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這個名字,叫著并不好聽,很容易讓人引起不好的聯想。在評書“東漢演義”里,這也是一個喜劇性質的人物,手使三股鋼叉,能耐不大,善于插科打諢,腦子好使,時不時有點兒壞主意,而且一般運氣都比較好,屬于福將。幾乎每一部傳統評書都有這樣的人物,特別是袍帶書。比如大隋唐里的程咬金、大明英烈里的胡大海、說岳全傳里的牛皋等等,在“東漢演義”里面,王霸扮演的就是這樣的角色。
不過評書里給王霸的設定倒也不是空穴來風,他在東漢開國過程中,帶兵征戰的表現來看,這人打仗還真是有點兒雞賊,當然在這兒“雞賊”這詞兒并不是貶義詞,而是說他有點兒鬼點子,不按常理出牌。
他跟著劉秀平定河北,這時候河北造反的那個王郎向河北各郡縣發出文告,讓他們干掉劉秀,當時王郎在這塊地盤處于強勢,劉秀待不住,往南逃亡。王郎的兵在后面追趕,這邊沒幾個人,大家都很害怕,追上就沒命了。前面是滹沱河,派出去偵察的人回來說河水流得很急,而且河邊找不到船,無法渡河。大伙兒都害怕了,劉秀讓王霸再去看看,王霸去了一看,確實是這樣。不過他開始動心眼了,覺得回去就這么說的話,那就是對于眾人心理的二次打擊,這幫人非散了不可,所以他回去說:“那位什么眼神兒啊,河面上厚厚結了一層冰,直接過去就成,都別害怕啊?!?/span>
王霸那意思就是起碼在這兒大家先別害怕,把這個隊伍維持著,到了河邊再說。劉秀也很配合,說:“那小子確實不成,危言聳聽,大伙兒走吧?!睅е死^續前進。但是這倆人心里都嘀咕,到了河邊怎么辦。沒想到老天爺幫忙,到了河邊,河邊還真就結上冰了。劉秀讓王霸跟著自己趕緊渡河,過去了幾個人,這冰就又裂了。反正劉秀這幾個主要人物都過來了。您覺得這事兒都懸了吧,不過《后漢書》上還就是這么記載的。反正當時劉秀卻是身處險境,而且確實脫險了,具體情況還真不好說,但是王霸確實能夠隨機應變,腦子好使。
后來劉秀和更始帝劉玄正式翻臉開打。建武四年,劉秀親自帶兵出征到樵郡,大約就是徐州這一代,后來這里誕生了曹操。劉秀派王霸和捕虜將軍馬武攻打垂惠,就在現在的安徽蒙城縣一帶,就是牛群當過縣長那地方。鎮守這里的是更始帝大將周建,那位上一期提到,曾經被寇恂打敗的蘇茂帶著四千兵援救周建。蘇茂派出精銳騎兵去劫他們的軍糧,馬武不得不派兵救援,周建也殺出來夾擊馬武。
這位馬武,要在評書里,那是萬夫不當之勇,劉秀手下第一流的勇將,書里比王霸武藝高多了。不過在真實的歷史上,這場戰斗馬武沒有太拼,覺得后面有王霸呢,一旦戰況不利,他肯定得出來支援,所以有意保存實力,自然是打了敗仗。
馬武敗下來,蘇茂和周建的軍隊在后面追。馬武跑過王霸的大營,拼命呼救:“老王,我這不成了,趕緊出來幫忙!”王霸營中的士兵一看,這是自己人,不能見死不救啊。可是王霸就是能夠做到見死不救。他告訴大伙兒:“現在敵人風頭正盛,咱們出去也是打敗仗,救不了老馬,連自己都搭里了,不能出去。”讓手下士兵緊閉營門,加強戒備,絕不出戰。
大伙一看這不成啊,你這等于是把自己人往虎口里送啊,都跟王霸爭競,還是要出去。王霸說:“你們懂什么,敵人都是精銳部隊,而且人多勢眾。咱們的弟兄肯定心里打鼓,害怕了。而且老馬覺得有咱們可以依靠,而咱們的兵覺得有老馬的隊伍可以仰仗,都指望對方出力,自己都不盡全力,這樣非打敗仗不可。咱們把大營緊閉,明著告訴老馬,我們你是指不上的,自求多福吧,這樣他沒了指望,只能靠自己脫困,必然就得玩命,這意思就不一樣了。而且敵人看到我們互相不幫忙,也會覺得我們好收拾,可以收拾完老馬再來收拾咱們,這樣就會輕視我們,戰斗力不知不覺就下來了。等到他們和老馬一場大戰,打累了的時候,我們再出去打,撿一個現成便宜?!?/span>
果然,蘇茂和周建的軍隊真聽話,都奔著馬武就去了。兩邊一場大戰,打了很長時間,這邊王霸手下將士看得有點兒著急,躍躍欲試,但是王霸遲遲不下命令。都是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求戰的心越來越迫切。終于,一個叫路潤帶著幾十個人割下自己的頭發請戰,要求一定要出去打。那會兒不像現在,那頭發長了還要去理發店。但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能做出剪頭發的舉動,說明決心很大。曹操剪頭發都能代表斬首,《紅樓夢》里鴛鴦剪了頭發,邢夫人也不敢逼她嫁給賈赦了,說明這個舉動是很說明問題的。
王霸一看差不多了,軍心可用,軍隊的氣勢達到頂點,火候到了。立刻打開營門,把兵派出去了。但是也沒有直接加入戰團,而是繞到敵軍后方,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腹背受敵,用最小的代價換來最大的戰果。
這仗打完,馬武和王霸各自回到自己的大營。幾天以后,敵軍又來挑戰,這回王霸還是不出去迎戰。你叫罵歸你叫罵的,我就當你說的是你自己,聽個樂,反正我是不出去。不但不出去,還改善伙食,大伙聚餐。外面敵軍氣得直接亂箭齊發,射到了王霸的大營里,而且有一支箭直接射中了王霸的酒杯,王霸還是跟沒事兒人一樣,接茬兒喝,根本不予理會。
手下部將跟王霸說:“將軍,咱們前兩天剛剛打敗了他們,這就別滲著了,出去打吧,估計敵軍很好打敗,咱們有點兒耽誤功夫了?!蓖醢哉f:“不對,蘇茂的軍隊大老遠的來了,他們兵一下子多起來,但是糧食就不夠吃了,所以他們急于跟咱們決戰,這會正是情急拼命,狗急跳墻的時候,戰斗力正在峰值,咱們不能出去跟他們硬碰硬,即便打贏了,損失也太大了。咱們就不出去,讓他想找人拼命,找不到,一身蠻力沒地兒使,這就叫做不戰而屈人之兵?!辈粦鸲酥恰秾O子兵法》當中很重要的一條軍事思想。
果然,蘇茂和周建在外面折騰了快一天,也沒人出來跟他們打。后來氣也泄了,只能會自己的營寨歇著。當天夜里,周建的侄子周誦投降了劉秀這邊,把城門一關,不讓自己叔兒和蘇茂回來了。他們的補給都在城里,城里不讓他們進,這只軍隊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只能撤走,周誦就把垂惠這座城交給了王霸。王霸用最小的代價實現了本次出兵的戰術目標。
您看王霸打仗,看著很雞賊,其實都是從實際出發,要里子不要面子,盡全力保存自己,打擊敵人的辦法。不走尋常路,但是很有效。如果作為士兵的話跟著這樣的主帥,這命就算不錯,活下來而且立功升遷的可能性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