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系打了死結的母女
39歲的趙敏與66歲的母親之間,一直打著一個死結。她13歲時,母親突然領養了一個16歲的男孩,讓趙敏和妹妹叫他“哥哥”。從此,哥哥像塊磁鐵一樣,吸走了母親所有的愛。為了奪回母親的關注,趙敏像男孩子一樣處處要強。然而,沒用。更讓趙敏絕望的是:大學畢業時,母親竟然讓趙敏嫁給這個哥哥!趙敏恨死母親了,她憤而離家。
今天的趙敏有了一家年銷售額超3000萬元的服裝企業,她為母親和家人買房置產。然而母親眼里還是沒有她。哥哥哪怕在家里只是換個燈泡,母親都會說:“看我兒子多么能干!”每次回到自己家里,趙敏都撕心裂肺地痛哭一場。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質問母親:“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你為什么一直看不見?!”
即使趙敏了解到,母親為什么如此偏愛這個非親生的兒子,她也無法釋懷。“她自己出生的時候,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所有的人都盼望她是個‘帶把兒’的。這就是我突然有一個哥哥的原因。但是,我是她的親生女兒呵,她為什么一點愛都不分給我?”趙敏不知道,今生今世,她是否能夠與母親和解。
不被指責的父母不存在,已經成人的我們,與我們年邁蒼老的父母之間,仍有著各種各樣的糾纏甚至沖突。從“媽媽很少把我抱在懷里”,到“我一直不把頭發扎起來,因為我爸過去經常嘲笑我的扇風耳”,以及在不恰當的時候打到臉上的一記耳光,不斷重復的令人難堪的言詞,偏向其他孩子而忽視自己,控制過嚴......我們可以抱怨父母的事情,似乎永遠也列不完。這些痛苦的回憶反復被喚醒,甚至擾亂了我們現在的生活。
柳柳以母親為恥。“她經常指著肚子上的傷疤告訴我,知道我生你多不易嗎?”這讓柳柳覺得母親是個可恥的敲詐者。“她的態度直接影響了我的人生:我上大學時剛和男生交往,她就罵我不要臉!我剛二十出頭她就催著我趕緊結婚;等到我離婚了,她又天天嘮叨:我看你怎么嫁得出去!我真絕望:我怎么會有這樣的母親?!我今天的一切不幸,幾乎全是她造成的!”
已經38歲的媒體總監童佩佩一直單身,她自嘲自己有恐婚癥。“而這與我父母有很大關系。”她說,“他們是最失敗的父母!從我記事起,我們家就充滿內戰。我每天一睜眼,就聽到他們在爭吵,甚至互相扭打在一起。這就是我看到的婚姻樣板!我怎么能夠相信婚姻呢?”
的確,我們今天生活中所遇到的很多困難,可能就是由原生家庭帶來的。他們是有缺陷的父母,他們受到指責可以理解。而那些對孩子愛得太多的父母,同樣免不了被指責的命運:對孩子過度關注,讓他們感覺不到自由。 為什么要翻父母的舊賬?
必須承認,埋怨父母,有時候是一種解脫。“成年以后對父母的抱怨,很多時候是因為我們需要這種抱怨,這些抱怨可以使我們的某些問題合理化,輕而易舉地把賬記到父母的頭上。”然而,把成年后失敗的責任全都推到父母身上,則可能是無法擺脫兒時對父母的依賴。 47歲的鄧剛無法談一次正經嚴肅的戀愛。坐在精神分析師面前,他不斷地抱怨父親不懂溫柔,可恥,沒有能力讓媽媽幸福。“心理治療師突然對我惱火,他說,你反復地倒騰這些痛苦的記憶,就是想為你不敢結婚找借口!但這些不是你父親的錯,而是你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這些言辭雖有些過分,但卻讓鄧剛清醒了,他看到了自己為什么一直藏在父親背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
“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能使我們獲得某種快感。只要是爸爸媽媽的錯,在自己沒能力保住工作或者留住愛情的時候,我們就不會覺得自己應該承擔責任。這樣,我們仍然束縛在幼年時對父母的依賴關系里,并且通過對父母的不斷責怪來保持這種依賴關系。”通常,這會通過更隱蔽的方式表現出來:在事業上不求發展,不愿意結婚,缺乏自信,違背自己的意愿......我們抱怨命運的不濟,而問題的關鍵其實是我們需要在心理上“斷乳”。 接受自己是他們孩子的身份為人父母,不可避免地會在孩子面前犯錯,甚至是嚴重的錯誤。香港薩提亞導師蔡敏莉說:“我們應認識到,絕大多數父母并不是心理學家。”
一位女士致信美國心理學家杜布森博士,說父親一直不給她必要的關愛。杜布森博士回信說:“如果你父親是個盲人,你不會因此而不愛他吧?實際上,你父親就是情感方面的一個盲人。他看不到你的需要,也意識不到對你的生活漠不關心給你帶來的傷害。情感方面的障礙使得他體會不到你的感受,也不可能了解你的期望,你要學著接受你父親還會繼續給你帶來傷害的這個事實。”
這也意味著,我們不再期待父母有什么改變。“接受是一個內心不計前嫌的過程。”法國心理學家瑪麗茲說,“接受他們,首先就是接受自己是他們的孩子的身份,接受自己身上的血統和基因,接受爸爸媽媽不是盡善盡美的,他們都是有缺點的普通人,他們在當兒女時也都有過痛苦和怨恨,他們在為人父母后也已經盡其所能,做了他們能夠做的事情。”
接受父母的缺點和不足既是成熟的表現之一,也可以讓我們從對雙親的依賴中走出來。
和解:由誰開始?什么時候? 一旦我們懂得,接受自己的父母親,也就等于接納自己,更進一步說,也就是讓愛走入我們的生活,那么我們就已經邁出了與父母和解的第一步,也是最為艱難的一步。然而,我們在電影中常看到的子女與父母和好如初的情形,在現實生活中很難看到。因為內心的障礙,我們總是拖延與父母和解的決定。這,往往會讓我們因為錯過了機會而痛苦。劉湘一直都在怨恨父親阻撓自己與所愛的人在一起。不幸的婚姻讓她有勇氣對抗父親。父親病重、病危、病故,她都狠心不出現。可是,在父親的死亡面前,她的心早已松動。她無法相信,如此強大的能夠控制她命運的父親,也會被死亡擊倒。她想大聲地告訴他這些年來她所經歷的、她所憤怒的,她還想叫他一聲“爸爸”......
然而,父親的去世打碎了她想當面和解的愿望。最終,劉湘來到父親的墓前。就像堤壩的缺口打開了一樣,劉湘終于哭了出來......“其實,我早就原諒了爸爸。”這一次,劉湘和父親不再有隔閡,他們終于回到關系的起點,“他永遠是給了我生命的父親!”
已經59歲的作家老鬼是已故作家楊沫的兒子,在楊沫生前,這對作家母子的關系一直很緊張。“文革”當中,老鬼在父母挨整的時候打砸搶了自己的家,“其實就是發泄多年積累的怨氣。母親對我太冷漠。”他們甚至數次斷絕母子關系。“我多苦都一個人挺著,從沒乞求過她。”
母親去世之后,老鬼非常痛苦,他寫了《母親楊沫》這本書向母親致意,在寫作中,他真正地與母親和解了。“我一直保存著她生前用過的口紅、胭脂、擦臉油以及很多隨身的小東西,經常拿出來聞聞,總覺得那上面有媽媽的味道。對媽媽的感情很復雜,有愛,有恨,有尊敬,也有蔑視。但如果有來世,我還給她當兒子。”
“講和只能從子女開始。”華東交通大學母親教育研究所所長王東華說,“我們必須看清這一點:什么都可以彌補,惟有親情不可彌補,不要等到我們想原諒父母的時候,子欲養而親不在。”
很多心理治療師認為,在父母還健在的時候,與他們和解是很有必要的。“即使你很不擅長言辭,即使你要克服很多的心理束縛,最好是盡早把事情攤開來說清楚。”心理分析醫生居伊·科諾說。他花了多年的時間去與父親講和。“現在,我可以說我有兩對父母:經常與我發生沖突的爸爸媽媽,與我和解后我重新認識的爸爸媽媽。”正像我們所認識的那樣,與父母的和解之路,可能是漫長的,但對我們來說,卻是彌足珍貴的旅程。
與父母和解的兩個階段
1、指責階段。在接受父母的過程中,首先需經歷一個階段,即“指責階段”。在這個時期,我們只要與他們見面,就只有抱怨和不滿。另一些人正好相反,他們很難對父母抱怨。而在抱怨說不出口的情況下,成人子女與父母看似和睦,但很可能因某個導火索而引發一場關系的地震。
2、盤點階段。經過“指責階段”后,會進入“盤點階段”,也就是我們看到父母缺點的同時,也能看到他們的優點。慢慢地,我們的記憶會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對過去做些修正,痛苦的回憶會漸漸淡薄,令人愉快的記憶則會凸顯出來,父母的形象也就變得可以接受了。
弗洛伊德 也曾被孩子指責,曾經有一個接受心理治療的病人問弗洛伊德,怎樣才能成為一個好母親?他的回答是:不管你怎么做,你都不會是個好母親。在某種意義上,精神分析之父的回答是對的,他本人也是一個被自己孩子責難批評的父親。心理學家們都一致認為,缺少愛和被愛過剩一樣,都是產生痛苦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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