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國歷史中能與吳郡四姓能抗衡一時的也就是流亡北士。與淮泗將領武將將星閃耀不同,流亡北士絕大部分都是以文人墨客的姿態出現,對孫權的一生具有較大的影響。小說《三國演義》中舌戰群儒這一章讓人看的津津樂道,在這故事中諸葛亮一人獨戰群儒,這其中除了陸機,虞翻,張溫等江東精英,也有像張昭,步騭,程秉等流亡北士,其中就有一位儒生在魯肅去世之后被孫權任命為大都督,但自知能力不足果斷請辭,后來成就呂蒙在荊州之戰中的輝煌,這人就是嚴畯。
二宮之爭中正是江東新貴加流亡北士挑戰吳郡四姓的老牌們
嚴畯 ,字曼才,徐州彭城人。年少之時就是遠近聞名,通曉四書五經,喜愛《說文解字》可以說是一個不知不扣的儒生。東漢末年戰亂并起,許多名士紛紛逃離飽受戰火的中原地區前往南方避亂。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都是趁著孫策平定江東為機遇東渡前往南方。如許靖、袁沛、許慈、劉巴、劉熙、程秉、薛琮、袁忠、桓邵等人就前往士燮治下的交州,交州又臨荊、揚、益三州,這些人后到三國就活躍在吳、蜀兩國政壇中(許靖在劉備稱帝之后被任命為司徒,程秉則被孫權任命為太子太傅教導太子孫登)。與這些避亂的北士入吳不同,嚴畯入吳則是在孫權成為江東之主時候。孫權為了鞏固孫家在江東的統治,除了拜張昭為自己的師傅,重用淮泗將領平定叛亂之外,更進一步廣招賢才,聘用名士。《吳書》記載:“及昭輔權,綏撫百姓,諸侯賓旅寄寓之士,得用自安。”張昭也將這位年少成名的同鄉舉薦給孫權,就任命他為騎都尉、從事中郎。在此期間結識同為避亂江東的諸葛瑾、步騭,三人一見如故關系甚密,共同游歷吳中各地聲名鵲起,被吳中百姓譽為當世的英杰才俊。與兩位摯友在官場上步步高升不同,嚴畯則長時間在騎都尉位置上恪盡職守。這與他的性格有關,《三國志 嚴畯傳》記載:“性質直純厚,其于人物,忠告善道,志存補益。”從這里記載可以看出嚴畯對功名利祿十分淡泊,而且對于人才,嚴畯可謂是一位嚴格的老師忠告別人不足之處,志在讓他人取得補益。這點跟張昭頗為相似,張昭也曾多次指出孫權不足之處。孫權也對這位老師的意見虛心接受加以改正,但時間一長孫權對于張昭的勸諫就產生反感(畢竟任何人都希望得到鼓勵肯定實現自我成就,更何況孫權還是一個年輕人),想必嚴畯也遇到張昭一樣的尷尬場景。另一方面嚴畯擔任的騎都尉、從事中郎雖說虛職的成分較大,卻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來擔任,嚴畯性情樸直淳厚是一個合適的人選。當然這時候孫權為了穩定與江東士族的關系,啟用大批江東士族子弟來擔任要職,故此被孫權有所忽略。嚴畯這一干就干了十多年,期間也開始著手編寫《孝經傳》、《潮水論》。可是讓他始料不及的大事發生,讓這位漸漸被淡忘的儒生再一次引起大家的關注。
比起摯友在史書上大放異彩,嚴畯則稍顯低調
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橫江將軍魯肅病逝,臨終前魯肅并沒有像周瑜那樣指定誰為接班人,這下讓東吳上下對誰是魯肅的繼任者充滿好奇。但結果大吃一驚孫權竟然任命儒生嚴畯去接替魯肅屯陸口,那為何孫權要這么的做這樣一個讓人的人事任命呢?這其實就是孫權的高明之處,一來流亡北士們對魯肅的印象不太好。從兩件事可以看出,第一件就是《三國志 魯肅傳》記載:“張昭非肅謙下不足,頗訾毀之,云肅年少粗疏,未可用。極不以介意,益貴重之,賜肅母衣服幃帳,居處雜物,富擬其舊。”魯肅雖非傳統意義的淮泗將領,但卻是一個十足的豪族,這點可以從指屯相贈以及后來和關羽單刀赴會來看頗有一些江湖氣,為人個性豪邁。這點是讓張昭等一幫儒生看不上眼的原由。第二件事就是發生在孫權稱帝之后遷都建業,大宴文武群臣的時候,就對嚴畯說:“我當時把子敬比作鄧禹,當時你們爭論就沒有停止過,現在這么樣了”嚴畯退席說:“我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就覺得夸魯肅太過了。”從這里看出自打魯肅接任周瑜之后,流亡北士們對魯肅的爭議就沒有停止過,在他們眼里魯肅就是一個不及格的都督。因此孫權為了減少爭議干脆就找一個儒生來封住流亡北士的口,另一點,嚴畯所就任的騎都尉這職位就是掌監羽林騎,也就有那么一點點與帶兵統帥相關。因此這點也是孫權所考慮到的,孫權提文入武的列子也有很多,除了耳熟能詳的陸遜之外,嚴畯的兩位摯友諸葛瑾、步騭就是典型(諸葛瑾在呂蒙去世之后代督公安,步騭則在西陵邊境屯督二十年)。在孫權頒布消息之后,許多親朋好友前來道賀。這下可愁煞嚴畯,本身自己不是這塊料,別說對抗關羽和曹魏將領,就算是如何管理士兵也是一個頭痛的問題。于是就再三拒絕,《三國志 嚴畯傳》記載畯前后固辭:“樸素書生,不閑軍事,非才而據,咎悔必至。”發言慷慨,至於流涕。以至于把嚴畯弄的哭哭啼啼,孫權才罷手。那么孫權心中是否早有最佳人選,答案就是呂蒙。這點從孫權勸學以及呂蒙向魯肅提出的戰略觀點(典故吳下阿蒙)可以看出(特別是戰略觀點,后陸遜繼任呂蒙也是提出相關觀點),在智取荊州三郡以及濡須口之戰期間,呂蒙早就行都督之實。嚴畯的謙讓則將呂蒙上調的最大障礙給排出,當時的人都稱贊他主動讓賢之舉。知其能,盡其才嚴畯深知其中道理,不久之后正是呂蒙白衣渡江使得荊州納入孫吳的版圖。
或許讓嚴畯帶兵這位儒生可能成為文武全才
黃龍元年(公元229年),嚴畯任衛尉。雖說衛尉貴為九卿之一,但他的職責還是掌管衛士守衛宮禁(也跟之前騎都尉職責差不多,不同的就是掌管人數和范圍)。因此嚴畯在平時也就撰寫《孝經傳》、《潮水論》兩本著作,與裴玄、張承等人討論管仲、季路。其中就有這樣一件逸事:有一次孫權讓他念一篇小時候讀過的文章,正趕上嚴畯撰寫《孝經傳》期間便朗誦《孝經》仲尼居。張昭聽說之后就稱他為書呆子,后又念了一遍“君子之上”,受人稱贊。《三國演義》因這逸事便在舌戰群儒的時候,安排他質問諸葛亮,認為諸葛亮所講的言論都是強詞奪理,沒有根據并詢問諸葛亮有什么著作,諸葛亮則斥其為:“尋章摘句,世之腐儒也”。然而在歷史上諸葛亮卻對這位儒生十分欣賞,《三國志 嚴畯傳》記載:“使至蜀,蜀相諸葛亮深善之。”或許是因為嚴畯本人確實文采出眾,也或許跟自己一樣這位儒生也是一個品德高尚之人(不畜祿賜,皆散之親戚知故,家常不充)。總之比沒有像張溫被秦宓戲弄一般。但卻受到朋友的牽連,廣陵人劉穎是一個精于學術的學者,與嚴畯一樣也是一位流亡北士,這位學者更是淡泊名利的之人,對出仕不感興趣,孫權曾多次征召他卻稱病為由拒絕入朝為官。但因其弟零陵太守劉略,在職任上去世。劉穎前去奔喪,孫權知道情況后知道劉穎是稱病躲自己,于是大怒傳令將劉穎捉拿收監。聽聞這消息之后嚴畯趕緊告訴劉穎,讓他趕緊向孫權請罪(根據《吳將大臣年表》記載:嚴畯于赤烏四年就任為尚書令,因此可以推斷此事發生在赤烏四年之前。而赤烏元年則爆發了東吳四大案之一的呂壹案。可想而知如果劉穎因此事被收押結果只有慘死獄中)。于是罷免了嚴畯衛尉的職責,但劉穎卻因此免罪。可以說正是嚴畯這頂烏紗帽換取友人性命,對嚴畯這樣的學者來說一個相知相交的朋友,比起財富地位來說珍貴許久。赤烏四年(公元241年),孫權再次啟用嚴畯為尚書令,之后相關的史書中記載因病去世,不過幸運的是嚴畯因在二宮之爭前病逝,并未看到孫吳因立嫡風波由盛轉衰的悲慘結局。
按嚴畯的性格在二宮之爭中他極有可能置身事外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嚴畯所追求只是在一個幽靜的壞境里與自己的好友們討論古今往事,撰寫自己的著作。因此當孫權將都督這塊大蛋糕賜予他時,他卻拒絕了讓于更適合吃這塊蛋糕的呂蒙。當自己的摯友諸葛瑾,步騭步步高升之際,卻淡泊名利堅持自己的初衷。陳壽給嚴畯的評價是:“嚴、程、闞生,一時儒林也。至畯辭榮濟舊,不亦長者乎!”或許這就是嚴畯這位腐儒不腐的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