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東亞大陸縱橫捭闔的時代。仿佛放大版的戰國歷史的再現。
01
歷史定律
金政權是女真人建立的。女真人發自東北;蒙古政權是蒙古人建立的,蒙古人來自蒙古高原。
女真人不堪忍受統治草原的契丹人所建立的遼政權壓迫,當然,也因為遼政權在圣宗和道宗兩朝將軍事資源大量投擲于蒙古高原,兩重原因影響之下,女真人起兵反遼,并于1116年建立政權,國號為金。其國號大意有金勝鐵之意。畢竟契丹之名,其本意為鑌鐵。
金政權與南方的北宋政權在1120年達成協議,結成同盟,聯兵滅遼。雖然這一過程有點坎坷,但是雙方在1125年滅遼成功。
而此后的歷史,大家也比較清晰,金人在滅遼半年后,金太祖完顏阿骨打駕崩不久,便兩路伐宋,繼而在1126年冬攻入宋都開封,1127年春擄掠開封皇室、臣僚、軍民約20萬人北上,史稱“靖康之變”。此后,宋金之間持續交鋒,南宋高宗紹興十二年(1142)雙方停戰后,宋金之間才維持了相對長期的和平,而雙方疆土大略——如下圖:
南宋時期地圖
金政權立國之初,以及初入主中原之時,其政治中心在黃龍府。其核心利益大抵在吉林-遼寧一帶。這一地區是金人龍興之地,金人長期在此經營,根基雄厚。
從金帝譜系來說,金太祖、金太宗、金熙宗、海陵王其統治中心基本都在東北。
只是,海陵王完顏亮是一個特例,根據《金史 卷129 佞幸 高懷貞傳》記載,海陵王人生有三大志向:國家大事皆自我出,一也;帥師伐國,執其君長,問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絕色而妻之,三也。
不得不說,海陵王是一個真性情的漢子,從即位之初便有混一天下之志。
海陵王正隆四年(1159),他命畫師混在出使南宋的使團中,回國后將南宋臨安景色繪制于屏風之上,并將自己的形象繪制在臨安的山頭。
根據《大金國志》卷14《海陵煬王》記載,海陵王還在屏風上題詩曰:
自古車書一混同,南人何事費車工。
提師百萬臨江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這首詩也被岳飛的孫子岳珂所記,只不過詩文的內容略有變化,岳珂《桯史》卷8記載說:
萬里車書盡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
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內容略不同,但主旨思想大同小異,都是要立馬吳山第一峰。
正因為海陵王有混一天下的意思,故而在他即位后,欲將統治重心從東北遷移至更適合中原,甚至更適合統治全中國的地方。
所以,根據相關的史料,我們不難看到,海陵王時代金人遷都中都,也可以看到海陵王時代,金人營建、恢復開封舊城、宮室……
這些記載,雖然都是因海陵王伐宋而來,但也反映了金人逐漸將政治中心遷入中原的意愿。
而實際上,若縱觀國史,我們不難發現這樣一條規律——塞外民族若要入主中原,其關外政治中心必須遷徙至中原地帶。金人之前的拓跋鮮卑便是典型例子——其從代地遷都至洛陽,全面開啟其漢化過程。
遷都有利之處便在于此——可以更有效地對中原進行管控;而遷都的弊端也非常明顯——政治中心的南遷,必然會對北方草原的管控力度下降,繼而造成北方草原崛起的不可控。
拓跋鮮卑居代北時,北方草原時刻處管控之下;孝文帝遷都洛陽后,柔然崛起,時而寇邊。加之六鎮地位的下降,自北魏遷都洛陽開始,北魏一朝北方邊患、北方兵變戰亂就沒停止過。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北朝,直至隋文帝時代才有所好轉。
南朝劉宋與北魏對峙圖
歷史就是這么有規律,發生在拓跋鮮卑身上的事兒,也會在完顏女真身上重演。
金人立國于東北。東北的地理位置可以形成對蒙古高原的側翼包抄,可以對草原進行有效管控。或者退一步說,起碼可以實現有效的防御。但遷都北京后,對草原的管控畢竟有明顯下降。
金人自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卻也無可奈何。這并不全是政治中心南遷所帶來的問題。實際上,即便是遼國時代,遼國以草原政權,居于草原,其對于西北和蒙古高原上的各種游牧部族,也無法進行有效管控。前文提到的遼圣宗和遼道宗兩朝,遼國對北方烏古、敵烈等游牧部族長期戰爭,最終導致國力衰落,金人崛起。
以草原民族特性,中央政權若以直接的軍事占領,實施如中原一般的郡縣管控,其成本過高,無法承受;若僅以羈縻方式進行管轄,則必然會出現控制不穩,貌合神離,甚至是時順時叛的尷尬局面。
金人無力直接管控草原,于是金人便利用蒙古各部之間的矛盾,從中挑撥,以行分化瓦解,羈縻管控之意。
這套法子遼國當年也對金人用過。但挑撥各部關系的結果,貌似很完美地削弱了對手,而長久看來,一旦各部覺醒,大家發現,矛盾的真正集中點并不在本民族之間。
金人的戰略可以取得一定成功,卻無法長久實施。而在實施過程中導致的血海深仇,必然會有現世報的那一天。成吉思汗的父親便在部族仇殺中身亡,他難道會忍氣吞聲一輩子而不反抗金人嗎?
而當北方游牧民族團結起來,貌似強大的金人因為喪失了對草原的控制權,也只有依靠燕山幽云一線的長城來進行防御,這種防御非常被動,并無效果。
后來的明代土木堡之變是個典型的例子。明代貌似建立了完善的對北衛所防御體系,而實際上蒙古軍隊卻可以在各城防要塞、衛所之間來回機動,整個明代北方邊防便是個大篩子,到處漏水,到處透風。
因此,我們可以將蒙古滅金看成是金滅遼的歷史翻版。這種歷史的再現,甚至連雙方的盟友選擇上都有極強的相似性。
02
鄰居的態度
這是個縱橫捭闔的大時代。
遼金對峙時代,東亞大陸上有遼、金、北宋、西夏四大政權。
金蒙戰爭時代,東亞大陸有金、蒙、南宋、西夏四大政權。
在金蒙戰爭開始之初,蒙古以弱小一方,攻擊強大的金國,他們需要盟友的支持。而在當時的政治地理中,蒙古能夠選擇盟友,無非就是南宋和西夏。
南宋嘉定七年(1217),蒙古騎兵三人渡淮河至濠州,遞交成吉思汗國書,希望與南宋合作,聯蒙滅金。但南宋自覺事態重大,又曾有北宋末年聯金滅遼的慘痛教訓,將之拒絕。后這三人還為金人所獲。
就在這一時期,金宣宗抵抗不住蒙古的打擊,從北京遷都開封,進一步退縮。
根據現有史料來看,宋廷對于是否聯蒙滅金的態度相當謹慎——殷鑒不遠,至于聯金滅遼的慘劇,宋人時刻不敢忘。
因此,在金蒙開戰后,宋人雖然已經敏銳察覺到金人在蒙古打擊下風雨飄零的事實,但前門送狼,后門迎虎的教訓還在,盡管宋人有積極地收復失地,滅亡金人的沖動,但在是否與蒙古聯合的問題上,一直舉棋不定。
蒙古政權興起之初的版圖
最終促使宋人全面倒向蒙古的因素大抵上有兩個:
其一,金國人自己搞不好與南宋關系。(金在暮年,每與蒙古交戰不利,輒欲南侵伐宋,欲取償于宋。)
此外,金人還盲目自大,覺得自己總比南宋強。
《金史》卷119《完顏婁室傳》就記載金哀宗這么一段話:
北兵所以常取全勝者,恃北方之馬力,就中國之技巧耳。我實難與之敵。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縱橫江淮間有余力矣!
甚至在金哀宗被蒙古軍隊壓迫得從開封逃到蔡州時,還幻想著金將武仙、武天錫集結數萬軍隊,“集大軍與上會于饒風關,出宋不意,取興元”。
意欲入川,徐圖再取。
因此從金人定都北京時代開始,但凡蒙古南侵,金人不利,金人便發兵南侵,想從宋人這里撈到便宜補充自己。
而南宋又哪里是軟柿子?
金宣宗時代,蒙古人下幽云,金人不敵。蒙古撤軍后,金人南侵,但其結果在《金史》里寫得再明白不過:
宣宗南伐,士馬損耗十不一存。
國家精銳幾近喪。
樞府武騎盡于南。
上述三句記載,寫得明明白白。這種情況便是中國人常說的“偷雞不成蝕把米”。對宋占不到便宜,對蒙又打不過,如此這般折騰,金的國力只有越來越差。
而南宋在金人如此這般折騰之下,最終當了蒙古的盟友。
第二,金人丟棄河北、山東地之后,蒙古迅速攻擊到黃河一線,而金人收縮防線以潼關-黃河為線進行防御。金人在這里集結重兵,蒙古人很難突破。
宋蒙滅金示意圖
成吉思汗從多年的對金戰爭中感覺到,要滅掉金國難度遠比滅亡西夏要難。根據《元史》記載,成吉思汗臨終前,他曾囑咐身邊人說:
金精兵在潼關,南據連山,北限山河,難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讎,必能許我,則下兵唐、鄧,直搗大梁。金急,必征兵潼關。然以數萬之眾,千里赴援,人馬疲憊,雖至弗能戰,破之必矣。
這是一個“假道于宋”的戰略謀劃。只不過,當時的宋人,尚未準備與蒙古聯合,對于蒙古假道的建議均予以拒絕。因此,假道戰略很難實施。若無宋人支持,則蒙古難以滅金。
1227年,蒙軍強行假道于宋時,因為四川制置使鄭損的無能,導致宋人“三關五州”防御體系崩潰。若非成吉思汗去世,蒙軍主動撤退,這一尷尬局面才結束。這一事件被宋史稱之為“丁亥之變”。
1231年,蒙軍再次假道,并派使臣出使南宋提出借路,但被南宋守將殺死。拖雷便以此為借口,以四萬蒙軍再次攻入四川。四川制置使桂如淵無能,望風而逃。后又向蒙古提供糧草和向導,致使蒙軍順利經由四川,從金人西南地區攻入唐州、鄧州地區,繼而在距離開封不遠的三峰山附近重創金國十五萬大軍。這一事件被稱之為“辛卯之變”。
蒙古對宋的軍事打擊在一定程度上讓宋金走得更近,有一種共御外辱的意思。但經由這兩次事變,蒙軍強行假道,金人被迫放棄關河防線和開封,南遷蔡州;宋人則意識到,以金人目前的國力,金人完全不具備在“唇亡齒寒”中作為“唇”的實力。
在金蒙戰爭中,宋人必須在金亡前居于主動,對蒙展現實力,擴大戰略縱深,震懾蒙古,為接下來的宋蒙戰爭做準備。因此,對金動武,聯蒙滅金勢在必行。
聯蒙滅金的執行者,南宋后期名將孟珙在荊湖制置使史嵩之問及是否聯蒙滅金時就明確表示:倘國家事力有余,則兵糧可勿與。其次當權以濟事。不然,金滅,無厭,將及我矣。
孟珙的話非常理智,也很客觀。
這兩點原因,致使宋人全面倒向蒙古。
除了南宋這個鄰居,金人旁邊還有西夏。
西夏1227年為蒙古所滅。
蒙古崛起后,為了實現滅金的戰略目標,蒙古人南下伐夏,意欲打擊金人側翼。
夏人遭到蒙古攻擊后,聯絡金人請求金人支持自己共同抗擊蒙古。但執政的金章宗完顏璟,以及完顏璟之后即位的衛紹王,對西夏為蒙古所攻均執幸災樂禍的態度。非但幸災樂禍,金人甚至向西北擴張,以期在蒙古壓迫之下,取償于夏。
金人如此不懂唇亡齒寒的道理,致使西夏人順從蒙古而攻金。后在金人南下攻宋時代,西夏又與南宋聯合而攻金。
這種情況直到金宣宗時代才有所好轉。金宣宗叮囑使臣完顏阿虎出使南宋時轉達他的意思:
大元滅國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及于我,我亡必及于宋。唇亡齒寒,自然之理。
——《金史 》卷18《哀宗下》
只是,這時候醒悟已經遲了。從本質上說,金哀宗并沒有打算真的跟南宋聯合,他這段話不過是權宜之計,在他心中,南宋依舊是軟弱可欺的國家。就在完顏阿虎出使前后,金哀宗跟群臣說:
“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縱橫江淮間有余力矣!”
由此可見,金哀宗不過是想取償于宋,繼續金人先前的戰略罷了。
綜上所述,金人三個鄰居,蒙古跟他直接開戰;宋人和夏人則被他得罪透,被迫徹底倒向蒙古一方。
03
亡于蔡州
根據《宋季三朝政要》的記載,蒙古人攻金開封時,宋人已經出兵支持。但其說語焉不詳,缺乏其他史料旁證。
但從1223年9月開始,蒙軍在塔察兒的指揮下,兵圍蔡州。10月,史嵩之任命江陵府副都統制孟珙、襄陽府守將江海,帥師兩萬,攜糧草三十萬石,配合蒙軍兵出蔡州。11月5日,宋軍兵至蔡州,囤兵城南,蒙軍囤兵城北、東、西。此時蔡州城內已經開始缺糧,金人情況每況愈下。《宋史孟珙傳》記載說:金兵萬人自東門出戰,珙遮其歸路,掩入汝河,擒其偏裨八十有七人。得蔡降人,言城中饑。
在這種情況下,孟珙于12月7日,指揮宋軍攻克城南柴潭,“俘金人百有二,斬首三百余級……俘其將士五百三十有七人。”(《宋史孟珙傳》),逼近蔡州南城墻。但是柴潭與汝河相連,金軍在此地已經構筑了非常嚴密的防御工事。金軍開南城門逆襲,與宋軍鏖戰。宋軍進攻受挫。
蒙軍同日于城西攻擊金軍。兩日后,蒙軍攻破蔡州外城。宋蒙聯軍與金軍陷入對峙。雙方僵持到端平元年(1234)年正月。金人被圍困了三個月的時間,這導致蔡州城中糧食供應已經徹底斷絕。《宋史孟珙傳》記載:端平元年正月辛丑,黑氣壓城上,日無光,降者言:“城中絕糧已三月,鞍靴敗鼓皆糜煮,且聽以老弱互食,諸軍日以人畜骨和芹泥食之,又往往斬敗軍全隊,拘其肉以食,故欲降者眾。”
物資匱乏到這種地步,金人已經無力守城。孟珙得知情報后,決意強攻蔡州。雖然蒙軍三面圍困蔡州,孟珙麾下的宋軍只攻擊蔡州城南,但孟珙指揮下的宋軍作戰勇敢,率先登城。
孟珙命令士兵嘴銜枚,悄悄將攻城云梯運至蔡州城下。在一切準備停當之后,孟珙親率宋軍攻擊南門,因為事先準備停當,宋軍一通鼓便將南門攻下。“馬義先登。趙榮繼之,萬眾競登,大戰城上”。金丞相烏古論栲栳投降,陣斬金軍元帥兀林達及裨將領二百人,順利攻入城內。
此后,孟珙命人打開蔡州西門,將蒙軍塔察兒部放入城中。至此,金人再無回天之力。
反觀金人這邊,正月初九日,金哀宗內禪帝位予蔡州東城墻進行防御的完顏承麟,命他突圍,延續金人國祚。正月初十,完顏承麟即位,百官朝賀剛結束,宋軍便攻入城中。不久,蒙軍也進入城中。
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金哀宗自殺。面對為難形勢,哀宗曾非常無奈地跟近臣說:
我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無大過惡,死無恨矣。所恨者,祖宗傳祚百年,至我而絕,與自古荒淫暴亂之君等為亡國,獨此為介介爾。
——《金史 哀宗本紀下》
應該說,金人走到今天這一步,從金章宗完顏璟到衛紹王完顏永濟,再到金宣宗完顏珣都要承擔責任。正是他們一步一錯地對周邊鄰居的國策,導致金人最終國祚終于蔡州的悲哀。
但金哀宗難道就不承擔責任了嗎?
前文我們所介紹到的,哀宗對宋、對夏的態度,至多只是有所好轉,卻不可能有本質變化。金亡于哀宗,哀宗確實有那么點冤枉,但責任還是需要承擔的。
哀宗早就有以死殉國的意思,《金史 哀宗本紀下》記載:古無不亡之國,亡國之君往往為人囚縶,或為俘獻,或辱于階庭,閉之空谷。朕必不至此。卿等觀之,朕志決矣。
哀宗大約不想為金承擔亡國之辱。但歷史畢竟還是會把亡國之辱記到他頭上。只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都是身后事了。
宋蒙聯軍與金人巷戰結束,金軍放棄抵抗。是役,金哀宗自殺,完顏承麟為亂兵所殺,金參政張天綱為襄陽府守將江海所俘。此時宋人還不知道金哀宗自殺的情況,孟珙審問張天綱金哀宗下落。張天綱說:城危時即取寶玉置小室,環以草,號泣自經,曰“死便火我”,煙焰未絕。
金哀宗為了防止尸首為宋蒙獲得,死后便令人焚尸。但哀宗遺愿并未實現,孟珙與塔察兒各自獲得金哀宗部分遺骸以及其他財物戰利品后,孟珙還歸襄陽,江海還歸信陽,塔察兒則率部北還。
04
一句話評價
如何看待宋人聯蒙滅金的問題?實際上是宋史研究中時常被人提到的問題。
一如宋人當時就是否聯蒙滅金問題展開的爭論——今人對于宋聯蒙滅金問題,也多持兩種看法:
其一,認為聯蒙滅金,消滅了宿敵,擴大了領土,有利于宋人;
其二,認為唇亡齒寒,前門送狼,后門迎虎。滅金之后,宋人失去屏障,直接對抗蒙古,必然要滅亡。
那么,聯蒙滅金是否就如聯金滅遼一般,是宋人外交上的敗筆呢?
實際上,今天的學術研究一般認為,宋人聯蒙滅金是是明智之舉,在蒙古崛起,金人風雨飄零的形勢下,宋人此舉經過深思熟慮,是基于國家利益而采取的有效手段。
正如前文孟珙所言,宋人聯蒙滅金擴大了宋蒙之間的戰略緩沖地帶,有利于宋人在蒙軍南下時與之周旋;宋人攻蔡州作戰勇猛,指揮得當,孟珙給蒙將塔察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又在戰術層面上對將來的對手形成有效的威懾。既然我這么能打,那你在對我動手前,得三思而后行。
此后的南宋史,便是對孟珙這一戰略思想的清晰佐證:
聯蒙滅金后,孟珙坐鎮襄陽地區,后又入川任四川宣撫使兼知夔州,節制歸、峽、鼎、澧州軍馬,兼京湖安撫制置使,全面協調指揮四川、京西、荊湖地區的軍事工作,除了使得蒙軍南下受挫,不能輕易南侵之外,孟珙甚至還組織軍隊深入敵后發起了幾次小規模的北伐。從嘉熙二年(1238)十月開始,至淳熙六年(1246)九月,孟珙逝世,蒙軍在這一地區無能為也。
至于金人,在其國力下滑到已經不可能作為“唇亡齒寒”中的“唇”,宋人又何必花大力氣,浪費人力物力去救一個行將就木的無用之國呢?
至于蒙古,其戰略中心不在金宋,而需西向。滅亡金人,自然是其起兵之初的目標,滅金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即便南宋不與自己結盟,蒙古人依舊可以滅亡金人。所以,成吉思汗時代,蒙古人著力西征,而經營中原只交給了木華黎。而這個時代,金人依舊與蒙古對峙于關河之間。此時金人仍有相當實力,蒙古卻可以棄之不顧而全力西征,這足以說明成吉思汗對于滅金問題重要性的思考。
那么,既然蒙古的戰略重心不在金,宋人又那么能打,蒙古帝國又需要花精力經營西北和中亞的新土地……諸多因素之下,宋人在聯蒙滅金戰爭中所表現出的強硬軍事實力,無疑對蒙古人南侵是一種有效遲滯。至于此后,宋人利用蒙古人撤退之后,收復失地,甚至在端平元年進入中原收復洛陽。這些歷史應當都是宋人聯蒙滅金所帶來的好處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