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學復興”完全是一個聳人聽聞的命題。因為對于中醫愛好者和諸多名老中醫、專家而言,“復興”只是不切實際的想象;對于那些撰文預言“中醫五十年內自然消亡”的人來說,則無異于天方夜譚。不過,筆者會以平實有據的論述,基于正反兩方面爭論的意見,讓各位對中醫藥來一次有意義的再認識。《黃帝內經》和《傷寒雜病論》成書于1800年前,迄今為止仍是中醫不可動搖的經典。中醫藥在過去的兩千多年里是泱泱大國的主流醫學,并惠及東南亞各國。進入二十世紀之后,民眾和官方在中、西醫學的積極溝通過程中,都形成了“把中醫藥學的優點納入現代醫學,造福于人類”的良好愿望。但是,五十多年過去了,應當說,經過兩代人(包括西學中的高級醫藥專家、中醫專家)、從基礎醫學到臨床實踐層面,甚至經過全國范圍內的努力,仍未能從現代醫學角度解決兩個問題:(1)中醫學的自然科學屬性;(2)中醫學在臨床醫學中的實踐價值。前者是在理論上明確中醫與西醫本質上的異同;后者是明確,中醫在人類臨床醫療實踐中存在的必要性和必然性。有鑒于此,筆者撰文指出,在科技高度發達的二十一世紀,中醫學能否繼續存在和發展,取決于它能否揭示西醫未能認識的疾病,以及能否治好西醫難治和不治的疾病。在《中醫藥臨床實踐的價值》一文中,筆者以西醫學為參照物(這樣的論證有純粹的自然科學立場),通過六個方面的比較分析,指出:“證候”與“器官病”分別是中、西醫學的核心。中醫證候的本質,是人體疾病時的全身的綜合反應狀態;稱它為狀態是因為“證”所反映的是全身問題,而不是單純的局部器官問題。比如:肺炎病人在不同時期全身狀態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臨床表現(相信有臨床經驗的醫師一定認同),西醫的重心在肺臟炎變和致病原上,中醫則重在不同的全身狀態的分辨和治療上。這就是中醫藥抗菌成分血濃度不足也可以治好肺炎,而西醫超高濃度抗菌素加靜脈滴注也未必能治愈肺炎冷休克病人的原因。中醫學與西醫學都以癥狀和體征為臨床診斷的主要依據。雖然西醫對人體的認識已達到超微結構、DNA和分子水平,但臨床上仍無法對很多患者的病痛作出明確的現代病因病理診斷。診斷不明并不能否定疾病的存在,因為癥狀和體征的出現是客觀的,診斷則體現的是我們對疾病的認識水平。就如感冒,對西醫來說是一種感染病毒為主因的常見病;對中醫來說卻是包含了風寒、風熱、寒熱往來等數以十計的方證。前者是從病因、器官病理角度著眼,而后者則是從全身反應狀態著眼。對于中醫來說,以癥狀和體征為依據,以寒熱的多少、太過或不足為狀態分類的出發點,每個病人都可以辨證——診斷;而很多病人經西醫反復檢查,仍然不能作出明確的病因病理診斷。綜上所述,中醫學診療的重點在全身狀態。這是西醫學和其它醫學體系所未能涉及的、另一個反映人類疾病客觀存在形式的范疇。中醫學揭示了西醫學未能認識的疾病的另一個方面,這是中醫學存在的第一個意義。中醫學的臨床實踐為人類臨床醫學開拓了一個特殊的領域——人體狀態失常的診斷與治療。筆者把醫療層次分為:細胞——DNA——分子、器官——系統、狀態——全身綜合反應等三個層次。中醫學的優勢就在后者,且狀態的分類、診斷和治療,在方法上是一個十分特殊的體系,是其它醫學或方法不能替代的范疇。近一百年來的中醫現代研究,主要是從物理、化學,以及人體局部器官的結構與功能方面,對中醫學進行“驗證和發掘”。應當說研究成果是極為豐富的。但是仍存在以下問題:中醫理論的科學性至今無法確認;單味中藥的“有效成分”不能稱為藥物;復方雖有臨床療效,卻不知有效成分所在。在這種情況下,中醫行業里十有八九的人,內心里有一個天大的問號,而病人只有以療效來選擇中醫。可以說中醫的繼續存在和怎樣發展,在中醫專家和中西醫結合專家心目中,都是一本糊涂賬,更不要說醫療管理機構了。事實上,中醫至今還能夠存在,最重要的是其臨床療效。筆者曾遇到一位中亞(阿富汗)人,他說:“中國什么都不好,只有中醫好”;在一些華人心目中,病醫不好,是沒有遇到真正的中醫。筆者學過西醫,有五年西醫的臨床實踐經驗。當年“誤入”中醫學院,卻不知深淺地妄圖改變中醫被輕視、被誤解的現實,單槍匹馬地思考、推演了二十余年,得出另外一個答案:人體疾病客觀上需要從狀態和病因病理兩個方面去認識和治療,兩者在方法論和臨床實踐上不能互相取代。換言之,現代醫學實際上只反映了人類疾病的一面,中醫學則客觀地反映了人類疾病的另一面,而且兩個不同的面,必須用兩種完全不同的方法來操作。現代醫學的方法不能驗證中醫學的科學性質正是這個原因,而中醫的神奇療效也因此才變得不可思議。中醫學的核心是證候,其本質是一種全身綜合反應狀態,與器官的病因病理沒有必然關系,因此不能用理化數據來表達。將中醫證候——狀態進行標準化、客觀化的研究是違反客觀病象的,因而五十年來的相關工作勞而無功。因為某一狀態的形成與辨別是“即時”的,隨時間的推移而改變。由于不同個體內部的協調狀態不同,不同的狀態對相同的病因病理必然有不同的反映。因此,體內平衡與狀態失調成為日常疾病的普遍性,永久與人類相伴。人類作為生命存在的最高形式,絕不會置切身病痛不理。當人們從相對科學的知識中對中醫學進行再認識,從而對自身和人類疾病有了更客觀的認識之后,中醫學被世界各國不同人種接受,就水到渠成。這就是中醫學在理論意義上的復興——即切身病痛的診療需求,必然使中醫學——狀態醫學成為人類臨床醫學的一個主要分支。西方醫學是當今世界的主流。任何一個其它醫學想要生存,不僅需要治病有效,而且必須能治好西醫難治和不治的疾病,唯有這樣才有與西醫學長久并立的能力。如果說中醫在中國的存在,是因為文化背景和政府相關政策的支持的話,那么,海外華人和西方人自己花錢使用中醫藥,只能是療效使然——特別是在西方人的文化背景不同,加之中醫學的科學地位不明的情況下。事實上,由于中醫學的科學性質至今未明,不要說中國的民眾,就連中醫院校對中醫的認識也問題多多。大家知道,迄今為止中藥的現代藥理有效成分與西藥相比,不能稱“藥”,因此西醫治病絕不會選用,別說一線藥,連二線都算不上。在這種情況下,以西醫思維用中藥的醫生(含中、西醫),說他們“糊弄病人,給病人安慰劑”絕無夸張。問題在于中醫的聲譽因此大滑,那些西醫思維下的“中醫博士、碩士”又占據了中醫高等學府和醫院的領導要職,不難想象,如若這般,假以時日,不用五十年,中醫學非入考古專業不可。但各位不必悲觀,人類是現實和聰明的。面對諸多西醫難治和不治的疾病,不少遭受病痛折磨的人卻通過中醫藥和針灸的治療,取得了好的療效。要搞清原因,我們就要追尋其內在機理,從理論的高度來認識事物。什么是科學的理論?任何反映事物的客觀存在及其相關規律的理論,都是科學的理論。它來自于實踐,反過來又能有效地指導我們的實踐,這就是科學的理論。揭示人體疾病綜合反應狀態的理論,雖然不涉及理化指標,但仍不會減少其科學價值。在這里,我們再次強調:治好西醫難治和不治的疾病,是中醫學立足世界的根本。首先要指出的是:證候是疾病客觀存在的一種形式。這就要求西醫學從新的角度來認識臨床病象,而不再以現代器官病因病理為唯一的視角。只要把各種證候——狀態,名正言順地看作臨床疾病的一大類別,很多無法用現代病因病理作出診斷的病痛,就可以在狀態病這個龐大類別中找到它們的名號,然后用辨證論治的方法取得不同程度的療效(在筆者的臨床實踐中,有效率至少60-80%;我不是婦科專家,治療不孕癥的成功率也在50%以上)。這是中醫學臨床價值的第一個方面:把狀態病的概念和定義擺上醫學科學的臺面,還人類臨床醫學一個完整的面貌。第二方面,是大量西醫難治和不治的疾病,用中醫治療取效的事實。(1)各種病毒性疾病。如出疹性疾病,西醫主要是退熱、皮膚止癢等對癥治療;中醫的辨證治療可以大大加快病情好轉并改善各種癥狀。又如病毒性感冒,中醫辨證療法能切合病人身體的不同反應,使患者的各種病痛盡快痊愈。病毒危害最典型的例子,是讓全球聞風喪膽的SARS,廣州中醫藥大學收治的病人無一死亡,中國多個地方治療SARS的結果也證明中醫辨證論治的優勢。此外,病毒性肝炎的中醫治療結果大大優于西醫,也證明狀態診療對臨床醫學的重要實踐價值。(2)婦科疾病。例如不孕癥,西醫人工受孕成功率不到20%,與中醫藥針灸合作治療(澳大利亞·墨爾本,筆者同窗高旭光醫師)后,成功率超過60%以上,單獨使用中醫治療成功者亦不在少數。先兆流產中醫治療成功者很多,且未見保胎成功后所生嬰兒有什么特別問題。西人婦女Debra習慣性流產,經西醫手術縮窄宮頸后仍然流產,后經郭富寧醫學博士用 “丹梔逍遙散”加黃柏、蛇舌草治療,成功產下幼子——這個病例不僅對西醫,對中醫亦是一個醫療思維的典范。眾所周知,部分婦女患嚴重月經失常,但荷爾蒙數據正常,西醫無從入手,中醫療法多可獲良效。(3)皮膚病。這類疾病常常伴有體內失調,部分病人的皮膚病表現往往是體內失調的外在表現——“副產品”。因此,中醫皮膚病內治是十分科學的方法。中醫的內治法使體內環境趨向正常,是停藥后病情不反跳的根本原因,也使敏感的皮膚在好的內環境下減少了疾病復發可能性。同時,不少中藥和特定的配方對某些皮膚病確有奇效。(4)治療因體內環境的嚴重失調,使部分理論上西醫藥應有效的病例無效的特殊疾病。最典型的情況是細菌感染性疾病。30年前筆者目睹一患兩肺大葉性肺炎伴冷休克,表情淡漠、全身冰涼的年輕男子,雖經西醫及時抗菌抗休克治療仍無力回天,只能眼睜睜看其死去——如果當時用大劑附子麻黃細辛湯加人參干姜桂枝等中醫治療,必能還陽身熱而治愈。又如部分屬中醫脾腎陽虛體質的人,使用抗菌素后全身狀況更加惡化,必須恰當使用中醫治療。筆者在臨床中看到,支氣管敏感咳嗽/哮喘病人,屬脾腎陽虛者,每因感冒致哮喘發作,且多十分急重。經中醫相關治療不僅療效奇好,而且體質改善,哮喘發作大幅減少,使頑癥、難癥變成小病。第三方面,單味中藥現代藥理的有效成分不如西藥功專效宏,但組方針對證(狀態)之后,就展現了狀態治療的長處。很多有效抗菌成分濃度遠遠不足的處方,產生了抗菌愈病的療效。在病毒性疾病和其它諸多疾病的臨床治療中,中醫藥針灸的優點更多。因為中醫在全身狀態協調上的優點,所以基于全身的感覺,即使遇到西醫治療同樣有效的疾病,有些病人亦不懼多付金錢和煎藥的麻煩而選用中醫藥進行治療。第四方面,全身狀態的改善使中醫對器官疾病進行治療時,對有效藥物濃度的依賴減少,因此通常不考慮停藥后病情反跳的情況。筆者告訴病人,治療期間如果數日的短暫停藥,一般不致病情反復;全身和局部正常后,至少在一段時間內可以保持良好。中醫用藥是以方證對應起效,補虛瀉實、清熱散寒,以改善狀態失調,是面的綜合治療,而不是西醫病因病理針對點的有效濃度療法。當然,中醫狀態診療的面與西醫病因病理核心的有效濃度相加,應當是最理想的目標。這里要重復說明,在辨證處方遣藥得當的病例中,中醫的療效是很快的,通常第一劑即顯效——癥狀體征明顯改善。這是臨床上病人反饋的信息。筆者的香港朋友陳醫生的母親說,服用她兒子的第一煎中藥后,病情明顯改善。這證明筆者文章里的論述千真萬確。其原理就是中醫治療直接干預全身狀態,通常在服藥后三十分鐘內顯效。中醫學的證,是疾病客觀存在的一種形式。它向我們揭示了器官系統之間關系失調的大量臨床病象。面對這類無法用器官病因病理方法度量的全身狀態失調性疾病,中醫學用寒熱虛實為基點的分類方法,構建了一個行之有效的中醫臨床醫學體系,積累了超過兩千年的臨床實踐經驗。它與西方醫學一起,展現了人類臨床醫學中“狀態病”與“器官病”這兩個不可或缺的層面。正視“證候是人類臨床醫學的一個龐大類別”,是中醫學復興的根本。讓科學界和世人認識并接受“證——狀態病”的存在,就意味著使人類對自身和疾病的觀念更接近客觀實際,其本質就是中醫學的復興。有了上述進步,中醫學就有可能在全世界更大范圍內,在解除各種不明病因病理的病痛方面,在治療諸多西醫難治和不治的疾病方面,發揮其“神奇”效用;我們祖先的聰明智慧才有可能成為人類科技寶庫的一部份,中醫學才可以說真正意義上的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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