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中的明宣宗朱瞻基與姚子衿
前陣子熱播的《尚食》以尚食司女官姚子衿和明宣宗朱瞻基的愛情故事為主線，用誘人的宮廷美食刺激我們的味蕾，串聯起朱棣、朱高熾、朱瞻基三代大明皇帝的故事。相信很多小伙伴看完電視劇之后，都知道明朝的皇宮里有不少女官，她們和宮中掃地洗衣服的宮婢不一樣，她們有一定的品級，負責一定的事務。如果你穿越回明朝，做什么才能當上女官？能和皇帝談戀愛嗎？
一、女官制度之溯源
什么是“女官”？女官，又稱宮官、宮職、內職，從這些稱號就能知道，女官制度最早是作為與外廷官僚制度相對應而出現的一種內廷制度。廣義的“女官”包括后宮嬪妃與司掌后宮具體事務的宮人；而狹義的“女官”則專指女性管理人員。
女官制度最早出現在西周，根據《禮記》的說法，天子設立三公九卿是為了“聽天下之外治，以明章天下之男教”，在后宮設立后、夫人、嬪妃則是為了“聽天下之內治，以明章婦順”。天子創立女官制度，是要處理日益龐雜的后宮事務，使天子能夠內和家理。
女官制度真正成型，始于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晉武帝首次采用三夫人、九嬪的建制，北魏孝文帝根據《禮記》“改定內官”，設置具有官品的“女職”，把后宮嬪妃與專職女官正式區分開來。隋唐時期是女官制度的成熟時期，隋文帝吸取前朝政治機構的經驗教訓，設立六尚、六司、六典，隋煬帝時改為六局二十四司，六尚局的女官都有品秩，上至五品，下抵九品，負責具體的宮廷管理事務，與后宮嬪妃截然不同。至此，女官制度的基本體系已經大致確定下來。
《陸貞傳奇》中的女官陸貞
朱元璋有心追崇周制，在借鑒歷代女官制度經驗教訓的基礎上，出于防范宦官與外戚干政的目的，在明朝建國之前就設置內職六尚局，奠定了明代女官制度的基本雛形。朱元璋在位的30年間，女官制度又經過多次增損厘革，在洪武后期逐漸完善，發展為以“六局一司”為核心的機構龐大、職責全面、組織縝密的制度?！傲帧敝傅氖巧袑m局、尚儀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寢局、尚功局，“一司”指宮正司。從名字可以看出，六局分領后宮中的書文、禮儀、服飾、膳食、女工等相關事宜，而宮正司則負責處理六局的糾紛，如遇大事則上奏皇帝。六局各領四司，司內各有數名典、掌、女史（負責各司文書管理），在尚儀局內還增設彤史一職，負責記錄皇帝、嬪妃的起居事宜。而宮正司則在宮正之下設立司、典作為監督，女史負責文書記錄。
《尚食》中的尚食孟紫沄，后升為尚宮司尚宮
在女官制度的設計上，朱元璋可謂把分權制衡理念發揮到了極致。女官制度下，各司是專司其職，分工明確，在發生事故后可以及時追責，還避免了一司獨大的局面。女官的品秩最高不過正五品，雖有執掌后宮事務之權，但沒有干政或造成變亂的可能。女官制度的發展在洪武一朝達到巔峰，女官有效管理后宮事務，明顯避免了后世宦官干政的弊端。
二、明代女官的采選標準
如何才能成為后宮中的一名女官？這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不過，即使已經穿越到明朝，也不代表你就一定有機會成為女官。
首先，朱元璋設立女官的目的就在于能使宮闈井然，閨房雍肅。你最好沒有結婚，當然，識字的寡婦也有機會成為女官。明朝初年，少女入宮，負責灑掃、漿洗等瑣碎事務，或以備成為后宮嬪妃，對于識文斷字沒有硬性要求。如果宮女在宮廷教育中表現優異，也有機會被提拔為女官。但女官不可能成為嬪妃，因此年齡相對大一點也沒有關系。
其次，作為一個女官，你得有一定的學識，不一定要長得漂亮，但一定要長得端正，身體健康。擔負起普及知識、為后宮全體人員作表率的光榮任務。比如《臨江府志》中就記載了一名范孺人，她博通經史，在洪武初年被選入宮，擔任宮中的姆師。她深受朱元璋與馬皇后的敬重，多次負責制定宮中的規制。由此可以看出，女官選拔以才能與品行為主，相貌為輔，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懂得忠孝節義、禮義廉恥這些大道理，這種優秀的道德素養可以成為后宮的典范。
《尚食》尚宮胡善圍
此外，朱元璋還規定“凡天子及親王后妃、宮人等，必須選擇良家子女”，“所取女子除富豪不用，其余不問貧難之家，女子年十五、二十歲者送”，也就是說，如果你出身賤籍（像籍沒入官的教坊女、“匠籍”的后代），或者出身豪門，你從一開始就被排除在女官的海選門檻之外。
《尚食》中的司膳殷紫萍，出身賤籍，明顯不符合歷史
明代女官的采選其實還有一條潛規則，有明一代女官的選擇地域經歷了由南而北的轉變。明朝初年，經過宋元時期經濟、文化重心的南移，加上明朝定基于江南，女官多從南方選取，尤其是蘇、杭二府和浙江、江西二省。到了嘉靖年間，嘉靖帝的祖母邵太后是杭州府人，年少時被采選入宮，深知宮中女官遠離家鄉，“無生人樂，飲食起居，皆不得自如”，因此向嘉靖帝建議今后不要再從江南地區挑選女官。此后，宮中的女官只從京城內外選取。而且，嘉靖年間也出現了一個重大變化，女官不以識字為先決條件，也可以在入宮之后慢慢教育，主要是讀《百家姓》、《千字文》、《女訓》、《女誡》等啟蒙讀物，如果成績優異，就有機會升為女秀才，次及女史。
如果你出生在明中后期，就有機會通過特殊途徑成為女官。試舉兩例，明孝宗的母親紀氏，因戰俘身份入宮，不過，她因為聰慧有才被選為女史，看管內藏。沒文化也不要緊，崇禎年間，一個有過錯的宮女被罰提鈴，唱聲凄婉，感動了路過的崇禎帝，因而被選為女史官。當然，這都是異數。
從這些條件限制可以看出，即使穿越回明朝，也不一定具備成為女官的全部條件。明朝女官主要從無夫婦女、民間女子或宮女中選取，要求具備識字能算的能力，有一定的文化基礎。明朝女官初選自南方，后選自京師附近地區，可謂是明代宮廷婦女史上的一大特色。
三、明代女官的采選程序
與采選標準一樣，明代女官的采選程序也經歷了明顯的轉折變化。明初，主要由地方官或宦官深入民間察訪，挑選品行端莊、通曉文墨的女子。此外，為了完成女官人選的硬性規定，明代鄉里的耆老如果薦舉符合條件的女子，還能夠得到官府的獎賞。
在女官的人選確定之后，官府向她們的家人賞賜一定的金銀，蠲免其稅賦徭役。如果女官歸省，其家族還能獲賜祿米，受封土地，因而明初即使有“勿騷擾百姓，強抑民間”這樣的規定，很多家族還是很愿意讓家中女子應選的。
到達京師之后，如果要成為有品秩的女官，最少要經歷七道嚴格的程序。第一天，皇帝派遣宦官負責人員挑選，根據身高、體重加以選擇。第二天，根據面相、身材、口音進行第二輪淘汰。第三天，宦官會領著候選人“周行數十步”，如果走路擺手幅度過大，一瘸一拐，又會被淘汰。
如果有幸通過了上面三道程序的考驗，你將會被一批老宮女領到密室之中，她們會根據肌膚光澤與身體健康狀況進行考核。入宮后，你還沒有名位，只能自稱“XX女”，而且要和父親的名字一起叫。也就是說，如果你是張三的女兒，你就要叫“張三女”。一個月后，女官們對你的風評進行考核，在這道程序之后，你就可以進入各司備用了。次年，皇帝就會下詔挑選一些優秀者定以官秩。至此，應選女子的遴選程序最終完成，你就可以成為一名正式的女官了。
嘉靖年間，禮部根據圣諭制定了《選取宮女條款》，對采選程序做出了具體規定。在禮部官員和五城御史的主持下，由五城兵馬司和府州縣地方官先挨家挨戶“查訪開報”，然后由禮部官員會同巡按御史進行揀選。禮部再將京城內外選取的女子送入“諸王館”，由欽差內夫人、近侍女官等經驗豐富的內眷和司禮監進行復選。但此時入宮成為女官的女子已經不能像明初那些女官一樣享有優厚的獎賞，因而，明中后期多視入宮為畏途。
四、瑪麗蘇劇的一般劇本：
女官能和皇帝談戀愛嗎？
明初皇帝重視內治，后宮家法甚嚴。女官除了協助皇后管理后宮、教導嬪御等基本職責外，還有一項重要職責，就是隨侍于君王之側，朱權有詩為證，“才開雉扇見宸鑾，天樂催朝盡女官”。女官既能讀太祖大誥，也要掌御前文字，必然是要隨侍御前以記錄皇帝日常話語的。明太宗晚年有目疾，行動不便，也是由女官攙扶著行動。
雖然女官隨侍御前，但也不應夸大女官對皇帝的影響，過度渲染女官與皇帝的關系，以致模糊史實、誤人子弟。后宮女子不能干政，是洪武家法。不管是皇帝乾綱獨斷，抑或明末宦官擅權之時，女官所起的作用僅僅是記錄話語與傳達詔諭。女官不能像閣臣一樣參與機樞政務，也沒有司禮監那樣的批紅之權，被實際排除在決策層之外，但凡涉及到政事的實際處理，女官都不能參與。她們可代書皇命，但絕不能像《尚食》里演的那樣藐視皇權與規則，代決皇命。
文史君說
明代女官制度在繼承前代女官制度的基礎之上又有自己的創新，設立了“六局一司”的基本架構。明代女官的采選標準與采選程序也十分嚴格，在帝國的前后期曾經發生了一些明顯的轉變。明代的女官雖然可以隨侍御前，但不能參與政務的實際決策，僅有記錄與傳達之責，絕不會像《尚食》那樣與皇帝談戀愛，甚至成為皇后。
參考文獻
《明太祖實錄》，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年。
[明]申時行等重修：《明會典》，中華書局，1989年。
趙中男：《明代宮廷典制史》，紫禁城出版社，2010年。
朱子彥：《明代的采選制度與宮人命運》，《史林》2003年第3期。
（作者：浩然文史·神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