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鳳冠上的金鳳
戴鳳冠
漢朝開始在宮中流行
鳳冠，亦稱鳳子冠，是中國古代婦女的禮冠，因為冠上綴有鳳凰，故名鳳冠。根據(jù)服飾文化史研究專家周汛、高春明所著的《中國衣冠服飾大辭典》介紹：“以鳳凰飾首的鳳冠，早在漢代已經(jīng)形成，漢制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大廟行禮，頭上首飾即有鳳凰。其制歷代多有變革，至宋代被正式定為禮服，并列入冠服制度。” 清代徐珂《清稗類鈔·服飾》記載：“鳳冠為古時婦人至尊貴之首飾，漢代惟太皇太后、皇太后入廟之首服裝飾以鳳，其后代有沿革，或九龍四鳳，或九翚四鳳。”
鳳冠是女子冠帽中最尊貴的禮冠，她們在重大場合必須戴鳳冠。北宋時期，宮中的后妃在受冊、朝謁景靈宮等隆重場合，都要戴鳳冠。對于鳳冠的形制，《宋史·輿服志》有記載：“花九株，小花同，并兩博鬢，冠飾以九翚，四鳳。”
自從漢代形成了戴鳳冠的禮儀制度，戴鳳冠在宮中流行起來。自中、晚唐以來，婦女戴冠日益多見。五代時就有“碧羅冠子”、“鹿胎冠子”等名稱，宋代此風(fēng)尤盛。清代宮廷南薰殿藏有宋代原畫《宋真宗章懿李皇后像》，在畫像上可見，李皇后戴的鳳冠特別高大，裝飾繁復(fù)，冠上飾有多條龍、鳳。這頂鳳冠大體上可以稱之為“龍鳳珠翠冠”。
值得一提的是，李皇后的鳳冠與明代十三陵定陵出土的皇后鳳冠有相似之處。1956年北京十三陵挖掘明代萬歷皇帝定陵，出土了一批服飾實(shí)物，其中就有孝靖皇后所用的鳳冠。這頂鳳冠的形制為：以竹絲為骨，編為圓框，框內(nèi)外各糊一層羅紗，然后在外表綴以金絲、翠羽做成的龍鳳，周圍鑲嵌各式珠花。在冠頂正中的龍口，還銜有一顆寶珠，左右二龍及所有鳳嘴均銜下一柱珠串。
與前幾代鳳冠盛行相比，明代服飾等級制度趨向嚴(yán)格，《明史·輿服志二》記載：“皇后冠服，洪武三年定，受冊、謁廟、朝會，服禮服。其冠，圓匡冒以翡翠，上飾九龍四鳳，大花十二樹，小花數(shù)如之。兩博鬢，十二鈿……永樂三年定制，其冠飾翠龍九，金鳳四，中一龍銜大珠一，上有翠蓋，下垂珠結(jié)，余皆口銜珠滴，珠翠云四十片，大珠花、小珠花如舊。三博鬢，飾以金龍、翠云，皆垂珠滴。”而且明清《輿服志》等制度規(guī)定，除皇后、妃嬪之外，其他人未經(jīng)允許，一概不得私戴鳳冠。
但是在一些筆記文獻(xiàn)中，我們也常常見到稱明代命婦（古代一般指受有封號的婦女）所戴的禮冠為鳳冠的文字，與輿服志禁止私戴鳳冠規(guī)定有矛盾，是否可以說民間、官員有不遵循制度的，僭越禮制？這是誤解。明清衣冠制度中確實(shí)這樣規(guī)定，也是這樣執(zhí)行的。但是筆記文獻(xiàn)中說的命婦戴鳳冠，其實(shí)是禮冠，并不是鳳冠，只是名稱上的命名，與皇后、嬪妃的鳳冠是兩個物什，兩碼子事。另外，清代后妃所戴的禮冠，雖然也飾有鳳形，但是名稱上不再稱鳳冠，而稱朝冠。
清代身穿霞帔的貴族婦女
穿霞帔
官家禮制等級分明
霞帔，東漢末年劉熙所著《釋名·釋衣服》曰：“霞帔，披也。披之肩背，不及下也。”帔最早是婦女用于裝飾，披搭于肩的彩色披帛，以輕薄透明的五色紗羅為之。
到了唐代，婦女在裙衫之外著質(zhì)地輕薄柔曼的絲帶，如同一條大圍巾一般，非常漂亮，富有美感，深受唐代婦女的喜愛，成為當(dāng)時的時尚之裝，并演繹成唐代女裝的重要組成。
唐詩中就有關(guān)于“霞帔”的詩句，劉禹錫《和令狐相公送趙常盈煉師與中貴人同拜岳及天臺投龍華卻赴京師》有云：“銀珰謁者引霓旌，霞帔仙官到赤城。”白居易《霓裳羽衣歌和微之》曰：“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說女性的帔子色艷若霞。正如南京云錦冠名“云錦”，是因其燦若天下云彩而得名，“霞帔”也因帔子色彩宛如天上的云霞，由此而得名。
霞帔作為命婦的禮服，始于宋代。以狹長的布帛為之，上繡云鳳花卉。穿著時佩掛于頸，由領(lǐng)后繞至胸前，下垂至膝。底部以墜子相連。原為后妃所服，后遍施于命婦。《宋史·輿服志》卷三記載：孝宗乾道七年（1171年），規(guī)定：“其常服，后妃大袖，生色領(lǐng)，長裙，霞帔、玉墜子。”
明清時期承繼宋制，霞帔用于皇后、命婦禮服。《明史·輿服志》卷三記載：洪武四年（1371年）規(guī)定，凡為命婦“一品，衣金繡文霞帔，金珠翠妝飾，玉墜。二品，衣金繡云肩大雜花霞帔，金珠翠妝飾，金墜子。三品，衣金繡大雜花霞帔，珠翠妝飾，金墜子。四品，衣繡小雜花霞帔，翠妝飾，金墜子。五品，衣銷金大雜花霞帔，生色畫絹起花妝飾，金墜子。六品、七品，衣銷金小雜花霞帔，生色畫絹起花妝飾，鍍金銀墜子。八品、九品，衣大紅素羅霞帔，生色畫絹妝飾，銀墜子。”
第二年，朝廷對霞帔紋樣及其他細(xì)節(jié)做出了新的規(guī)定。明朝王三聘在《古今事物考》卷六中記載：“國朝命婦霞褙，皆用深青段匹，公侯及三品，金繡云霞翟文，三、四品，金繡云霞孔雀文。五品，繡云霞鴛鴦文。六、七品，繡云霞練鵲文。”
由此可見，明代按照品官的秩別，霞帔各有差別。除了霞帔不同，使用的墜子以及霞帔上所繡的紋也不一樣，《明史·輿服志》亦有規(guī)定：一品至五品命婦的霞帔上綴金帔墜，六品七品綴鍍金帔墜，八品九品綴銀帔墜。洪武二十四年規(guī)定：公侯及一品二品命婦的霞帔繡翟紋，三品四品繡孔雀紋，五品繡鴛鴦紋，六品七品繡練鵲紋。
到了清代，霞帔出現(xiàn)了一些顯著的變化。首先是樣式的變化，清代霞帔的長度放寬，兩幅合并，并附有后篇即衣領(lǐng)，形似比甲（比甲是一種無袖、無領(lǐng)的對襟兩側(cè)開衩及至膝下的服飾，其樣式通常較后來的馬甲要長）；其次是帔腳下不用墜子，改用流蘇；再者，清代霞帔的胸部綴有補(bǔ)子，與補(bǔ)服的品級補(bǔ)子對應(yīng)。文物專家孫機(jī)先生（上世紀(jì)50年代曾師從沈從文先生學(xué)習(xí)中國古代服飾史）在《霞帔墜子》中指出，清代的霞帔雖有霞帔之名，實(shí)際是“一件帶方補(bǔ)子，下沿縫滿穗子的繡花坎肩。”
清代霞帔與前代霞帔的變化，最根本的不在形式，而是在用途上。霞帔是專用服飾，雖然沒有龍袍、鳳袍嚴(yán)格，但是也有很多限制、禁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使用的。但是霞帔有其特殊性，到了清代，士人庶民婦女出嫁和入殮也可以穿戴，俗稱“假借”。民間推崇霞帔的尊貴，在婚喪嫁娶之時，借來使用，以增加氣氛或顯示尊貴。
當(dāng)然，庶民婦女用的只是“借用”的概念，并不是真正的霞帔。皇室、命婦的鳳冠、霞帔與民間的鳳冠、霞帔不是同一個物品。換言之，皇后、嬪妃、命婦的禮冠鳳冠與禮服霞帔，是真正意義上的鳳冠、霞帔；民間的鳳冠、霞帔是民間婚禮中新娘戴的禮冠和穿的吉服，只是借皇后、命婦禮冠的吉言，與實(shí)際的鳳冠、霞帔相差甚遠(yuǎn)，名不符實(shí)。
民間婚禮上新娘戴的鳳冠（右），其樣式簡單而普通，不過它與古時真正的鳳冠不是同一個概念，民間婚禮上的鳳冠只是借用了鳳冠的形和名。
“鳳冠霞帔”
被民間模仿和借用
鳳冠與霞帔是中國古代女性的服飾，但不是一般普通女性的服飾，而是具有很強(qiáng)的專屬性。
新娘戴鳳冠、披霞帔，是必不可少的禮節(jié)，也是中國女性出嫁時最向往、最風(fēng)光的婚服。但由于中國服飾文化等級制度非常嚴(yán)格，僭越就要治罪。普通的女子出嫁時既羨慕富貴人家女子漂亮的鳳冠和霞帔，又不敢擅自穿戴它們，因此當(dāng)時的社會，出現(xiàn)了一個特殊的現(xiàn)象：在人生最為重要的婚禮中，允許“借用”（逾越服飾等級）鳳冠和霞帔。這在中國服飾文化中也是絕無僅有的一個特例。
有了這個特例，沒有品級的普通婦女，在成婚、入殮時也可戴鳳冠（花釵冠），因此，在民間婚禮中，新娘戴鳳冠、披霞帔的行為屢見不鮮，當(dāng)然，這只是名稱上的稱謂，是“借名”，即借鳳冠之名。雖然名詞上還是稱為鳳冠，但其實(shí)質(zhì)根本不是真的鳳冠。這就好比穿上戲服扮演王公大臣，甚至皇帝，但他們最終只是戲中的角色，是“演出”的需要，其服裝、身份、地位與戲中完全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
從保存下來的照片來看，我們可以看到民間婚禮中的鳳冠樣子，與明清時期皇后的鳳冠差別很大，因為民間只是“借名”，所有的裝飾都是以假亂真，要個形式，不可能是真金白銀翡翠珠寶的真品。也因為民間婚禮鳳冠實(shí)物樣式簡單、普通，有讀者就誤認(rèn)為皇宮的鳳冠也是這樣普通，那就大錯特錯了，那是誤讀了“鳳冠”這個詞。
不過，即便只是假借“鳳冠”和“霞帔”之名，也能令平常家女子的婚禮增添不少喜慶之色。后來，這種假借的禮儀還演化出一個有趣的作用：區(qū)分正室與小妾。
清代徐珂《清稗類鈔·服飾》記載：“其平民嫁女，亦有假用鳳冠者……至國朝，漢族尚沿用之。無論品官士庶，其子弟結(jié)婚時，新婦必用鳳冠霞帔，以表示其為妻而非妾也。”
徐珂的文字中有兩個重要的信息：一是說民間的鳳冠是假冒的，屬于借用（借用其名稱），非真實(shí)的鳳冠；二是民間使用霞帔鳳冠，表示女子在婚姻中的地位，屬于正室，非小妾。命婦可以穿霞帔戴鳳冠，民間的正室新娘同樣要穿霞帔戴鳳冠，表明其明媒正娶的地位不容動搖。
這就說明，明媒正娶的正室新娘以及填房繼位的新娘，都可以戴鳳冠穿霞帔，非正室夫人的小妾、二房、三房，即使是明媒正娶，也不能披霞帔戴鳳冠。明代小說《金瓶梅》潘金蓮、孟玉樓進(jìn)入西門府，都是小妾，排名四娘、五娘，就沒有鳳冠、霞帔可用。
徐珂的文字記錄是準(zhǔn)確的，鳳冠只能用于正室，但是因為民間的鳳冠、霞帔原來就是借用，在后來民間婚禮中，漸漸不嚴(yán)格遵守，借用的鳳冠、霞帔泛濫，品質(zhì)也下降，人們看到的婚禮中的鳳冠、霞帔，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年的富貴之氣、華麗之美，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不過，真正的鳳冠與霞帔都是非常精美、精致的服飾品種，北京十三陵定陵出土的明代萬歷帝皇后的十二龍九鳳冠，精美絕倫，雍容華麗，光彩照人，可以稱為世間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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