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集講的是一代明君英主漢武大帝。公元前141年,年僅15歲的劉徹即位,是為漢武帝。武帝即位之初立即嘗試改變漢初以來沿用多年的黃老之術的治國指導思想,但未獲成功。在四朝政治老人竇太后壽終正寢后,武帝采納了董仲舒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治國指導思想。依據文景之治積攢下的豐厚家底,雄心壯志、雄才大略的漢武帝,決心改變之前對匈奴的綏靖政策,主動出擊,徹底解決長期困擾和危害中華的匈奴問題。武帝通過發動漠南、河西、漠北三大戰役,消滅了匈奴主力,使匈奴遠遁西方,再無力組織大規模南侵。對匈作戰也讓中華版圖向西、北延伸。對匈奴作戰中,衛青、霍去病讓匈奴聞風喪膽、夜遁千里,展現出了卓越的軍事才能,戰功顯赫,世人敬仰,民族英雄流傳千古。在解決了匈奴問題之后,武帝還引兵西南,建立了東至日本海、黃海、東海暨朝鮮半島中北部;北愈陰山;西至中亞;西南至高黎貢山、哀牢山;南至越南中部和南海的廣袤中華帝國版圖。張騫出使西域,發端了絲綢之路;蘇武牧羊于北海十九載,矢志不移,全節而歸。武帝晚年在泰山舉行封禪大典,青史留名。武帝晚年仍頭腦清醒,穩重持成,發表了著名的輪臺罪己詔,努力挽救漢朝經濟,奈何時不我待,享年70年。
十三經是儒家的十三部經典著作,涵蓋了儒家學說的基本內容。現存于北京孔廟的十三經碑林,有189塊,包含《易》、《書》、《詩》、《周禮》、《儀禮》、《禮記》、《春秋左傳》、《春秋公羊傳》、《春松榖梁傳》(gu,一種落葉喬木)、《論語》、《孝經》、《爾雅》、《孟子》等經文,是當時朝廷提供的科舉考試的標準文本。乾隆石經碑文書法遒勁,是清代書法家蔣衡歷時十二年才完成的作品。
在中國歷史上,將儒家經典刻在石碑上是一種傳統,這種傳統最早從漢朝開始,距今已有兩個多年的歷史。漢石經的經文是歷代朝廷的必讀文本。勒石刻經,樹碑垂范,擁有不可比擬的尊崇的政治地位,匹夫而為萬世師表,一言而為天下法。從孔子到儒學再到經學,這一切均深刻影響著中國歷史的命運。提及經學,就必須從兩漢說起。
漢初為鞏固皇權和恢復民生,采用無為而治
但從漢高祖開始儒學已得到重視
公元前195年冬季的一天,在山東曲阜的孔林,迎來了非常特別的一位客人--劉邦。此時劉邦已是漢朝的開國皇帝(西漢建立于公元前202年),執掌著漢王朝的最高權力,這令孔墓的看守者非常擔心,因為劉邦未成為皇帝前,對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十分鄙視,他認為儒家是陳腐的,罵儒生為腐儒,甚至把儒生的帽子摘下來當尿罐使用,以此折辱儒生。那這一次劉邦來孔林會以什么樣的態度對待孔子呢?
在山東曲阜文物局檔案館,珍藏著出自明朝成化弘治(公元1465~1505)年間彩繪絹本《孔子圣跡圖》36幅,絹本展現了孔子的生平事跡。其中《漢高祀魯》彩繪描繪的就是劉邦祭孔的場面,還原著歷史的真實圖景。從圖中可以看出,漢高祖劉邦到達孔墓時,以最隆重的方式祭奠孔子,獻上太牢的厚禮,這是史料記載中最高統治者第一次公開祭拜孔子。太牢禮主要是指全牛、全豬、全羊,是一種規格比較高的祭祀禮儀,劉邦祀孔開了歷代帝王祭祀孔子的先河。漢高祖還專門下詔旨,諸侯、公郷、將相等要先謁孔廟,然后再到地方去上任。
劉邦對儒家態度的改變與儒生叔孫通有很大關系。像其他儒生一樣,當叔孫通在激烈的楚漢戰爭中帶領一百多名弟子投奔劉邦時,劉邦正重視那些斬將搴(qian)旗的群盜壯士,對叔孫通沒有多少好感。此后的三年時間里,叔孫通謹小慎微地對待劉邦,沒有向劉那推薦一位儒生。相反,他向劉邦推薦了不少擅長沖鋒陷陣的赳赳武夫。這令跟隨他的儒生很不解,殊不知,叔孫通正苦苦地等待機會。劉邦從一介布衣起家,當上皇帝后,他身邊的將相也不懂禮儀,在朝堂上飲酒爭功,劉邦對此心煩意亂,卻又無可奈何,而此時正是叔孫通顯露的最好機會。他清楚地告訴劉邦,別看儒者無法在戰爭中攻城掠地打天下,卻能為天下的長治久安盡力。劉邦還遠未認識到儒家的作用,不過叔孫通要制定朝拜禮儀用以規范大臣的建議,在劉邦看來卻無異于雪中送炭,他當即批準了叔孫通的計劃。禮成那天場面宏大,秩序井然,劉邦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身為皇帝的尊貴,也深刻感受到禮儀秩序的重要,從此不再把儒生和儒學當成一種擺設,而是逐漸意識到儒學在政治生活中的實用價值。儒學由此在漢朝廷中占據了一席之地,正式登堂入室。
秦漢以后,因為禮崩樂壞,社會秩序混亂,大家沒有一套行為準則。漢高祖通過叔孫通來整頓朝野秩序。制定了禮后,這才讓劉邦感覺到自己真正像一個皇帝。
公元前195年,當劉邦平定最后一個有實力的異姓諸侯王英布后,帶著病體祭孔時,他隱約感覺到,只有儒家的思想才能確保漢朝長治久安,是最合適的治國思想。然而當意識到這一點時,他的生命即將到達終點,祭奠完孔墓后不到半年,劉邦就病逝。而此時,儒學還遠未成為最受尊崇的經學,甚至連重要的典籍都不容易找到。
道家無為而治很快讓漢初穩定富強
當時各種學說并存,儒學越來越受到重視
先秦時期,儒家只是諸子百家中的一家,地位并不隆尊。秦統一中國后,以法家思想理論,建立國家制度,儒家及其他諸家思想受到排斥,乃至焚書坑儒,燒毀民間的藏書。那時民間有偶語詩書者,即犯殺頭的罪名。當年項羽率軍進入咸陽,燒了秦的宮室后,就連博士館藏的《詩》、《書》和百家之言,也在大火中灰飛煙滅。漢王朝初建時,百廢待興,文化上則是一片荒蕪。
焚書坑儒當然對文化的傳播,特別是對儒學有一定的影響,但是還不至于完全地中斷了,因為儒學被禁止的這段歷史過程很短,前后也就10年多的時間(公元前212-213年秦始皇焚書坑儒,而西漢是公元前202年建立)。在漢初時,先秦一些學習儒學學者還健在,可以口耳相傳的方式將之保存下來。
在安徽省阜陽市博物館的西漢汝陰侯墓漆笥(shi,盛飯的方形竹器),是兩漢時期作坊里做出來的,它每一個漆笥片上都有字。多年來,中國社科院歷史所一直尋找失落在國內外的經書古籍,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漢初,同樣的事也在進行著。由于受秦朝焚書坑儒的影響,尋找儒家經典也面臨著重重困難。漢朝基本上承襲了秦朝的政體與制度。劉邦在世時,整日東征西討,連秦朝嚴禁民間藏書的法令也未廢除,直到他死后許久,漢惠帝才正式下令廢除挾書律;又過了六年,漢文帝廢除誹謗妖言之罪,開始大幅度地包容各種流派,鼓勵學術發展,廣開獻書之路。
除墨家已在秦末衰微,先秦時期活躍在政治文化舞臺的儒家、道家、法家、陰陽家等各種學說在漢初并立,尤其是儒家,在經過秦朝的壓制后,急欲重振,實現救濟蒼生,治理社稷的抱負。然而天下之大,所能找到的經書少之又少。《詩》、《書》、《禮》、《易》、《春秋》、《樂經》等六經中的《樂經》到漢代就看不到了。
《書》即《尚書》,是中國最早一部歷史文獻匯編,記載著從堯舜禹到東周約一千五百多年的歷史(夏朝約公元前2070年至公元前1600年,約存在了470年,商朝554年,周朝791年),承載著先秦先賢們的言行與智慧。在漢代,由周公和孔子留下的儒家舊典演化為六經,即《易》、《書》、《詩》、《禮》、《樂》、《春秋》,可是漢初時,《樂》已完全消失,就連《書》都很難找尋。
熹平石經。為保存儒家經典,東漢熹平四年(公元175年),朝廷下令,把經過官方審定的經書用隸體的書寫形式,刊刻在四十八塊石碑上,作為讀書人的標準教材,這才有了東漢著名的經學家蔡邕(yi)書寫的熹平石經。每塊石碑高一丈,寬四尺,立在京師洛陽太學講堂的東側。碑成之日,盛況空前,前往觀看及摹寫者,填塞街陌,每日車乘達千余之多。然而經過歲月的滄桑和變故,今天看到的熹平石經,一部分放在西安碑林博物館,另一部分收藏在上海博物館。熹平石經的字體采用的是隸書,因為當時是用于宣傳傳播的用場,所以書寫、鐫刻得端端正正。最大的一塊是1922年在洛陽出土的刻有《周易》的石碑,刻有940多個字。
《伏生授經圖》是非常珍貴的一幅畫作,是明代畫師杜堇畫的。伏生即董伏生,他是魯中諸儒中的一員,專治《尚書》。在秦始皇下達焚書令時,董伏生不懼危險將一本《尚書》藏于墻中,這成為漢文帝時中國唯一的一本《尚書》,伏生也成為當時唯一能講《尚》的儒者,朝廷馬上請他赴京,然而伏生已九十多歲,不能到京城,漢文帝于是專門派太常掌故晁錯到伏生處受業。晁錯學《尚書》后,被漢文帝任命為博士。當時漢朝的博士有七十余人,即有治儒家的博士,也有治道家、法家、陰陽家學說的博士,各種學說都想成為漢朝思想的主流,它們之間發生了很多爭論。漢初,儒學雖然受到一定程度的重視,但在長年戰亂、土地荒蕪、經濟凋敝、社會矛盾加劇的國情下,道家的無為思想顯然更符合當時的社會條件,因而占有主導地位。
漢代的道家已經不完全像先秦的道家一樣,它是無為而無不為,是一種積極的有為。說它積極有為的表現就是對政治、對社會在進行著一定的干預。因此有的學者把秦漢以后的道家稱為新道家。
歷史上著名的文景之治,也許就是在道家無為而治的政策下出現的。從劉邦開始。一直到漢景帝,漢朝治國一直倡導與民休息的理念。在政治政策上,實行郡縣制與分封治并行,給予諸侯國很大的自治權;在經濟政策方面,鼓勵農耕,輕徭薄賦;在社會政策方面,堅持抑制豪強,以德化民;在對外政策方面,力行和親弭兵。在楚漢戰爭后的六十多年時間里,整個社會得到了休養生息,逐步達到了國富民強。據史書記載,到漢景帝后期,國家的糧倉豐滿,新谷子壓著陳谷子,一直堆到了倉外,府庫里的大量銅錢多年不用,以至穿錢的繩子都爛了,散錢多得無法計算。有了這么好的治國效果的豐厚資本,道家思想在國家中的地位也就更加突出了。漢初黃老之治在于休養生息,讓老百姓去恢復自己的生產生活,也確實取得非常好的效果,當時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
但在文景盛世中,也隱藏著深刻的社會矛盾,尤其是世風的敗壞,令有識之士擔憂。賈誼在《治安策》中這樣寫道,秦要統一天下,實行商鞅變法,棄絕禮義仁愛,秦的功業雖成,但是倡導功利。現在雖然是漢朝,但秦朝遺留的風俗并未改變,世人追求奢侈,競相攀比,朝廷對此沒有定制,致使人們拋棄禮義,沒有廉恥,且一天比一天嚴重,人們做事唯利是圖。針對這種現象,賈宜希望漢文帝能重視禮義教化。但漢文帝只部分地采納了他的意見,整體上仍實行道家無為的施政方針。才華橫溢的賈誼受到丞相周勃、太尉灌嬰等權臣的權力抵制,很快就被排擠到地方,英命早逝。漢文帝部分吸收賈誼的建議,在平定淮南王、齊王造反后的封國都進行了拆封,但他沒有完全削蒲,徹底地撤掉這些諸侯,是由于當時的形勢所決定,也就是說當時不具備全面削藩的條件。
道家思想也受到漢初各諸侯王的尊崇,淮南主劉安就是其中的一位。他組織撰寫的《淮南子》囊括了很多學派的思想,但以道家思想為主,他希望漢朝廷一直采取無為而治的政策,這樣諸侯國會有更大的自由,這種政治格局不僅使政府大量的納稅人口被剝奪,國家財政被嚴重侵蝕,而且使諸侯王國逐漸強大,獨立傾向明顯,也使中央集權的統一帝國時刻面臨著被分裂的威脅。漢景帝時期,曾到伏生處學習《尚書》的晁錯,已成為御史大夫,他強烈地意識到諸侯國對中央政權的威脅,明確提出了削藩的建議,并得到漢景帝的支持。不料由此引發了吳楚七國之亂,七國之亂雖然被迅速平定,但漢王朝與諸侯國之間的矛盾仍然尖銳,儒家主張的積極有為、大一統的思想與道家無為而治的因循守舊的保守思想產生了激烈的交鋒。
文帝的時候,的確社會是變得很富有了,老百姓的生活也提高了,但是社會問題也出來了,此時與民休息這種辦法已沒法解決這些問題,急需一種新的思路和方法。
現今的山東桓臺縣田莊鎮轅固村,是漢代儒者轅固生的家鄉,后人為紀念他修復五賢詞,立了塑像。漢景帝時,轅固生因為傳習《詩經》被任命為博士。他的儒術思想與當時道家的保守思想格格不入。最典型的事例是他與道家的黃生在景帝面前的辯論,他們均以商湯和周武王為例,來闡釋自己的政治主張,這場爭論的主題表面上是前代的歷史往事,而實際上他們的態度直指當時的現實政治。黃生說這個社會不能再變了,不能改革,但轅固生認為這個社會一定要改革,兩人就發生了爭論,而且爭論到最后就拿著帽子和鞋子作為一種比喻,就牽扯出了湯武革命。
到漢武帝時,在無為而治統治指導思想指導下的帝國政治已經出現了若干危機,積累的社會矛盾已成爆發趨勢(是指諸侯造反,皇權不穩,民心沒有大一統的概念,極易造成國家分裂),這使得漢王朝不得不對以往的治國理政觀念進行反思,也不得不采取相應的積極措施應對危機。在統治思想上,逐漸擺脫黃老學說,轉向積極有為的儒家學說,成為漢代統治者一個必然的選擇。公元前140年,漢武帝采納丞相衛綰的奏議,凡是學習申不害、商鞅、韓非、蘇秦、張儀學說的人,不得被推選做官,這意味著法家、縱橫家的思想被摒棄。
公元前136年,漢武帝下令置《詩》、《書》、《禮》、《易》、《春秋》五經博士,儒家的各門經學在官府中更加完備。一年后,竇太后去世,漢武帝得以大張旗鼓地重用儒生。不過面對社會上已經存在的種種弊端和思想上的混亂,單靠禮儀和零碎的思想已無法解決問題,漢武帝急需一套完整系統的治國平天下的理論,他需要將此與自己的施政緊密聯系,以此來制定全盤的國家政策,而普天下誰有本事提供這樣的系統理念呢。
漢武帝是一個有雄才大略的皇帝,積極進取,他不滿于無為治。而儒學有大一統、君權神授的思想,更有利于漢武帝加強中央集權。
漢武帝重用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河北景縣的大董故莊村,有一個千年傳統,每當小孩到了上學的年齡,都會來到村頭的董子祠堂祭拜,老百姓以這種方式祈福兒孫能像他們先輩董子一樣,飽讀詩書,為社會做出貢獻。董子即西漢大儒董仲舒,董子故里究竟在哪里,從古至今都有不少爭議,但千百年來人們對董子的崇敬都沒有改變過。
董仲舒曾發憤閉門讀書,他的書房緊靠著姹紫嫣紅的花園,但因為刻苦研究,竟有三年不窺園的佳話。董仲舒以《公羊春秋》為依據,將周代以來的宗教天道觀和陰陽五行學說結合起來,吸收法家、道家、陰陽家思想,建立起了一個新的思想體系。
董仲舒是漢代經學的奠基人,使儒學轉變為經學,成為漢代的官方統治哲學,成為2000多年中國古代社會的主導思想,也成為今天各大研究機構和學者探討儒家思想的內容和方向。
在董仲舒看來,尤其是在修《公羊春秋》中,所展露出的微言大義,以努力改變世界,為世界創造一個新的文明秩序的思想,這來自于他對人性、人的性命的價值意義和社會的、長久的、持續的和諧,是以德治為主的全面理解。在刑的方面,對法治和德治的認識上,他認為法治是最基本的,但法治不能夠創造道德,必須還要有德治。
天人三策。公元前134年,可以完全做主(政治元老竇太后去世后)漢武帝,迫不及待地下詔,征求大道之要,治論之極,董仲舒馬上回應,以賢良對策。漢武帝連問三策,咨詢鞏固統治的根本道理,以及治理國家的政術和天人感應的問題,董仲舒連答三章,直指當時社會的核心問題,并提出根本的解決方案。這是一次中國歷史上有名的三策三答,史稱《天人三策》或《舉賢良對策》,由此徹底改變了儒學的命運。
在天人三策中,董仲舒提出有影響的最重要的建議是: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并進。六藝是指禮、樂、射、御、書、數,是讀書人必備的六種技能,他強調要用孔子儒學來統一天下的思想。漢武帝聽取后,將不治儒學《五經》的太常博士一律罷黜,優禮延攬數百位儒生,這便是對中國古代文化思想影響至深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董仲舒的主張是,武帝如果真正要更化,真正要改革,那就要有一個非常全面而且整合的思想,這個思想儒家可以提供,但需要培養出一批人才,也就是說建議由皇帝來推動儒學的發展。
五經十四博士的由來。董仲舒還第一次提出了立太學以教于國的主張,就是要通過國家辦學的方式培養接受儒家經學教育的人才,使經學所倡導的政治理論更好的得以實踐。太學是中國古代的大學,太學之名始于西周,但是真正作為官立學校蓬勃發展起來,卻是始于漢武帝。也正因如此,適應不同年齡的學堂也在全國各地發展起來,誦讀儒家經典的朗朗讀書聲從各個學堂里傳出,從古至今,兩千年來不絕于耳。漢朝將《易》、《詩》、《書》、《禮》、《春秋》五經確定為官學,傳習《五經》的經學成為最正統的經學,成為漢代統治理論。到西漢末年,研究五經的學者逐漸增至十四家,所以也稱五經十四博士。
有一位和董仲舒同時代的儒生公孫弘,同樣得到了漢武帝的重用。公孫弘雖是社會底層的知識分子,卻被破格提拔,成多中國歷史上第一位被任命為丞相的經師。公孫弘的才干以實用著稱,他的政治思想具有明顯的儒法合流的傾向,認為法不遠義,和不遠禮,他將董仲舒的建議付諸實施,向漢武帝建議建立學校制度,以儒家經典為太學教育的統一教材,開設經義考試,為各級部門提供官吏人才,這就把經學與利祿之學聯系起來,為經學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公孫弘功不可沒,使儒學變成了經學,這樣儒學成多漢代的意識形態,成為具有支配意義的一種政治學說。當然他需要培養自己的人才,從漢代的朝廷中可以看到,設五經博士,每個博士都要招很多弟子。漢代,經學的傳承十分講究,門派嚴格,傳承有序。
經學:原本指先秦時期各家學說要義的學問,在漢代罷黜百家,表彰《六經》后特指《六經》。經學是中國古代學術的主體,僅《四庫全書》經部就收錄了經學著作一千七百七十三部,二萬零四百二十七卷。經學中蘊藏了豐富而深刻的思想,保存了大量珍貴的史料,是儒家學說的核心組成部分。
湯武革命:商湯經過11次戰爭,無敵于天下,使得夏王朝空前孤立,又利用有娀(rong,古國名,在今山西運城一帶)的反叛,起兵打敗夏桀于鳴條之野,一舉滅夏。由此打破國王永定的說法,從此中國歷代王朝如此更迭,史稱商湯革命。商紂王時的牧野之戰,周武王伐紂成功,后人把夏商周之間的兩場重要革命稱為湯武革命。
西漢初年,傳習五經的碩儒有:傳習《詩》的申培公、轅固生、韓嬰,傳習《書》的伏生,傳習《禮》的高堂生,傳習《易》的田何,傳習《春秋》的胡毋生、董仲舒、申培公等。董仲舒則是傳習《春秋》公羊學大師,無疑是最有影響力的經學大師,講授儒學經書《公羊春秋》。漢代的經師大都一生專攻一經,即所謂皓首窮經。這種執著的精神、樸拙的態度,也是后代把漢學稱作樸學的原因。在西漢,經師大多是以平民入仕做官,到了東漢,平民入仕的經師經過數代以后,已成為世家豪族,經學被這些累世把持一種經典的大家族壟斷,這些家族不單在政治上把持權力,在經濟上成為豪門,而且還擁有統治思想和社會道德的話語權。
隨著儒學成為經學,孔子地位越來越尊崇
素王:是指沒有土地,沒有人民,但只要人類歷史文化存在,他的王位就永在。通常是指孔子。
讖緯:是讖書和緯書的合稱,為神學說。讖緯是盛行于秦漢時代的重要社會思潮,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讖緯之學也就是對未來的一種政治預言。
儒學的創始人孔子擁有了圣人和素王的地位。孔子被描述為天庭的神人,祭孔成為重要的活動。經學也成為讖(chen)緯化的儒學,讖與緯作為神學預言,在實質上沒有多大區別。漢代,經學地位提高就產生了傍依,比附經義的緯書。用讖緯解經,也就開啟了經學神秘化和庸俗化的大門。比如說《春秋》,它有緯;書有《尚書》緯;《禮》它有禮的緯書,各種各樣的,所以說這個緯書內容大多是放蕩不羈,有很多神話的色彩,它保留了很多中國原始神話,上古神話的一些內容,我們看到在經書中記載的孔子是很嚴肅的,很莊嚴的。但在緯書中記載的孔子,可能站在天門上拿著一把寶劍,踩著祥云,這就是緯書和經書的區別。不過,兩漢經學最重要的特點是通經致用。他們廣泛融合,汲取各家所長,以此豐富經學,并致力于王朝的治理,特別是武帝罷黜百家以后,經學家們通經致用的特長得到了更淋漓盡致的發揚,經學家用陰陽五行理論,改造先秦儒學,創造出陰陽災異論,借以限制皇權,規范帝王行為。
他們認為皇帝的行為符合天道,天就會出現祥瑞予以褒揚,如不符合天道,天就會降下災異做出警示。武帝晚年,災異頻繁出現,武帝下的一道答復,輪臺屯田事宜的詔書,其中有很多自我反省的內容,這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份保存完整的皇帝的檢討書--罪己詔。儒家有它的批判精神,就是對它所建構的政治要有一套反饋系統,天人關系是一個最難理解也是一個最后的一個反饋系統。如果政局不能夠進入常軌,那要受天譴,就是警告。如果一直不受警告,那你的天命就會喪失。
天子作為皇帝的專稱,就是這時的經學家的一個創造,春秋大一統理論實際上也是漢代經學家們的一個創建,是經師們從儒家經典《春秋》中推演出概念,大的意思是重視、尊重;一統的意思是指天下諸侯皆統系于天子,正如《漢書·王吉傳》所說,《春秋》所以大一統者,六合同風,九州共貫也,這種以道統為核心的政治倫理,強化了中央集權的權威,對兩個多年來中國及東亞社會的影響既巨且深。
漢高祖劉邦把功臣和自己的子弟都封為諸侯王,同樣也分封了很多郡縣,由中央直接治理,兩種體制并行的情況下,諸侯國坐大之后,就有脫離中央集權的沖動或者這種需求,說明當時的社會思想還不是很統一,因此董仲舒講的大一統整合整個社會的政治秩序,提供了一種理論支撐。
在董仲舒提出的仁德禮文為主,刑罰為輔的治國方針之后,漢代經學家創造出了另一個重要理論--三綱五常。所謂三綱即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即仁、義、禮、智、信,雖然三綱五常聯用起來,始于宋代的朱熹,但是對這些觀念的論述,漢儒己十分明晰,三綱五常是以規范秩序為核心的社會倫理,兩千多年來,一直深刻影響著中國人的文化心理。
董仲舒所提出來的三綱,有強制性,為了秩序的安定,這種思想受到法家的影響,要維持社會秩序,需要有一個綱領的觀念。現代對于儒學進行反思的時候,上下的關系,君臣的關系,父子關系,夫婦關系都是核心的關系,都是綱,《白虎通義》就把三綱定為國家的基本大經大法,一直到了宋明以后,包括到了現代,像陳寅恪(ke),王國惟先生都認為三綱六紀是中國最核心的價值。
綿延兩千多年,三綱五常內化著中國人的思想和行為規范。溫及爾雅、謙恭禮讓的儒者,成為踐行三綱五常的典范,這不僅體現在他們的道德行為上,也體現在人們的生活取向、衣食住行中。很顯然,儒者是勤儉的,最能代表他們身份的儒士服,幾乎沒有用綾羅綢緞制成的,麻棉更能彰顯他們的謙和醇厚和對名利的淡泊,儒者風范一直是我國古代文人學者最為推崇的一種人格傾向。
一個有文化的人,走到一群沒有文化修養的人中,很快就會贏得尊重,是因為我們這個民族歷來就對有文化人的尊重感。這種尊重來自于哪里?來自于我們骨子里對真理的尊重,對于深刻思想的尊重。
經學雖然在武帝之后得到了蓬勃發展,但也并非一帆風順。漢代的經學又分為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今文經學一般指用漢代隸書寫就,被列為官學系統的儒家經書,然而從西漢末期開始,今文經學受到了古文經學的挑戰。古文經學是指,未得立于中央官學的或藏于皇家密室,或流傳于民間的儒家經書,并以尊崇周公來壓制今文經對孔子的崇拜,這在某種程度上古文經的興起制止了今文經學把經學神圣化的趨勢。到東漢后期,今文經學、古文經學呈并列狀態,與此同時,有識之士開始不再糾纏于爭論而是兼治今、古文經學,在融合中尋求發展。
在東漢后期,一位經學大師出現了,他就是鄭玄。他力求融合今古文經,遍注儒家經典,經學也就進入了一個小統一時代。顯然盡管經學脫胎于儒學,但其文化淵源的多重性,似乎暗合了《易經·系辭》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途所講的道理,經學從道家學說中化用了道的概念,道被社會化和實用化,使無為變成了無不為,與民生息變成了積極進取,經學借用了法家的國家學說,彌補了自己對君主權威與國家制度認識的缺失。經學從墨家汲取天德、天意、小康與大同等理論,用來為皇權的合理性進行辯護,用來作為理想社會的設定。到了現在,經學的某些理論,還有其獨到的影響。儒學和經學是有差別的。儒學原來是一種社會學說,和諸子百家這種學說是一致的,但是它被漢代朝廷采用以后,它變成了一種政治學說,變成了一種經世治邦的一種學問,這就是儒學向經學的一種演化,經學不是完全照搬傳統儒學的一些東西,它吸收了百家學說中各自的一些優點。經學內容比儒學更多豐富。
漢代大史學家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也是一位歷史學家,他曾經批評儒家博而寡要。也許司馬談錯了,他指出的儒家的缺點,恰恰是其優點。儒家的博可以讓他像海綿一樣廣泛吸取各家之長,寡要即缺乏要點,這樣,儒術便不會固步自封,抱殘守缺,而能與時俱進,發揚光大,也正因為此,在兩千多年的中國古代社會,經學的影響是其他學說無法比擬的。
取得獨尊地位的經學,雖然有過神圣化、庸俗化的傾向,雖然也有誅心一樣的道德強制,但是它強烈的現實關懷,經世致用的特征,自我批判的精神,彰顯了其學術流派的本質,并對中國社會的發展起到了積極正面的作用。
今天,我們在孔廟里祭拜孔子,會感覺與在其他宗教場所的不同之處,就是我們面前的這尊經學家們雕塑的泥像,很親切,很熟悉,如同家人,如同在與他進行一場文化的對話。
無論如何,這位先師,與其他圣哲先師一樣,仍在滋潤著我們的文化,啟迪著我們的智慧,規范著我們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