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張紙
文/濮云
第014章 父母（上）
電話在村里是少數人才有的，有錢有勢有臉面的人才會裝一臺，而且費用昂貴，算是高消費的一種了，就算有錢人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胡亂撥打。但是林雪家里算是比較富裕了，她父母好像在縣城做什么生意，所以為了方便和家里的弟妹聯系就給家里裝了一臺。
五一放假前林雪就想問姜曉明索要電話號碼，姜曉明也不隱晦什么，直接說沒有，如果有時間就會去找她。可是愛情這東西一旦牽扯到兩顆心，就會使人朝朝暮暮恨不得黏在一起，就算明天要見面，今天也得聽到對方的聲音，哪怕通過別人的口得知對方一些訊息都是一種甜甜的安慰。林雪又問了姜曉明他們鄰居電話，姜曉明本不想因為這事勞煩鄰居阿姨，可是漫長的七天假期對于他自己來說也是一種相思的煎熬，他還是決定給她，并說萬不得已不要打。
放假就是勞動，農村孩子很少有那種自由自在的娛樂場所，只能跟著父母在地里“打滾”或者爬山下坡，割草放羊。家里有一只短腿狗，長不大的那種，姜曉明兩兄弟都很疼愛他，狗也乖巧，早上姜曉明還沒起來，小家伙就在地上上躥下跳，搖著尾巴叫喚，有一次跟著他去外婆家，因為忙忘記了，回來后到處找，沒想到它自己已經回來臥在大門口，看到姜曉明就迎了上去，搖尾巴舔它手心。
那天姜曉明跟著父親去鎮(zhèn)上磨面，他爸拉著車子，狗在車子底下鉆來鉆去，特別淘氣，誰也沒管，忽然一聲慘叫，車子停下來，他爸彎腰去看，狗全身是血，躺在那里嘴角歪斜，已經奄奄一息了。
姜曉明他爸心里也懊悔，不停的嘆息，口中直念叨著：“看樣子活不成了。”
姜曉明把車移開，蹲在地上，用大門口的紙板擦拭狗身上的血漬，氣味很濃。
“離它遠點，一會弄一身血。扔地里去，咱們還要早點回來。”
姜曉明終于忍不住發(fā)飆了，朝他爸吼叫起來：“你都不拉慢點，不知道狗一直在車子底下嗎，現在你看怎么辦？”
“我哪注意了，這狗不好好走路，非要鉆車子下面去。”
姜曉明眼淚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跺著腳起身，內心的疼痛無處發(fā)泄，又不能去揍他爸一頓，于是在車輪上狠狠踢了一腳。
他媽出來說：“這娃是瘋了今天，狗比人還重要？現在已經不行了，你說怎么辦？”
姜曉明正氣不打一出來，他弟姜曉洋回來了，和同學玩玻璃球累的滿頭大汗，看到狗躺在地上滿身是血不停抽搐著，像傻了一樣，呆呆站了幾分鐘，也顧不上臟污，抱著狗就嚎啕大哭。
“把狗放下，衣服臟了誰給你一天到晚洗？”
“不要你洗，你們把我的狗怎么了？”
沒有人解釋，都陷入了沉默，父母也陷入到了內疚當中，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樣，世界上沒有賣后悔藥的，更沒有什么時光倒流的機器。
姜曉洋放下狗，跑進房間，沒多久又跑了出來，手里拿著創(chuàng)可貼，還有幾瓶藥。
“沒救了，這些是感冒藥啊，你給它吃了也沒用。”
“它血快流干了，身體一會就硬了，別再折騰了。”
姜曉明說：“那剛才怎么不及時帶它去獸醫(yī)站？”
他爸也委屈，嘆了嘆氣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掏出一支煙點著放在嘴里吸著。
“埋到后院杏樹下，以前死了那條花狗也埋在那。”
狗終于停止了抽搐，血已凝固，身體冰冷僵硬。姜曉洋哭紅著眼拎著狗到后面去了。一下午他都在那棵杏樹下挖坑，埋土，還在給狗的墳墓上插了幾根樹枝。
鄰居阿姨來還碗，看到地上的血說：“呀，這是怎么了？”
姜曉洋他媽就說不小心把狗壓死了，這兄弟倆如何如何給她置氣，一個不和他爸磨面，一個在后院犯傻。阿姨忍不住笑了，說“娃們喜歡動物，愛養(yǎng)就讓養(yǎng)，只要別讓老往房間跑就好了，拉了屎不好收拾。”
姜曉洋他媽說：“我就不喜歡貓貓狗狗，但自從逮回來我也是給吃些剩飯，曉洋還說讓給把飯拌好，味道調好，我哪有時間折騰，家里的活都干不完，再說我看它還不是剩飯剩菜吃的挺美的，餓了什么都吃。”
阿姨走到姜曉明跟前，戳了他一下，說：“用不著為一條狗惹你爸媽生氣，地里活忙完忙家里，焦頭爛額的，你們在學校一去一周，什么心不用操，還給你媽弄條狗養(yǎng)，你媽不喜歡，但還是幫你們養(yǎng)著。你爸又不是故意的，死了就死了，以后阿姨幫你留個神，看胡胡家那條卷毛下了狗仔幫你要一只。”
“能要到嗎？胡胡說他爸都留給別人了。”姜曉明有些不信。
“能要到，胡胡是我侄子，我說話他敢不聽，不行我直接找他爸要去。”
姜曉明終于不再傷心，說：“那行，你可別忘了。”
“忘不了，你放心。哦，對了，你同學剛才給你打電話，讓你有時間回過去。”
“我同學？他沒說他叫什么名字？”
“沒說，像是個女娃。”
“哦！”
阿姨對姜曉明他媽說：“這曉明在學校人緣還挺好的。”又笑著對姜曉明說：“不會是你媳婦吧？”
姜曉明臉上一紅，說：“才多大還媳婦，是同學，大家平時關系好，可能借我書吧。”
“那你去回，你叔在家，讓他幫你按個回撥鍵就直接打過去了。”
姜曉明回撥電話，那邊嘟嘟兩聲就被接聽了，是個女人的聲音，但不是林雪。
“雪，電話。”
“哦，來了。”聲音由遠及近，接著是來自話筒那邊急促的喘息聲。
“剛才忙什么呢，看把你累的，歇歇氣再說。”
“我?guī)臀覌屃酪路兀犖覌尳形遥乙徊戮褪悄悖寂艿袅艘恢唬！?/span>
“傻不傻，那么急干嘛，摔倒了怎么辦？”
“沒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你呢，在家都忙些什么，累不累？”
“不累，可是今天心情不太好，我爸把我的狗給壓死了。”
只聽電話那頭“啊”的一聲，顯然也很吃驚，林雪忙問：“怎么回事，叔叔不是故意的吧？”
“那倒不是故意的，是意外，可是我很難過，這是一條好狗，特別聰明的狗，每天早上都會叫我，現在它忽然就沒了，哎，真的接受不了。我弟比我更悲傷，他對這狗更上心，整天給它買吃的，給它建狗窩，給它端食倒水，像照顧孩子一樣體貼入微，告訴你吧，現在他還在我家后院那棵杏樹下發(fā)呆呢。”
“杏樹下？什么意思？”
“你真笨，狗死了我媽讓埋在那里了。”
“哦！我是笨了點，你說了我就明白了嘛，為什么要把氣撒在我身上？”
姜曉明覺得自己說話有點重，說：“好了，剛才我又發(fā)了一下神經，現在沒事了。你幫你媽把衣服晾完了沒，再說下去你媽會不會罵你？”
“罵倒是不至于，我擔心話費太貴，一分鐘一塊錢呢。”
“啊！這么貴，那不說了，掛了掛了，明天我來找你。”
“行，明天我叫方園來，我讓我媽做頓好吃的，你來剛好蹭一頓。”
“去了再說吧，我掛了。”
“好，你先掛。”
“你先掛。”
“掛個電話都慢吞吞的。”
“我是接電話又不要錢，你有錢你就不要掛。”
最終還是姜曉明先掛斷。
一下子打了五分鐘，姜曉明說回家拿錢，鄰居叔叔說不用了不用了，嘴上雖然這么說，但誰都知道這只是客氣話而已，電話費這么貴，誰愿意白白給外人提供方便。
回到家看到鄰居阿姨正和他媽坐在院子里聊天，見姜曉明回來，阿姨問：“電話打了？”
“嗯，打過了，是我同學的。”
“打了幾分鐘？你就把錢給你阿姨。”
他媽故意笑著這樣為難姜曉明。
姜曉明苦笑著說：“我哪有錢。”
“我也沒有，問你阿姨記賬不。”
“算了，就幾分鐘時間要啥錢嘛？”
他媽連忙說：“說笑呢，等著，我給你拿去。”
沒多久拿過來五張一塊錢給阿姨，說：“以后那些貓貓狗狗打電話找姜曉明你就不要理，一天沒個正經，有事就不能去學校說？”
姜曉明嘴里嘟囔：“什么叫貓貓狗狗，那是我同學。”
阿姨說：“現在都是年輕人的世界，我們鬧不明白，他們喜歡咋樣就咋樣，我家那兩個我都不管。”
姜曉明心里好笑：“指望你們能管得了才怪。”
姜曉洋可能是在后院待餓了，終于出來去廚房找吃的，鍋碗瓢盆半天響，估計是沒找到。他媽終于忍不住，笑著喊：“案上黃盆下面扣著一碗燴面，菜被你哥吃完了，想吃拿個黃瓜啃去。”
姜曉明聽到這話偷著樂，但不敢吱聲，姜曉洋翻盆子的聲音特別大，可能是因為給自己只剩了一碗飯而沒有菜大發(fā)牢騷。
他爸忽然回來，手里拎著一只尼龍口袋，口袋里的活物在里面倒騰撕扯著，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姜曉明正在納悶，鄰居阿姨就笑了，說：“你爸又給你逮了條狗回來了。”
他媽眉頭一皺，說：“你就閑得很，叫你磨面，你弄這東西回來，你弄回來你就給養(yǎng)著。”
姜曉洋一聽到狗，飯都沒吃完就喜滋滋地從廚房沖了出來，問：“哪里有狗？”
“這不是嗎？”他爸說著提起口袋往地上一倒，那條黑色柴犬就鉆了出來。
這是一條看了讓所有人皺眉的狗，毛發(fā)一點也不順滑，好幾嘬毛豎起來高高的，像是被雷劈了一樣，而且眼屎還掛著，身上臟兮兮，瘦的能被風刮走。
阿姨不禁也抽了抽嘴角，問：“不會是撿的吧，這么臟？”
他爸說：“是撿的，雖然臟瘦，但是洗個澡喂兩天就好了。”
“我不要，你給我哥養(yǎng)。”
姜曉洋苦著臉回廚房繼續(xù)吃飯去了。
姜曉明哭笑不得，對他爸說：“我沒說我要，也沒說不要，你養(yǎng)吧，養(yǎng)大了還能看門。”
他媽說：“看什么門，咱家這光景賊都不愿意來。我看是得了什么病被人給扔了，要不然扔到路上去，給放點饃，看誰愿意養(yǎng)讓撿去算了。”
既然姜曉明和姜曉洋都不喜歡，他媽也不待見，他爸也只能順從，讓姜曉明找個地方扔了去。
（待續(xù)）
作者簡介
濮云，原名劉凱，曾用名劉宏沖。，陜西咸陽市作家協會會員，陜西淳化縣作家協會小說創(chuàng)作部部長，陜西淳化縣詩詞學會會員，陜西淳化縣劉氏宗親聯誼會副會長兼副秘書長；曾擔任江山文學網檀香書苑總編、顧問，《淳化作家》微刊主編；今日頭條原創(chuàng)作者，作品分別發(fā)表《咸陽日報》《華商報.今日咸陽》《檢察文學》《精短小說》《作家導刊》《豳洲》《三原詩刊》《當代作家》《西南作家》及起點中文網、看書網、逐浪網等報刊雜志和網絡平臺，累計發(fā)表文章200余萬字，獲各類獎項十余次，有作品收錄《當代鄉(xiāng)土作家》等叢書，著有長篇小說《誰給誰洗腦》《愿有歲月可回首》《愛情是張紙》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