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澗海棠
1
兒子告訴我快要當奶奶了，我干活就更有勁了，想著表現好點，多賺點錢。
有了錢，我就能給未來的孫子孫女買衣服買好吃的，多存點錢給他們以后上學用。兒媳一直想換個學區房，說是把他們現在的房子賣了，還要添不少錢的。我答應過他們，以后他們換房時，我盡全力支援的。
我又趕緊去翻我的存折，看存了多少了。我每個月工資6800，除了給兒媳婦發1000塊錢營養費紅包，再留下300塊錢作日常開銷，余下的錢我都一筆一筆存起來了。加上2000塊的退休工資，每個月我能存下好幾千塊錢。
錢啊，真是好東西，工作必須好好干，不能丟。我收起存折放到包里，麻溜地去干活。
兒媳生了，是個大胖小子。我們都很開心。
兒媳是去的月子中心坐月子，我出的錢。
本來是說好的，從月子中心回來后，她媽去照顧的，可是不湊巧的是，她媽買菜路上，讓一輛電動車給撞了，小腿骨折，打了石膏在家躺著不能動。
我和兒子去看望親家母之后，兒子好幾次欲言又止，我讓他有話就說。
兒子提出，丈母娘不能來幫忙了，讓我辭工帶孩子，他媳婦要準備準備回去上班了。
我依著現在的身體狀況至少還能活二十年吧，我不敢保證自己就一直無病無災的，萬一有病，不也得要錢治嗎，總不能躺在床上等死啊？
我現在在這家做住家保姆，主人家很有素質，家境不錯，對我從來沒有居高臨下的那種態度，因為我干活挺利索話語不多，他們對我很客氣，一個月開6800的工錢，逢年過節的還給我額外的紅包，我沒什么壓力，就更盡心做事就行了。我做得這樣穩穩當當地，突然讓我辭工，我是真舍不得的。
兒子看我猶猶豫豫的，倒急了，問我打工和帶孫到底哪個重要？
2
白白胖胖的孫子，當然重要。但是我不想到緊急關口時口袋里沒錢啊。
我年輕時在一家小廠上班，一個月工資才幾百塊錢，嫁的老公也是一個廠里的，他是得過且過的那種人。當時年輕，看對眼就結婚了，婚后很快就懷孕生了兒子。生了兒子后花銷明顯上升，我勸他多用心地工作，也多看看招聘啟事，有機會跳槽，多掙點錢。
老公很所謂地回我：“著啥急，我爸媽又不是不管我，他們就我一個兒子，現在我們給他們生了孫子，放心吧，不愁沒日子過的。”
公公婆婆確實不摳門，他們盡心盡力地幫襯著，我也就覺得沒存著錢沒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到月總是能領到點工資。有錢就多花沒錢就少花，嫁雞隨雞。
但是兒子上小學開始，公公婆婆相繼病逝，加上他們看病時花光了積蓄，還借了些外債，我和老公的日子一下子就不好過了。
老公后來心一橫，辭工去跟他哥們合伙去做生意，但是他又沒有經驗，各方面都稚嫩得很。進貨常被人騙，后來生意漸漸做好了，又被哥們算計，不僅沒有拿回來錢給我養兒子，又給這個家添了一屁股新債。
那個時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公后來找了份保安的工作，就這樣，好歹熬著把身上的債還了，兒子也上了大學，畢業出來工作了。
但是兒子也不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能力平平，做個小職員，從畢業時一個月1500塊錢，做到現在三十歲，當爸爸了，一個月工資也就拿4500塊。
我老公兩年前心臟病突發也走了，剩下我一個人。我把錢看得比天還大，兜里有錢，我心里才不慌。
現在兒子讓我辭掉每月6800塊的工作來帶孩子？我真不想啊。尤其這樣優質的主人家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3
我思前想后了一夜，跟兒子商量：“現在的小孩子還是父母帶比較好，我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了，除了會干家務活，會炒幾盤菜，教孩子肯定跟不上時代。不是說，現在的孩子都要贏在起跑線上嗎？我不想把孫子給耽誤了，還是你們自己帶吧，你倆都是大學生。”
兒子覺得我說的在理，但是兒媳不樂意了：“我們結婚后就因為沒錢不敢那么早要孩子，熬到三十歲才生孩子，但是花錢如流水啊。我們倆個不管誰在家帶孩子，都得辭職啊，那這個家還能有多少收入啊。我們哪個工資也不高啊。”
我讓兒媳考慮下她不上班回來帶孩子，但她一口回絕了，說是生孩子本身就影響職場發展了，如果再退回家庭成全職媽媽，那她的職業生涯就斷送了。她好不容易做到個小組長的位置，她從來沒想過不上班在家帶孩子。所以這條路行不通。
兒媳為了讓我點頭，甚至少有地跟我撒起了嬌：“媽，您就幫幫我們，等寶寶上幼兒園了，您再去找事做唄。”
兒媳少有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而且聽她說的也在理，先不說什么科學育兒，他們首先得解決有人帶娃的問題，倆個人都去掙錢，才能保證這個家正常運行。
我又想到了我年輕和他爸那會子的煎熬日子。不掙錢哪行，城里沒有自己的地去超市買根蔥也得過稈掏錢啊。
4
我差點一沖動就答應下來，但是我還是按下了性子。
我說我再考慮一下。
我先去跟主人家請了一個星期假，沒有辭工，就說老家親人出了點事，得回去一趟。主人家通情達理，立刻就同意了。還說要是遇到難以解決的麻煩，可以跟他們說，他們也會想辦法幫我。我十分感激。
想想我在他們家做了三年多，從沒有請過假。中間那年春節他們留我過年，說是這個春節期間會來不少客人，也不想下館子，就是在家里熱鬧熱鬧，吃點家常菜，而我的廚藝不錯，我一口就應承下來沒半點猶豫，也把每天的飯桌安排得豐富有層次。事后，他們給我包了大紅包，還說我幫他們促成了一大單生意。我高興地收下了，此后照樣認真工作，很得主人家的認可。這樣的工作我是真不想丟掉啊。
我之所以先請假去兒子家，也是考慮到我從來沒有跟兒子媳婦同一屋檐下生活過。都說婆媳不要住一起，容易起矛盾。即便我是去幫他們帶孩子的，該有的矛盾一個也不會少，在這方面我很清醒。
我算是性格好的那種媳婦了，可我當年做媳婦時，我婆婆還是對我各種挑剔。我老公那時不掙錢，婆婆雖然補貼錢花，但是經常會訓斥我，說我管不住我老公，我老公才不上進，一天到晚混日子。我那時委屈，就跟老公訴苦。老公讓我忍著：“只有媽給錢花，管她說什么呢！”
我那時真是硬著頭皮跟婆婆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我們本該自立門戶，可是因為什么都靠公婆，日子過得小心翼翼還憋屈。
我可不想跟我兒媳住到一起后，再過這種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5
住到兒子家后，兒媳就把孩子往我懷里塞。她說要享受最后的產假時光。
第一晚我就不習慣，倒不是孫子哭鬧，而是我睡的床不行。我跟兒子說過了，我睡不得軟床，可當晚我睡的還是軟床，夜里給孩子喂奶，我得起夜四五次，每次都爬不起來陷在被子里一樣，一晚上下來，我就腰酸脖子難受。我催兒子給我換床，兒子說我矯情，怎么就不能睡了？
兒媳也不管寶寶了，嫌寶寶哭鬧煩人，她就各種刷劇玩手機，還強行給孩子斷奶了。
明明奶水那么好，就是不給孩子吃，讓孩子喝奶粉。孩子的小嘴把奶嘴頂出來，更別說喝了。我就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到寶寶嘴里，不能讓寶寶餓著啊。我讓她先別斷奶，她說奶孩子睡不到整夜覺，現在好不容易出月子了，她可不想再半夜來奶孩子。而且她特別強調，孫子已經給我生了，以后帶孫子就靠我了。
我搖著頭嘆著氣又去求兒子跟兒媳商量，不要急著斷奶，可兒子聽兒媳的：“她不想喂孩子了，我有什么辦法？媽就喂寶寶奶粉唄。”唉！
兒子下班回來，我讓他也抱抱寶寶，讓我休息會兒，可兒子就是抽個兩三分鐘逗下孩子，就還給我，自己抓起手機，整個人的魂好像被手機吸進去一樣，跟他媳婦一樣，手機不離手。
不過三天，我身體就散了架，我在別人家干活還有個休息的時候呢。在兒子家，簡直是24小時無休了。我就跟兒子攤牌了：“我還沒有辭工，過兩天我還要回去人家家干活的。”
兒子一聽就毛了：“媽，你怎么這樣出爾反爾呢？不是答應幫我們帶寶寶了嗎？”
我：“我什么時候答應了，我只是說試試。現在看來，我不合適。”
兒子說：“你有勁給別人干活，沒勁給我們帶孩子啊，那可是你親孫子，你不帶誰帶？你不帶我們怎么上班，不上班哪有錢給孩子買奶粉啊？”
這話說的都是啥？我買菜做飯伺候兒媳帶孫子，我是真心的，可他們只想把我當免費的保姆使喚，我連睡個硬床的要求都成了過份的。
我氣得不想跟他理論那么多，只問他一句：“你上班一個月多少錢？”
兒子理直氣壯地回：“4500啊。”
“你還知道4500啊，我6800，掙得比你多。你這4500我出，你在家帶孩子！”
兒子一下子就啞火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哪有老爺們在家帶孩子的？”
“你的孩子你帶，愛帶不帶。”
“你就不怕我們吵架啊，我一個男人哪帶過孩子啊，媽你怎么想得出來的？”
“那就讓你媳婦帶，要不就請保姆帶，反正我是不伺候了。你說不動你媳婦你就自己帶！”
我收拾下東西就離開兒子家。
寶寶還是讓他們自己帶，生活還得讓他們自己去經歷。我這樣在兒子家帶孩子，到最后，肯定會矛盾重重，不如現在就走。
但我還是會幫襯他們，我能掙錢，我覺得我在身體許可的情況下，還是去掙錢才是正經事。
我也想過兒子年輕，應該去工作，不應該讓他在家帶孩子，但是兒媳不是說了嗎？等孩子上幼兒園就好了，也不過三年嘛，這三年若兒子好好在家帶孩子，能深刻體會到養孩子的不容易，那么對他以后再找工作也是有意義的。
生活這條河，自己去趟著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