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絲綢之路?絲綢之路,肇建于公元前500年的波斯人(Persians),一直延伸至公元1453年君士坦丁堡(Constantinople)的陷落,方告終結。作為人類歷史上最為重要的貿易線路之一,絲綢之路的相關史實,是一扇開啟當年那些無比重要之時代的秘門,既通向繁榮的歲月,也通往衰敗的時代。絲綢之路絕非是一條偏遠荒涼、沙塵漫天的邊陲小徑,它懷抱著無價的商品、藝術與知識,橫跨了亞歐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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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的前身是波斯人所建立的
在中國人建立起絲綢之路的好幾個世紀以前,波斯人就已經開辟出了一條通往地中海的貿易商路。公元前5世紀,波斯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the Achaemenid Empire)的君主大流士一世(Darius the Great)下令修建一條貫通全國的“御道”(Royal Road)。這條御道,以蘇薩古城(Susa,今在伊朗境內)為起點,一直延伸到帝國的西域邊陲撒狄古城(Sardis,今在土耳其境內)為止。這條御道的出現,使得帝國內的遠途貿易與交流,以一種前所未有、無人能夠預料的方式開展起來。后來,早期的羅馬人改進了這條商路的基礎設施,它的部分遺跡仍留存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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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信使的高效負責,激勵了美國的郵政服務業
那些在御道上投送信件的波斯信使們工作效率非常之高,能夠騎著馬在七天內奔走將近1700英里。古希臘的歷史學家希羅多德(Herodotus)在他的著作《歷史》(Histories)中紀念波斯的騎手們,寫道:
“這世上再沒有什么東西比波斯的信使更為矯健。縱使是漫天飛雪、暴雨滂沱、炎炎酷暑,還是沉沉夜幕,都無法阻礙信使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其所指定的任務。”
這句名言的譯本被鐫刻在紐約市的詹姆斯·A·法利郵政局(James Farley Post Office)內,并且一直以來都被視為美國郵政服務的非官方信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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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建立以前,中國與希臘曾有過短暫的接觸
人們普遍認為,中國與希臘之間的初次接觸大約是在公元前200年,即漢朝初年。事實上,在征服了波斯帝國、打敗了其君主大流士三世(King Darius III)后,亞歷山大(Alexander)在新建的亞歷山大里亞城(Alexandria)遺置了許多他麾下的傷兵。這些人的后代與當地人相婚配,這種“巴克特里亞”(Greco-Bactrian)①文化同時又向東蔓延,一直影響到賽里斯國(Seres)的邊陲。而希臘人口中所稱的賽里斯國,就是今天的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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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全長超過4000英里
絲綢之路是一條黃沙漫卷、四面蕭然的貨運古道,綴著駝鈴的駱駝商隊在荒漠中來往不絕。它起于中國的長安城(即今西安),橫跨中國、穿越中東、縱斷黎凡特地區②,一路西行,一直訖于地中海的君士坦丁堡。從那里,貨物再由水路運輸至西歐,一直可達英國。絲綢之路原始的起點與終點,相隔超過4000英里,幾乎縱貫了當時每一個舉足輕重的大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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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不止一條路
雖然絲綢之路的主干道是一條連綿不斷的通衢,但其實,還有難以計數的小路散布在絲路的沿途,許多都是與主干道平行排布的。在塔克拉瑪干沙漠(Taklamakan Desert),各有一條“南線”與“北線”隨著荒漠邊緣延伸,至沙漠西側更遠處匯合。而當絲路到達今天烏茲別克斯坦所在的地域時,它又分裂成若干條小路。到達中東各個主要城市以后,絲綢之路又分叉出一系列小路,直到它最終在君士坦丁堡的最東側匯聚成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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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絲綢之路而互通有無的絕不僅限于絲綢
盡管絲綢是沿絲綢之路從中國銷往西方最主要的商品之一,但它絕非是歐洲人所渴慕的唯一有價值的商品。優質的香料、藝術品和香水,被向西運送至中東地區,甚至到達羅馬帝國。而羊毛、黃金和白銀,則源源不斷地輸往東方,作為支付的對價。絲綢之路也是一條通信之路,使各國的信使能夠在遙遠廣袤的土上快馬加鞭、暢行無阻,在星羅棋布③的崗哨和村落間收發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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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是中國人建立的,卻是由德國人所命名的
1877年,德國地理學家、科學家費迪南·馮·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ofen),即未來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德國王牌飛行員曼弗雷德·馮·李希霍芬(Manfred von Richthofen)的叔叔,將他在中國生活的十年間所探尋到的地理發現,編纂成了一份三卷的地圖集。在那本地圖集中,他創設出了“絲綢之路”這一術語。從此,這條古商道才有了一個確定的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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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的正式開放長達近1600年
從公元前130年絲綢之路的初步建立,到1453年絲綢之路的通行被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所截斷(意圖禁止與墮落的西方往來交易),這條始自中國的商路,從開放到完全封閉,歷時超過1500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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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開辟絲綢之路,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我們非常渴求西方戰馬
在喜馬拉雅山脈正西部地區,除了巴克特里亞帝國以外,還有一個國家在此獨霸一方,那就是中國人所稱的“大宛”國,希臘人通常稱其為“愛奧尼亞”(Ionian),“大宛”這一國名很有可能就來自于它的意譯④。在公元前150年左右,大宛國與中國就有了接觸。勇猛剽悍的大宛戰馬,很快就令中國人深深折服。漢朝人設立了一個“良馬育種計劃”,幫助他們抵御游牧民族的侵略。由此,蓬勃向上的貿易關系開始建立起來——這正是絲綢之路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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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在公元前130年建立了絲綢之路,但很快就失去了對其的全部控制
公元前129年,也就是絲綢之路正式開通的一年之后,在米特里達梯(Mithridates)國王的統治之下的安息帝國(the Parthian Empire),成功地將塞琉西人趕出了波斯,從而結束了對塞琉西王朝(Selucids)曠日持久的戰爭。這使得安息人獲得了絲綢之路的一長段路途的控制權。因此,他們成了中國與西方的貿易居間人。直到公元224年,羅馬的入侵與帝國的內亂共同把安息推入了湮沒無聞的歷史長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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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長城的修建,也有出于保護絲綢之路的意圖
中國萬里長城中一部分的修建,是為了促進絲綢之路沿線的貨物進、出口貿易的發展,保護其不受掠奪者的侵擾。西行的商隊一旦遠離天都皇城,踏入戈壁灘中,就極易受到游牧民族的侵襲,陷入危險的境地。而沿著絲綢之路北線區域、隨建有堡壘和高塔的一段長城,保衛著這些商隊,不受歐亞草原游牧民族的武裝侵略,譬如時常來犯我境的匈奴,意即后來的“匈人”(Huns)⑤的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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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在羅馬廣受爭議,但又極為流行
中國絲綢一進入羅馬人的視野,立刻就風靡了整個貴族階層。羅馬、埃及、希臘和黎凡特地區對絲綢的需求欲望一下子高漲,使得漢朝政府通過大量出口絲綢,幾乎在短時間內獲得了大量的錢幣與貴重品,賺得盆滿缽滿。馬克·安東尼(Mark Antony)和克利奧帕特拉七世(Cleopatra)⑥都非常迷戀中國絲綢。后來,羅馬帝國的首任君主“奧古斯都”屋大維利用了他們的這一偏好,在戰爭中擊敗了他們。保守的羅馬人也一直譴責絲綢是墮落頹廢、道德淪喪、缺乏陽剛之氣的代表。
但是,不管怎么說,昂貴的絲綢一直不斷地輸入羅馬境內,而黃金與貴重品則不斷地輸出國外。直到西羅馬帝國覆滅,東羅馬帝國,即拜占庭帝國(Byzantine Empire),偏安一隅,決定開展一些產業情報刺探活動,才使得這一貿易局面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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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一直將絲綢制造的機密深埋于心
由于數個世紀以來絲綢一直都是中國的主要出口商品,因此中國人竭盡全力地保守絲綢制造的商業秘密。大約公元60年,西方人已然知道,“絲”并不是種植某種中國樹木所得的產物,而是由一種蠕蟲所吐出來的。當這一點逐漸成為眾所周知的常識后,中國人則繼續保守著繅絲的工藝秘訣。
拜占庭帝國的君主查士丁尼大帝(Justinian)厭倦了向中國支付高額的價款來購買絲綢,因此,他派遣了兩名使者,假扮成僧侶前往中國,盜取能夠產絲的蠶,并偷運回西方蓄養。很快,絲綢工廠在黎巴嫩(Lebanon)和敘利亞(Syria)相繼建立,這一商業欺詐行為打破了中國的絲綢供應壟斷地位,奠定了拜占庭帝國經濟體系建設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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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朝,絲綢之路登上蓬勃繁榮的頂峰
拜占庭帝國打破了中國的絲綢壟斷之后,絲綢之路的地位在之后的百年間下降了。等到李唐統治天下,唐朝政府重新打通了絲綢之路,并且維持其在之后的數十年里暢通無阻——直到它被吐蕃人所侵奪而再次關閉。又過了幾十年后,絲綢之路再次開放,并進入了它最為鼎盛、繁榮的黃金時期。自此以后至13世紀,在唐王朝(及之后的歷代王朝)的護佑下,絲綢之路一直保持著開放的狀態,絲綢、香料、貴金屬、藝術品、各色服飾、珍寶與古玩在東西方之間自由流通、往來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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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疫也經由絲綢之路傳播,染指西方
盡管絲綢之路使得東西方之間的貿易與文化交流成為可能,它也為疾病的蔓延提供了傳播的渠道。其中,最糟糕的或許就當數“鼠疫”(the bubonic plague),亦即“黑死病”(the Black Death)的傳播了。鼠疫桿菌能夠寄宿于老鼠和跳蚤身上,搭乘駱駝客商的隊伍,與其同行。因此,每當鼠疫爆發時,它總能迅速地傳播開去。其中一場鼠疫大爆發或許就要數公元541年發生的“查士丁尼瘟疫”(Plague of Justinian)⑦了。這場鼠疫使得拜占庭帝國元氣大傷,令君士坦丁堡的人口急劇下降。
另外一場大規模的鼠疫爆發⑧,發生于14世紀的中期,其危害性甚至比541年發生的那場更為嚴重。這一次,它有可能又是經由絲綢之路,從遙遠的蒙古草原傳播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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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歷史上最重要的城市就坐落于絲綢之路的沿線
許多歷史上最為重要的文化古城,都分布于絲綢之路的沿線,作為這條商路的前哨營地與貿易中心。從西方到東方,依次坐落著君士坦丁堡、提爾(Tyre)⑨、阿勒頗(Aleppo)、大馬士革(Damascus)、巴格達(Baghdad)、德黑蘭(Tehran)、塔什干(Tashkent)、阿拉木圖(Almaty)、喀布爾(Kabul)、加德滿都(Kathmandu)、拉薩(Lhasa)、蘭州與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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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人恢復并拓展了絲綢之路
公元907年,唐朝滅亡。此后,絲綢之路歷經五代十國,為諸地方割據勢力所控制,重要性不斷下降。13世紀,當蒙古人征服了中國大部地區以后,他們重新建立起絲路,作為遠途運輸與貿易的樞紐。全盛時期,蒙古人實質上幾乎控制了亞洲全境與歐洲中部地區,西起中國的河北省,東至布達佩斯(Budapest)。
就這樣,蒙古人治下的領域經歷了一段相對和平與繁榮的時期,身處帝國內不同方位的人們能夠貿易交往、互通有無。駱駝商隊滿載著中國絲綢、胡椒、生姜、肉桂與肉豆蔻來到西方,也會在中途將來自印度的平紋布、棉花、寶石、武器、各色地毯與來自伊朗的皮革制品轉賣給西方。相應的,歐洲人也會將白銀、上等布料、馬匹、亞麻織品與其他貨物運入近東或遠東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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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人的統治促進了廣泛的文化交流
在蒙古人的統治之下,思想從絲綢之路的兩端交相流淌。羅馬天主教布道團在印度和中國建立,《圣經》被翻譯為蒙語。在“蒙古和平”(the Pax Mongolica)時期,匯票、銀行儲蓄、保險這些新鮮的詞匯被引入歐洲,伊斯蘭的數學與科學、中國的造紙術,也進入了歐洲人的視野。蒙古的郵政系統(驛站,the yam)與法典(《扎撒大典》,the yassa)⑩也隨著絲路傳播開去,發揚光大,為東方與西方將來的使用提供了可循的先例。
奈何好景不長,政治集團的勾心斗角與黑死病的大量爆發,使得原本就已支離破碎的大蒙古帝國最終分崩離析。鼠疫殺死了無數的蒙古人,之后,它的臣民便揭竿而起,反抗蒙古人的統治。這也摧毀了元帝國在華夏的統治。而當大明王朝在蒙古帝國殘存的灰燼中崛起時,它采取的閉關鎖國政策,使中國閉塞于世界達三個世紀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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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3年,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最終阻斷了絲綢之路
大明帝國下令禁止了中國的對外貿易往來,無獨有偶,絲綢之路另一端的命運也同樣悲慘。1453年,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占領了絲綢之路的最西端——君士坦丁堡。與明帝國相類似,奧斯曼·土耳其帝國也是個反西方的帝國,他們阻斷了對外貿易,嚴令禁止西方商品的輸入。自此,絲綢之路就被完完全全地封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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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的封閉,促成了“地理大發現”的誕生
雖然絲綢之路被完全阻斷,但歐洲人對中國絲綢與香料的狂熱并沒有因之而褪卻。相反的,無畏的歐洲探險家們試著從海上找到通往中國的新航路。正是這些探險歷程促成了“地理大發現”的興起。歐洲的船隊,載著如達伽馬(Vasco De Gama)與卡布拉爾(Pedro Cabral)一樣的航海家們,航行到遙遠的土地上,探尋著通往東方的航道。
懷著開辟出一條通往中國的航路的信念,克里斯托弗·哥倫布(Christopher Columbus)從西班牙出發,一直駛到加勒比海地區(Caribbean)。在那里,他發現了一片從未被人所知悉的新世界。1519年,為了找尋能從歐洲駛往亞洲的海上通道,費迪南·麥哲倫(Ferdinand Magellan)的遠洋探險隊從葡萄牙出發,開始了人類第一次環球旅行。1565年,西班牙終于開辟出了第一條從西方到東方的海上貿易專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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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系列的現代化商路被稱作“新絲綢之路”
盡管國際航運的便捷與發達已使復建絲綢之路的想法稍顯過時,但是,仍有人在為古絲路沿線的遺跡重建做著不懈的努力。2013年,中國設立了一項宏大的工程計劃,并公開宣布其將投入數十億美元,重新整修陸上絲綢之路,并使之趨于現代化。
另外一條“新絲路”即是“亞歐大陸橋”(the Eurasian Land Bridge)。它是一條規模龐大,貫通中國部分地區、哈薩克斯坦、蒙古與俄羅斯的鐵路系統。盡管在連接各國的軌道軌徑大小時存在困難,亞歐大陸橋每年仍然能夠輸送價值數百億美元的貨物。
譯注:
①“巴克特里亞王國”(Greco-Bactrian Kingdom),又譯“希臘—大夏王國”,是公元前3世紀中期古希臘殖民者在中亞草原地區建立的希臘化的奴隸制國家,國址在今阿富汗北部地區,其東部與古蔥嶺接壤。
參見楊巨平,《亞歷山大東征與絲綢之路開通》,第153-154頁,刊于《歷史研究》,2007年8月15日;
維基百科https://en.wikipedia.org/wiki/Greco-Bactrian_Kingdom
②黎凡特地區(the Levant),是一個不太準確的地理概念,大致包括托羅斯山脈以南、地中海東岸、阿拉伯沙漠以北和上美索不達米亞以西的一大片地區。
③原文為“far flung”,疑為“far-flung”之筆誤。
④據考,“大宛”可能是公元前329年亞歷山大大帝征服了費爾干那盆地后,因殖民于此地的古希臘人后裔關系所取的,名稱上“宛”很可能是從古印度巴利語的耶婆那(Yavana)轉譯而來。耶婆那在當時泛稱中亞的希臘人,從愛奧尼亞人(Ionians)轉譯而來,故此,“大宛”在字義上很可能是“大愛奧尼亞”。
⑤關于“匈人”(Huns)與“匈奴”(Hsiung-nu)是否同屬一支,尚待考證。一般來說,20世紀以前的舊學派一般認為匈人即是匈奴的后裔,但20世紀中期以來,許多學者均反對“匈奴起源說”。近代考證,似確存疑問。參見劉衍鋼,《古典視野中的“匈”與“匈奴”》,刊于《古代文明》,2010年1月1日。
⑥馬克·安東尼,古羅馬的政治家和軍事家,凱撒麾下最重要的軍隊指揮官和管理人員之一;克利奧帕特拉七世,即“埃及艷后”,古埃及托勒密王朝的最后一任女法老。
⑦“查士丁尼瘟疫”,是指公元541到542年地中海世界爆發的第一次大規模鼠疫,因發生時間恰逢查士丁尼大帝在位而得名。這場瘟疫造成的損失極為嚴重,對拜占庭帝國、地中海、歐洲的歷史發展都產生了深遠影響。
⑧系指1346年-1350年大規模襲擊歐洲的黑死病大流行。
⑨提爾古城(Tyre),古代腓尼基最著名的城市,現屬黎巴嫩。
⑩the yam,突厥語,“驛”的意思。蒙語為“jam”,即漢字所謂“站”,系由突厥語轉化而來。參見潘念慈,《關于元代的驛站》,第61頁,刊于《歷史研究》,1959年02期。
the yassa,即《扎撒大典》,是1206年成吉思汗統一了蒙古諸部后,下令將御敕與律令記載在卷帙上而編纂成的一套法典,后人稱作《扎撒大典》。它包括總綱、國際法、政府軍隊與行政法(含民法、刑法與商法),是蒙古帝國的根本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