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深秋的一個傍晚,正在巴黎留學(xué)的常書鴻像往常一樣來到塞納河邊散步。當他走近塞納河邊的一個舊書攤時,命運之神把一套畫冊遞到了常書鴻的手里。
《敦煌石窟圖錄》
打開畫冊的那一刻,常書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一套《敦煌石窟圖錄》,書中300余幅千佛洞壁畫,雖然只是黑白照片,卻仍把常書鴻驚呆了。他沒想到自己的國家竟有如此高水平的藝術(shù)作品,然而序言中清楚地寫著:照片拍攝于1907年的敦煌石窟。
敦煌莫高窟
莫高窟,俗稱千佛洞,以精美的壁畫和雕塑聞名于世,是我國四大石窟之一,也是世界上現(xiàn)存規(guī)模最宏大、保存最完好的佛教藝術(shù)寶庫。歷經(jīng)一千多年的營建,現(xiàn)有洞窟735個,保存了四萬五千多平方米壁畫和兩千多尊彩塑以及大量的珍貴文獻。
當時他看到那些唐代的絹畫非常震驚,他說他在歐洲將近10年,沉浸在所謂的歐洲的繁華和這種最高藝術(shù)的世界里面,沒有想到中國有這么好的東西。
這次邂逅讓常書鴻的心情再也無法平靜,他當即決定要盡快返回祖國,親眼看一看那個沙漠深處的石窟。
1936年一個秋雨綿綿的日子,常書鴻只身一人踏上了回國的列車。一路上,每當想起在巴黎看到的那些被掠奪而來的敦煌文物,他都痛心不已,并許下心愿,回國后一定要把這些國寶保護好。
常書鴻
然而回國后的情況并不像常書鴻在法國時想象的那樣樂觀。當時由于國內(nèi)時局動蕩,政局不穩(wěn),他只得一面在北平藝術(shù)專科學(xué)校任教,一面尋找前往敦煌的機會。
1937年7月,盧溝橋事變爆發(fā),日軍挑起全面侵華戰(zhàn)爭,常書鴻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后經(jīng)努力,他終于尋得機會前往敦煌。從1935年塞納河畔初次相遇到終于能夠踏上去往敦煌的路,這中間跨越千山萬水,歷經(jīng)重重險阻,時間一晃就是7年。
1942年的一天,正當常書鴻躊躇滿志準備西行時,一場“家庭戰(zhàn)爭”再次在這個平靜的四口之家爆發(fā)。
剛安頓下來了,我爸爸就要去甘肅,要去敦煌。我媽媽不同意,她很奇怪,說你怎么還想著敦煌?我爸爸是杭州人,說杭州人是“杭鐵頭”,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一番流淚和爭執(zhí)之后,常書鴻和妻子達成協(xié)議,他先去,妻子隨后。
1942年9月,常書鴻只身一人從重慶珊瑚壩機場登上了飛往蘭州的飛機。
抵達蘭州后,在甘肅省教育廳等協(xié)助下,常書鴻招了一個會計和一個文書,這便是他西行敦煌的全部人馬。
1943年2月20日清晨,常書鴻一行人從蘭州動身,踏上通往敦煌之路。經(jīng)過一個月零四天的長途跋涉,當一輪紅日從三危山升起的時候,常書鴻等人終于看到了遠處的千佛洞。
莫高窟
終于到了日思夜想的心中圣地——敦煌莫高窟,然而,眼前的情景卻讓常書鴻高興不起來,這個被譽為“20世紀最有文化發(fā)現(xiàn)價值的地方”已是殘垣斷壁。衰敗的景象讓常書鴻心痛不已,也深感肩上的責任沉重艱巨。
常書鴻查看莫高窟
到達敦煌的當天,常書鴻顧不上休息,便迫不及待地跑進了洞窟。幾十年后,他仍清楚地記得當時所感受到的震撼。
在自傳中他寫道:每一個敦煌洞窟都具有令人震撼的藝術(shù)魅力。對這個偉大藝術(shù)寶庫,我過去支離破碎的了解太膚淺、太可憐了。幾百個洞窟記錄了晉、魏、隋、唐到元朝一千多年間,佛教藝術(shù)、道教藝術(shù)和世俗生活的天才智慧之作,融會了中西文化。
然而激動之余,當他走進名震世界的莫高窟第17號洞窟,也就是藏經(jīng)洞時,卻是另外一種景象。昔日曾經(jīng)裝滿敦煌文物經(jīng)卷的洞窟慘遭劫掠后,如今已是破敗不堪,幾乎成為一座空窟。
不只是藏經(jīng)洞,剩下的千佛洞也一直遭受著自然與人為的雙重破壞。在眾多無人看管的洞窟里,珍貴壁畫早被偷盜者用膠布粘走,剩余的有很多被煙熏得漆黑一片,大多數(shù)洞窟的側(cè)壁被隨意打穿,從鳴沙山吹來的流沙堆積在洞窟里,幾十年來無人清理,不少洞窟已被流沙掩埋。
常書鴻后來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說:“我越研究敦煌就越痛心它的遭遇,我恨我自己,我來遲了、來晚了。”遺憾之余,他又在心里默默地說:“我既然來了,就要保護好你。”
好在他來了,敦煌的歷史將在他的手里翻開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