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眼中的日常,在攝影家荒木経惟的作品中,卻充滿獨特的表現力,將包含「性」在內的日常用鏡頭記錄下來,確定了「私寫真」的表達方式,也成就了天才荒木。
今年77歲的寫真狂人荒木,創作力仍然非常旺盛,不斷有新的寫真集、攝影展問世。他已發表著作數超過了500冊了,影響力可謂空前。
私寫真、裸體攝影、妻子陽子與愛貓奇洛……荒木經惟已發表著作數超過了500冊,看過那么多荒木,你看過他拍的櫻花嗎?
1990年1月27日,荒木的妻子陽子去世了。他拍下了病房中的玉蘭花。此后,荒木開始頻繁拍攝花卉?;哪剧R頭下的花卉,妖艷美麗、閃耀著生命的光輝,照亮了過往的傷痕。用一張照片,將生與死的混沌定格。
2007年,攝影策展人本尾久子,以荒木的花卉作品為主題進行了策展。去年,知日開始企劃《櫻花入魂》特集時,這也成為了《知日》與荒木再次合作的契機。
日本的天才攝影家荒木經惟與最能代表日本的櫻花,這兩者會有怎樣的化學反應?
本尾久子從超過500冊的荒木作品集中,為我們尋找答案。在《知日?櫻花入魂》特集中,我們一起制作了這一本極有價值的獨家別冊「荒木経惟ノ桜」,集結了荒木經惟拍攝的櫻花作品。來自不同年代、用不同手法拍攝的大量櫻花作品中,流淌著超越攝影家表達的感情與故事性。正如本尾小姐說:荒木先生拍攝的照片,與觀者的記憶、感性發生感應,令這些照片看上去似乎在講述著某個故事。
本文節選自《知日?櫻花入魂》特集別冊「荒木経惟ノ桜」
點擊「閱讀原文」直達特集下單鏈接
當我告訴荒木先生,這次要做一個櫻花主題的別別冊時,他略微遲疑了一下。
他的表情像是在說:我拍過那么多(足以集結成一個別冊的)櫻花嗎?然后他說:「我要是拍起櫻花來,那可不得了,櫻花就變成藝術了。所以嘛……」荒木先生調皮地笑了。
2007年,我策劃了荒木先生的《愛之花》個人攝影展并編輯了同名攝影集,這個展覽收集了荒木先生拍攝的以鮮花為主題的1200張黑白照片。
《愛之花》
荒木先生拍攝鮮花,始于陽子夫人去世的那天。那天,他拍的是病房中盛開的白玉蘭。后來他拍攝了幾乎所有種類的鮮切花,許多都是在陽臺和自己屋里拍攝的。不過,在這些以花為主題的眾多照片中,的確找不到櫻花的身影。
這時,一張收錄在本期別冊中的照片出現在我的腦海。那是詩人宮田美乃里女士佇立在盛放的櫻花樹下的照片。那張照片是在櫻花嫣然盛開的新宿御苑拍攝的。曾經有一段時期,每年春天,荒木先生都會帶著模特去新宿御苑拍照。在那些以街道和人物為主題的照片的背景中,很有可能會出現櫻花樹。在荒木先生數量龐大的攝影作品中,即便是那些不以櫻花為拍攝主題的照片,也肯定能從中找出一些無意間將櫻花收入鏡頭的作品。于是,我便開始了尋找櫻花的工作?;哪鞠壬闹鞔蠹s有500冊,其中我所擁有的攝影集多達幾百冊,我便一頁一頁地翻看,尋覓櫻花的芳蹤。
宮田女士是一位美麗的女人,卻不幸患上了乳腺癌,不得不動手術切除乳房。她意識到自己時日無多,便拜托荒木先生為自己拍照。鋪滿草地的櫻花花瓣仿佛一塊厚厚的花毯,正好承擔了反光板的作用,更加襯托出她的美——膚白如雪,瑩瑩生輝。
別冊中的第一張櫻花黑白照,是國外收藏家之中深受歡迎。這張照片收錄在攝影集《TOKYO NUDE》(1989)里。在這本攝影集中,女性的裸體照片和街景的豎版照片是以對開頁的形式進行排版的。如果讓我從荒木先生的作品集中列一份自己喜歡的單子,我會把這本排在前面。
在尋找櫻花的過程中,我陸續發現了許多有櫻花出現的照片。在那些照片中,櫻花或是佇立在女人身后,或是陪伴在相濡以沫的夫妻(這份羈絆)身旁,或是在墓地靜靜開放,或是映襯著盡情享受聚會的人們的笑臉,或是很自然地融入到拍攝的情境之中。櫻花的存在使作品中表現出來的美麗、痛苦、溫柔、幸福等情感大大增強了。
2003年,由于荒木先生的一系列藝術作品深受好評,他獲得了坂口安吾獎。出生于新潟縣的小說家坂口安吾有一部著名的短篇小說《盛開的櫻花林下》。書中的主人公是個盜賊,他不停地殺人,內心沒有絲毫罪惡感,然而卻又被自己擄掠來的美麗妻子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擔心自己會變瘋,不敢獨自一人在盛開的櫻花樹下停留。荒木先生喜愛的一位作家泉鏡花也寫過一部叫作《櫻花殉情》的志怪小說,說的是一株要被砍掉的古老櫻花樹的精靈化作女人向人求救的故事。人們之所以要結伴聚集在櫻花樹下,大概是一種不讓自己被盛開的櫻花釋放出來的玄奧力量所魅惑的防御之策吧。
荒木先生是一個酷愛讀書的人(每天晚上他都會讀書,還自己創造了一個詞:床上讀書 ベッドクショ)?;哪鞠壬臄z的照片,與觀者的記憶、感性發生感應,令這些照片看上去似乎在講述著某個故事。我意識到這與荒木在文學上的造詣是密切相關的?!赌孀T》系列,以及在雜志上連載之后集結成單行本出版的《包莖亭日記》,便是效仿明治時代文豪永井荷風的《墨東奇譚》和《斷腸亭日記》。順便提一句,永井的《斷腸亭日記》以平淡如水的風格記錄著每一天每一刻發生的事,四月的記錄中,櫻花出現了好幾次?;哪鞠壬踔吝€仿效素來喜歡打破常規作詩的種田山頭火,使用過「鬼頭火」這個俳號。山頭火留下了好幾篇關于櫻花的詩作,其中就包括“さくらさくらさくさくらちるさくら(櫻花??!櫻花開了,櫻花謝了,櫻花啊!/櫻花啊櫻花!盛開的櫻花,凋落的櫻花!)”這樣的妙句。
供奉在陽子夫人遺像旁邊的櫻花,還有敬獻在荒木家墓地上的櫻花。這兩張令人心頭發酸的照片,收錄在我的出版品牌「eyesencia」在2000年出版的《新世紀攝影》里。接下來那一頁的照片,是照相機瞬間移動拍攝下來的夜景。這種拍攝手法是這一時期荒木先生很喜歡用的一種手法。這張夜櫻的照片是在《新世紀攝影》首次出版,后來,在荒木先生的自選作品集《ARAKI BY ARAKI》(2003)中也做了介紹。
接下來的一頁是多張照片的集錦。這些照片都是從在倫敦和巴黎的大型個人攝影展上發行的厚達幾百頁的沉甸甸的作品集中選出來的。抱著嬰兒的母親,詩人夫婦的笑容,這些畫面都洋溢著幸福感。荒木先生常常說:「是拍攝對象在創作。我只是將他們拍下來而已?!?/strong>可是,每當我聽說一些故事,例如一位身患重病、一直坐輪椅的病人,在荒木先生為他按下快門的短短幾秒期間,突然站了起來等等。我都會想,這一定是因為荒木先生開朗快活的聲音、動作和身上散發的溫暖氣息感染了模特,于是幸福就在那一刻發生了。
在櫻花樹下歡笑喧鬧的人群照片,選自《幸福照片》系列,可以說是一組名副其實的幸福照片。「天氣如此美好,滿樹櫻花開了,這樣的日子,任誰也無法去憤世嫉俗地嘲諷什么,只是覺得幸福。櫻花,果然還是會令人產生這樣的心情呢?!?/strong>——荒木先生的評語也和照片一起刊登在上面。
幾張對開頁彩色照片是在京都拍攝的。這幾張只有在荒木和作家出口裕弘合著的《安徒生,京都巡禮》(1999)一書中可以看得到。「我不去頂點。我要保持未完成的狀態。必須讓自己一直在路上?!?/strong>這是荒木先生一直掛在嘴邊的幾句話。這幾張名作一定會讓觀看者贊嘆不已。
幾張用即顯膠片拍攝的作品,主要選自2014年的系列作品《結界》。2014年,我在東京明治神宮前開設了一家名叫「Art Space AM」的美術館。為了支持我的開幕首展,荒木先生把他在2010年以前的寶麗來(polaroid)作品和之后的impossible(為挽救寶麗來即時成像技術而成立的項目「The Impossible Project」研究出的寶麗來膠片——譯注)作品進行裁剪,然后自由拼接成了具有嶄新境界的作品,提供給我。
我和荒木先生的第一次合作,是20世紀90年代初他的個人作品展《天使祭》。從那時到現在,我制作了大約40部他的作品集,也與他合作過眾多的攝影展。2000年以后,荒木先生得了好幾次大病,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每天晚上呼朋引伴去新宿和銀座游走玩樂,喝波旁酒加冰的習慣也一下子戒掉了(現在他滴酒不沾,也盡量控制出國的次數)。上世紀90年代,我曾經有幸親眼目睹一個又一個創作靈感誕生在那些喝酒享樂的場所,其實那些地方實際上不同領域的文化人交流思想、迸發創意的土壤。
和荒木先生在一起工作,讓我知道了存在于外界細微之處的裂縫。這里的裂縫,并不是指國境、陸海交界處這些具體的邊界。我無法準確描述,不過我覺得存在于此處或彼處的裂縫,正是通過照片這個媒介呈現在我們的眼前。在荒木先生的攝影作品中,心靈可以獲得徹底的自由。有時我甚至想,所謂「靈魂出竅」,也許是比較接近這個狀態吧。這就是荒木先生曾經說過的「照片中有生有死」「取景器里的世界是我的游樂場」。一張張照片,滿滿都是回憶。它們還讓我意識到摒除雜念、專注做事是多么可貴。荒木先生是我的恩人,他讓我領悟到攝影這一行為帶給人類的恩惠。為了向恩人致以由衷的感謝,我在為自己的美術館命名時,加入了荒木姓氏的首字母「A」。鑒于荒木先生對此已經公開認可,請允許我冒昧地向各位告白:「M」,正是本尾(MOTOO)的首字母。
本尾久子 策展人
策劃了森山大道、荒木經惟以及后來的新生代攝影家的眾多攝影展,并出版了他們的寫真集。2014年開始運營美術館AM,迄今為止已在AM舉辦過5次荒木經惟攝影展。2016年,展覽「淫秋」大獲好評,展出的照片上有荒木親手抄寫的般若心經。2017年,繼「LAST by LEICA」之后,展覽“淫春”即將舉辦。2017年5月,AM將在「藝術北京」中出展。今后將作為《知日》的顧問向中國介紹日本的年輕攝影家。
《知日·櫻花入魂》特集
有關櫻花的一切!
附荒木經惟櫻花作品別冊
全網現貨發售中
亞馬遜/京東/當當/天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