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在當今人類日常生活中,是非常普遍、每天都能看到,千百萬個家庭里最常見、使用頻率多的生活裝備。
“皮鞋”在現今任何一個家庭,無論襁褓中的嬰兒、白發酷首的老人、特別是家庭中的那些中、青、壯年的男女成員誰不擁有幾雙甚至幾十雙啊。
“皮鞋”在中國這樣一個十多億人口的大國,它曾在很長一個時期,是擁有者們身份的象征(高干、上層人士、有錢人、干部等)。在那個年代“皮鞋”對廣大的普通老百姓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高檔奢侈消費品。因為絕大多數的中國人根本無錢無法問津這樣的奢侈品。那時人均收入僅幾元錢(農村中就更低了)。那時父母們成年累月地在為全家的生計緊鎖眉頭,你認為他會考慮買皮鞋嗎?那時父母們自己腳上的鞋也不知已補了多少次、鞋底修了多少回呢。
可能你不相信;我十多歲了還是光腳走世界呢,小伙伴們也都是赤腳小仙。鞋是有一雙的,母親給我們做的布鞋,俗稱‘千層底、元寶口’。現在電影、電視劇里偶爾能看到。關鍵是舍不得穿,母親做雙鞋很不容易。我們家九口人一人一雙就是九雙啊,就是容易做,家里有那么多的材料嗎!二是不敢穿,穿壞了一直穿到無法再穿、一年也只能派到一雙鞋。有時給的還是哥哥們嫌小淘汰給我們的。當時流行這么句順口溜“新老大,舊老二,修修補補是老三,重新整整到老四……”。這句順口溜講的并不單指‘鞋’它還包括人們因生活需要所涉及的所有穿著及其它用品。這樣的情況下你有雙鞋,你舍得隨便穿嗎!光腳走路能把腳跑沒么,再說大家都是這樣。
那時人們穿鞋“老大、老二”腳趾頭露在鞋外面的情況是比比皆是,不要說我們小孩子,大人們也是這樣,鞋子上前面有補釘。條件好一點人,走親訪友或出席個正式場面才會穿上一雙好鞋,過年也有穿好鞋的。
所謂的好鞋也就是‘元寶口’,那時“皮鞋”對尋常百姓來講家是鳳毛麟角。那時街頭修鞋的攤點,給人修鞋就是釘前掌,釘后掌,有的后掌走路磨掉很多,還來找師傅再次給釘上后掌(釘掌用的材料,是板車自行車換下的外胎,也算廢物利用)。
那時,春、夏、秋天的晚上,洗了腳要么是在家里的鋪上幾個人瘋鬧著玩,要么就穿上自制的木拖鞋(兩塊和自己腳長差不多的木板分別釘上稍微堅實的帶子就成)到處亂轉、張家、李家、王家地瞎轉悠,所到之處一片木拖聲,大人小孩一樣的裝備,上身赤裸圍坐在各家的門口或屋內,大人們談論著他們關心的柴米油鹽問題,孩子們則溜來竄去,光著腳的走路聲混雜著很多的木拖聲,男人的爭論聲夾帶著女人們的嘻、笑聲,孩子的哭鬧聲不時地加入,猶如在演奏那首永恒主題“鍋碗瓢盆交響曲”的交響樂。
那時盡管我們的國家不富裕。人們的生活都比較清貧、精神和物質生活很貧乏,但人們的精神世界卻是清純的,和睦和諧、互敬互助是當時社會老百姓生活的寫照。
記得在我十三四歲的時候,為了幫我家解決困難,居委會讓我們家到廢品站領點活做,收點加工費補貼我們家的困難。什么活呢?就是把廢品站收購的廢舊鞋分類清洗清理,把那個什么球鞋膠鞋套鞋皮鞋的里面的襯布清干凈,送回收購站五斤給貮分錢加工費。——這個活沒有說的那么簡單。首先你得去收購站倉庫把用蔴袋裝的廢舊的各式鞋,按斤領回家。那時不像現在什么車都有,往上一裝不就運回了嗎。那時普通人家根本就沒車,更談不上有運東西的車。 窮則思變,窮逼你想辦法,我們弟兄幾個在人家那倉庫里跟人家要了幾只大軸承,回家后把軸承分別裝到兩根木棍的頂端,再在兩根木棍上釘上幾塊木板,系上一根拖繩,一輛拖車制成啦。
小拖車雖說非常簡陋簡單卻解決了大問題,拿貨送貨全靠它。后來我們家買米、買煤也用上了它。冬天腌咸菜,買五六百斤白菜也是用它運回。后來這種土拖車,被我們的左鄰右舍和街坊們爭相仿制了很多輛,解決了很多普通人家的運輸問題。那時只要是白天,我們家門口的東西路上及后街背巷到處都能看到像大烏龜似的土拖車,一時猶如過江之鯽尉為壯觀。要是擺到現在我們兄弟收這種車的制造專利也能發個小財啊。不過,那時的人是沒有這個的概念的,你在家做這個車我不去幫你做那才怪呢。這輛土拖車伴隨我二三年,在我參加工作后才慢慢離我們而去。
每次我們都領回四五袋各種各樣的廢舊的鞋。在我家小院里進行清理加工,清理各種鞋可不容易,你要把那些又臟又臭混著鬼味、怪味的鞋分類清理清洗,然后清鞋里的襯布,清襯布就更不容易,因為襯布是隨鞋面、膠粘在一起的,首先你要把鞋面和鞋底分離,只能用刀和剪子來完成,然后把鞋面的襯布能撕掉的盡量撕掉,撕不掉的襯布就用專用的銼子把它銼掉,不得留有一點襯布的痕跡。(銼子是我們自制的。先用一片長條的薄鐵皮用鐵釘在上面釘滿釘子的孔,再把有毛刺的一面朝上蒙釘在一根木棍上)那時我們兄弟幾個手上都長滿了老繭,不是這兒劃了就是那兒水泡破了,一句話手完無膚。這樣辛苦地勞作兄弟幾個卻是樂此不疲,每天只要有空閑都能樂呵呵地參與。一月下來能完成二三百斤的加工,掙個十塊八塊的補貼家用。
有一天我在清理時突然發現了一雙‘皮鞋’。這雙皮鞋可不是我們現在常穿的黑皮鞋,它是雙翻毛的牛皮鞋,它怎么混到這袋膠鞋里來了,管它呢。看看再說拿在手上粗粗一看:除了樣子能算是雙鞋,真的是慘不忍睹,鞋面與鞋底要不是有幾根筋連著恐怕早就身首異處了,鞋面有好幾個毛口的洞,鞋底的后跟磨的與鞋底基本平了。這雙鞋已面目全非了。就是這雙鞋、拿在手上我下意識的往自己的腳上套了起來,你還別說,我套上這雙鞋的那個感覺就是一個字“爽”。“爽”是“爽”但這雙鞋它根本不能穿呀。盡管這是一雙不能穿的鞋,但那天,我始終沒舍得脫下來……。
盡管這雙鞋已不能穿,可我舍不得讓它物歸原主,我有了把它據為己有的念頭……。心動不如行動,第二天我找來了蠟棉線、細銅、錐子等工具,對我心中的最愛——那雙翻毛牛皮鞋進行了依葫蘆畫瓢的整修,幾個洞也用其它鞋上剪下的皮給縫好,經過大約三個小時的努力,終于大功告成,那雙翻毛牛皮鞋在我的手中神奇般的恢復了它的本來面目,恢復了它的本性,恢復了它讓人穿的功能。
我有鞋啦,我有皮鞋啦!
是我的努力,是我慧眼識鞋,我終于有了我人生旅途上第一雙“皮鞋”,盡管它來得不那么底氣十足,盡管它是一雙丑陋、不耀人眼球的鞋,盡管它僅僅只陪伴我走過了一個不長的時光,盡管這件事發生在五十多年前,盡管我現在有各種鞋十幾雙,但我的第一雙“皮鞋”這件事我卻是一直不能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