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想象如果盛唐如果沒有王維的話,該會使唐詩減掉多少風采。
沒有“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曠達人生,沒有“明月松照,清泉石上流”的山林生活,亦沒有“渡頭馀落日,墟里上孤煙”的閑適意境……那么,唐詩該失掉多少風采呢?而創造了這一切“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美好詩人有著怎樣的人生呢?
無法想象如果盛唐如果沒有王維的話,該會使唐詩減掉多少風采。
沒有“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曠達人生,沒有“明月松照,清泉石上流”的山林生活,亦沒有“渡頭馀落日,墟里上孤煙”的閑適意境……那么,唐詩該失掉多少風采呢?而創造了這一切“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美好詩人有著怎樣的人生呢?
唐朝300年,那是一個群星璀璨的時代,所謂你方唱罷我登場,明星偶像層出不窮。先有初唐F4(王勃、駱賓王、楊炯、盧照鄰),后有“最強二人組”李白、杜甫…
可見唐朝的人民群眾在茶余飯,即使沒有酒吧、夜總會、廣播電視這些,精神生活那也是相當豐富,多姿多彩。
縱觀諸位明星,總有好事者喜歡拉出來做個排位賽,排名最靠前的當然就是難分伯仲的“詩仙”李白和“詩圣”杜甫了。
李白可以將世俗的事以天外飛仙的技法去表達,飄逸奪人耳目,這是神技!
杜甫沉重用力,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無論哪種事都有杰作給他“鑿”出來,這是本事!
而排列第三的,就是今天的主人公——“詩佛”王維,但他的詩卻只是被評價為“有佛相”。
事實上,這個排位一點都不科學,因為在當時的唐朝,可能王維兄的名氣遠在李白、杜甫之上。
王維
這么說依據大概有兩點:一是王維出生高貴的門第,二是王維多方面過人的才華。
根據人事局檔案館提供的三位文藝青年的人生履歷來看,比起郁悶不得志而縱酒狂放的李白,以及一生顛沛流離最后客死在船上的杜甫來說,王維無疑幸福得多。
他出身望族之一的河東王氏,自小就接受了全面的貴族教育,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他能詩、善畫、通書法、懂音樂。據說王維九歲時便能寫出非常好的詩文。
二十一歲中進士而且是狀元,做過監察御史,官至尚書左丞,這是四品的官,相當于今天的副省部級。
這在非常看重門第、學歷的盛唐,這些都是關乎排位的重要因素。
出生高貴的門第,擁有多方面過人的才華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這是王維十七歲時的作品。那年他獨自一人漂泊在洛陽與長安之間,恰逢九九重陽節,“每逢佳節倍思親”寫出了人們共有的感情,以至于從古至今得到贊譽無數。
每逢佳節倍思親
社交場合的王維,同樣如魚得水。
20歲不到時,他就勇敢地奔往長安,做了一個京漂。要知道,這是盛唐,人才濟濟的盛唐,有多少志得意滿的唐朝大V在此折戟?!
初來乍到的王維,雖然有出身,不缺錢,有學歷(鄉試中考取第一名的解元),有詩名,顏值也很高,也依然只能外圍徘徊,無法進入京城社交圈內部。
好在他還有一首絕活——彈琵琶。好巧不巧,當時京城社交圈的頭號名媛玉真公主正是一位音樂愛好者。于是在別人的舉薦下,王維以樂手的身份,參加了玉真公主的私人晚宴。
那一天,王維穿著華麗的服裝,捧著琵琶,從容地站在第一排,將一首《郁輪袍》彈得哀哀切切,欲斷人腸,滿座賓客無不動容。
玉真公主看到如此小鮮肉,大感興趣。要知道公主可是長安西城區音樂家協會秘書長,捧紅無數小男生,可像王維這樣陽光男孩,她還是第一次見。
一曲作罷,舉薦人趁熱打鐵的說“此人不僅精通音樂,詩詞文章也無人可及。”
當公主看到王維的詩文時,大驚道:“這些詩都是我平時喜歡吟唱的,原來一直以為是古人所作,想不到竟然是你寫的!”簡直就是相見恨晚!
自此,王維在京城主流社交圈名聲大噪,收獲一批迷弟迷妹。但他也沒有忘乎所以,而是把各種事情處理的很完滿,在京城那樣的名利之地暢行無阻,揮灑自如。這也說明,比起死讀書,有一門興趣愛好是多么的重要!
次年,王維中狀元,時年二十歲。
出仕后,他不久便在京郊修了一處輞川別墅,5+2的生活方式,公務之余經常呼朋喚友在此詩酒流連。活得那叫一個恣意瀟灑!
但再瀟灑的生活,也抵不住大廈將傾的波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
公元755年,安史之亂爆發。此時的唐朝社會進入了最黑暗,最恐怖的時期。
叛亂爆發后,唐玄宗匆忙出逃,文武百官只有一小部分跟他走了,更多的大臣其實是壓根都不知道。第二天仍兢兢業業地照常上班,在大殿里久候皇帝不至,才知道自己被帝國拋棄了,而此時再逃為時已晚,因為長安徹底淪陷了。
王維就是這些官員中間的一個。
覆巢之下 安有完卵
叛軍攻入長安后,由于王維名氣實在太大,“兵油子”安祿山也對其敬重三分,派人將他迎到洛陽,要委以官職,王維裝啞不從,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于是安祿山將其軟禁在菩提寺,委以給事中一職,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有一次,安祿山在皇宮凝碧池畔大宴群臣,召集了很多樂師演奏。
其中有一個叫雷海青的樂師,忍耐不住亡國之痛,對著安祿山,舉著琵琶,奮力往地上一摔,琵琶被砸得粉碎,然后面西放聲大哭,安祿山氣的暴跳如雷,下令將雷海青在試馬殿前肢解示眾。
當時王維被囚禁在菩提寺,沒有機會參加這個宴會,得知雷海青死難之事后,很感慨,創作了一首《凝碧詩》,并“口傳”給探望自己的摯友裴迪:
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再朝天。
秋槐葉落空宮里,凝碧池頭奏管弦。
———《凝碧詩》
這首詩大意是說:千家萬戶在戰亂中被叛賊殺掠洗劫,只剩下劫后的青煙繚繞。百官何時才能再見到天子?秋天,槐樹葉子落了,皇宮一片凄涼之景。而叛賊正在凝碧池頭慶祝勝利,聽著樂工為他們演奏管弦。
皇宮一片凄涼之景
757年9月,長安收復。10月,洛陽也被收復。因投靠叛軍,王維與其他接受偽政府職位的官員,統統被鋃鐺入獄,按律當斬,命懸一線。
此時,有人將這首詩拿出來作證,說王維仍然忠于唐王朝。唐肅宗一看“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再朝天”這一句,立即來了精神。
這一句,不正是對大唐表忠心的嗎?他隨后找來裴迪,讓他為王維作證,裴迪當然說是啊,說那天我去看王維,他親口吟誦給我聽的。再加上王維的弟弟、宰相王縉請求削去自己官職為王維贖罪,就這樣,王維被赦免了,免于起訴。
所以,寫詩不僅是一種興趣愛好,還可能在關鍵時刻挽救性命。
其實王維能免死,根本的原因還是門第太盛,皇帝不得不給面子。
門第太盛 皇帝不得不給面子
經歷了這么多風波,王維對于官場也厭倦了。但他并沒有完全放棄官職,上元元年(760年),王維轉任尚書右丞,過起了半官半隱的生活。
盤點那么多大詩人,像王維這樣瀟灑,(“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仕隱雙得的還真是鳳毛麟角。
史書記載,大唐詩人王維自妻子去世后,“孤居三十年。禁肉食,絕彩衣。居室中除去茶檔、茶臼、經案、繩床,此外一無所有”,完全過著禪僧的生活。每當退朝之后,凈室焚香,默坐獨處,冥想誦經。
而讓人費解的是,直到現在,還沒有發現王維悲悼妻子的詩歌,是失傳了,還是壓根沒有寫?也許,至情無語,大愛無聲。有些痛,只能以沉默的方式來詮釋吧。
至于大名鼎鼎的《相思》,另一題作《江上贈李龜年》,也是與妻子無關。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相思》
為妻子沒寫過詩,但是對另一個男人,王維卻寫了好多首詩。這個男人就是田園詩人裴迪。
王維給他寫的詩有《菩提寺禁裴迪》、《山中與裴迪秀才書》、《酌酒與裴迪》、《贈裴十迪》、《口號又示裴迪》……特別是《贈裴迪》,看出他對裴迪真是情濃如蜜:“不相見,不相見來久。日日泉水頭,常憶同攜手。攜手本同心,復嘆忽分襟。相憶今如此,相思深不深?”
當然,裴迪給王維寫的詩也不少。翻開《全唐詩》,裴迪所存詩二十多首,都是與王維的贈答同詠之作。
他們因為互為知音走到一起,都愛好山水,性情淡泊,而且稱得上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
但可以肯定的是,過著隱居生活的王維,心中也有苦衷與掙扎,可他卻從來沒有在他的作品中真實的反映出來。
除了和裴迪的書信往來以外,王維只是很清淡地說“我心素已閑,清川澹如此”,很清淡地看木末芙蓉花就在無人深澗“紛紛開且落”,很清淡地“湖上一回首,青山卷白云”。
漸漸的他開始變得什么也不說,不說政治,不說理想,甚至不說自己。這種什么都不說,也直接影響了他的創作。
王維的詩,特別是五言詩,有很強的偈味,經典如下面兩首: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
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終南別業》
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
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
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
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
——《酬張少府》
詩人是因“自我”而存在,而這些詩卻抽離出自我,他不帶著誰的眼睛,他的“眼”就是自然,與霧靄云霞,花草松風一樣。
與霧靄云霞 花草松風一樣
古語說:詩言志,詩是抒情的且是有感情的,什么有感情?當然就是詩人。
但后來王維天才般創作出的詩中卻漸漸變得沒有人,你沒看錯,王維很多詩里面沒、有、人。比如:
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竹里館》
這首詩中詩人的影子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
——《鹿柴》
這首詩人隱藏的差不多了,可還是能聽到點聲音。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辛夷塢》
這里面詩人已經徹底藏好了。“澗戶寂無人”,花開花謝,跟人沒有半毛錢關系。
颯颯秋雨中,淺淺石榴瀉。
跳波自相濺,白鷺驚復下。
——《欒家瀨》
這個更深入,人提都不提一下,純粹是寫景寫物。
純粹是寫景寫物
唐代詩人的詩,大體都溫柔敦厚,而王維又是溫柔敦厚到了極致。
他的“但去莫復問,白云無盡時”;他的“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他的“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他的“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哪一首不是溫柔敦厚到了極點?
那個世道曾對他殘忍不留情,而在他的詩里卻絲毫不見端倪。他一如既往地溫柔敦厚地作詩,仿佛他的世界里從來都是一派風和日麗。
因為,詩才是美好的,他愛詩,所以不愿將詩作為發泄怨憤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