母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
上一次我回老家，老屋的門口，已經是一片荒草，我去鄰居家拿鑰匙，打開之后，是滿眼的凄涼。走進廚房，里面的一切早已被厚厚的灰塵覆蓋，如果不是那口碩大的鐵鍋提醒，我幾乎看不出這里曾經有過炊煙和母親的呼喚。
堂屋的窗戶已銹跡斑斑，主人不在，它老去的腳步也變得越來越快，墻面已經有很多地方脫落，地上一片狼藉。
雖然有點殘破，但依然是那樣的堅固，每一磚，每一瓦，每一草，每一木，都是那樣的親切，一串串的記憶珍珠般的從瓦縫里蹦出來，落在眼前熟悉的宅院里。
老屋的正墻上掛著父母的遺像，我取下來輕輕地擦拭著，擦拭著，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他們還像在世時那樣，慈祥地向我微笑著，似乎在說：“兒子，你回來了”。
看著他們的面孔，想起如煙的往事，我的淚水頓時模糊了雙眼。養育之恩不敢忘，一生一世記心間。看到父母的遺像，心里就涌起暖暖的悲傷，感慨良久。睹物思人，應是一種對他們最真摯最樸素的思念吧。
我站在父母的遺像前，傷心了好久好久…
如今，池塘的水依舊是清澈，菜園里還在，后院里的梔子花和柑樹也在，一切看起來變化并不是很大，卻又是物是人非。家已經不是原來的家，我也不是原來的我了。
走進村莊的其他人家，我看到的是那些倒塌的土墻，枯死的老樹，風燭殘年的老人，或許這些將會從我們的記憶中永遠消失，它們只能留存在大家的記憶里。
在沒有父母的老屋和村莊里，如今的我只是老家的客人。
風蕭蕭，路茫茫。情深深，恨悠悠，我寄深情無人應，只是惆悵已枉然。
別了，我的故鄉，別了，家鄉的池塘，別了，父母的墳塋，別了，村莊的小橋，別了，家里的老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