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老鞠說非遺的
第 1048 天
都說《紅樓夢》里的美食冠絕古今，可是那些公子小姐們鐘鳴鼎食，吃得太過矜貴，他們吃螃蟹烤鹿肉，講究的是文人雅趣，絲毫沒有一點(diǎn)饕餮之相，吃在這里只是個由頭，賞花吟詩才是重頭戲。初讀紅樓，我好比劉姥姥進(jìn)了大觀園，驚嘆世界上居然有這么多好吃的東西，連一只茄子都要拿十幾只雞去配它。不過賈府的茄鲞[xiǎng]再美味，對于平民百姓來說總像是隔了一層，只知道是很好吃很好吃的，滋味卻無從想象，因?yàn)閺膩頉]有嘗過。
而《金瓶梅》中的飲食就不同了，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就是熟鵝、燒鴨、蹄膀、排骨、鮮魚這幾樣，純粹是市井的吃、世俗的吃，讀起來毫無隔膜感，因?yàn)槟切〇|西都是我們老百姓吃了幾百年、而且還將一直愛吃的。有句話說，富了三代才穿衣吃飯，西門慶是個暴發(fā)戶，用今天的流行詞匯叫“土豪”，他在吃的方面不可能像賈寶玉那樣有諸多講究，如果要看看平民驟然富起來了吃些什么，不妨去看看西門家的菜單。
給人印象最深的一席菜，是有一次應(yīng)伯爵上門，西門慶招待他的那席菜：先放了四碟菜果，然后又放了四碟案鮮：紅鄧鄧的泰州鴨蛋，曲彎彎王瓜拌遼東金蝦，香噴噴油炸的排骨，禿肥肥干蒸的劈曬雞。
第二道，又是四碗嗄[shà]飯（即佐餐菜肴）：一甌兒濾蒸的燒鴨，一甌兒水晶膀蹄，一甌兒白炸豬肉，一甌兒爆炒的腰子。落后才是里外青花白地磁盤，盛著一盤紅馥馥柳蒸的糟鰣[zāo shí]魚，馨香美味，入口而化，骨刺皆香。西門慶將小金菊花杯斟荷花酒，陪伯爵吃”。
鴨蛋蝦米、排骨燒雞之類都是尋常菜色，老百姓們再窮，逢年過節(jié)時總嘗過。這席菜代表了最正宗的市井口味，大觀園中的丫環(huán)菜單上都斷斷不會出現(xiàn)“爆炒腰子”這類菜，可各類內(nèi)臟下水正是平民們的最愛。糟鰣魚算是其中最金貴的一道菜，西門慶曾送給應(yīng)伯爵兩尾鰣魚，他舍不得一頓吃完，一尾送給哥哥，另一尾斬去中間的一段送給女兒，剩下的再打成窄窄的塊兒，放在壇子里，逢有客人才舍得蒸一兩塊。
鰣魚如此珍貴，西門慶府中居然家常備著。我猜想很多讀者會像應(yīng)伯爵一樣，邊流口水邊在心里惡狠狠的說：“等老子有錢了，每天都讓廚子備兩盤鰣魚，一盤自己吃，一盤留著喂貓兒狗兒！”
奇特的是，即使隔了數(shù)百年，這樣的菜單依然讓人覺得備感親切，說明人們的口味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在中國，生命力最強(qiáng)的可能就是飲食文化，數(shù)百年前西門家的一席菜，仍然活躍在如今老百姓的舌尖上。
非遺美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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