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西口腔系82級校友包柏成博士不僅是為人稱道的口腔醫學教授、主任醫師,其人文素養深厚,繪畫、書法及詩歌創作亦卓有成效,著述甚豐。嶺南美術出版的《包柏成作品集》收錄了他的美術評論文章、繪畫作品若干,分為《聽溪齋夢畫》與《聽溪齋夢話》兩冊。現將《聽溪齋夢話》全書分篇章連載以饗讀者。
敬請賞析連載之十一:
大師作品賞析(10)
任伯年《松藤斑鳩圖》
任伯年(1840—1895),初名潤,后改為頤,原字次遠,號小樓(或曉樓),別號山陰道上行者、山陰道人,室號頤頤草堂,浙江山陰(今紹興)人。任伯年的花鳥畫、人物畫和山水畫均達到了相當高的造詣,被譽為“清末海派四杰”之一。
《松藤斑鳩圖》,紙本,縱101 厘米,橫31厘米,中央美術學藏。此圖描寫一斑鳩佇立于松樹之巔眺望遠方的情景。此圖無論是斑鳩還是松樹,都刻畫得極為傳神。
斑鳩的造型特點:作者將淡墨與赭色相調之后,濕筆涂寫形體,待將干未干之際,用次濃墨在頭、頸項、翅膀區和尾羽處以側鋒復筆,并在斑鳩背部及右翅打點以示斑紋。在次濃墨將干之際,再以濃墨點寫頸項之斑紋,并在斑鳩背部和右翅原來斑紋上再破以濃墨點,使這些部位的斑紋既有墨色濃淡變化的韻律感,又有羽毛絨柔的質感。頸項部左右側在墨點未干時以粉白點相破,而頸項中間隆起部在墨點干后再以粉白點復筆。如此處理,等墨色和粉白色均干透后,頸項兩側相對灰暗而中間部分相對較明亮,頸項的立體感由此得以顯現。頸項部分的粉白點除了有塑造頸項立體感的作用外,還有豐富斑紋的色彩、大小、分布和排列等樣式的作用。依據透視關系,作者準確描繪了鳥的嘴、眼。眼圈先以淡墨線勾勒,再以勁細的濃墨線復勾,濃墨點瞳孔區,眼白區點以赭色。眼神炯然而專注,極好地反映了斑鳩佇立樹巔瞬間的機警神態。任伯年捕捉鳥兒瞬間各種動人姿態的能力,在中國花鳥畫史上是罕見的,這與其超凡的觀察、寫生及默記能力密切相關。該圖斑鳩的腳先用濃墨勾寫,復以朱砂色染之。兩腳的站立姿態,顯示斑鳩欲走又止的猶豫不決的神態,這是警覺的一種表現。尾羽則是在鄰近松針干燥后,再在原先羽毛次濃墨用筆的基礎上用濃墨復寫而成。濃黑的尾羽不僅增加了斑鳩身軀后部的視覺重量,使斑鳩身軀能保持前后平衡,而且也拉開了斑鳩與松針間的空間距離,從而避免了彼此間形象的含混不清和畫面的平板感。松樹造型也頗有特色。松樹枝干穿插交錯,意趣盎然。枝干輪廓及松鱗用淡墨枯筆快速勾寫而成,這與濕墨斑鳩形成了干濕的語言對比。枝干輪廓勾寫后,以赭色填染,以此加強松樹形象的整體感,并使松樹縱橫老辣的筆勢得到沖和,進而使整幅畫面呈現和諧的美感。在紫藤及松針交匯處的松干部分,不畫松鱗且染色清淡,這種“虛”處理有利于拉開空間層次,避免前后物象交混不清。花青與墨相調或與赭色相調后,在前方松枝打點,使前后枝干的空間層次感更為明顯。此外,這些點與斑鳩斑紋形態和紫藤花形態之間形成了形態上的呼應關系,并因此進一步強化了畫面的整體效果。松針采用中鋒寫成。作者通過濃淡墨相破的手法營造松針的茂密感和空間層次感,并通過留取適當的空白點營造松針密而透氣的效果。
《松藤斑鳩圖》·任伯年(清),101cm×31cm
藤條用濕筆中鋒勾寫而成。紫藤花瓣和花蕾使用了藤黃、紫色和粉白三種顏色,利用靈動不躁、變而有序的筆觸點寫而成,具有色彩富麗、形象滋潤的藝術效果。盡管紫藤與松樹在形態、敷彩以及筆墨特點等方面均有明顯區別,但由于紫藤花形態與松枝上點的形態之間相互呼應,以及紫藤花用筆的滋潤感與松針用筆的滋潤感之間的相互呼應,使紫藤和松樹能和諧相處共同成為畫面整體不可分割的部分。
此作構圖有如下特點:其一為上實下虛。此作的著筆區主要處于畫面的中上部,斑鳩被置于右上角,背景虛出,以突出斑鳩凌空高遠形象鮮明的藝術效果。在任伯年掛軸式花鳥畫作品中,這種高處置放主體的例子不在少數,這對后世齊白石、潘天壽花鳥畫的構圖均有所啟迪。其二是畫面正反勢的相破。松樹主干向左上方斜向取勢,而其分枝及紫藤則與主枝相交向右下方斜向取勢,由此形成了畫面形體走勢一正一反的矛盾組合。斑鳩的目光朝主松干的方向投向畫外,使得畫面向上的態勢最終強于向下的態勢,并使讀者的注意力更多地向畫面上方集中。這種正反勢相破的構圖方式對吳昌碩花鳥畫的構圖有著明顯的影響。
任伯年善于融貫民間藝術傳統和文人畫傳統,并能借鑒西洋畫法,開創了一種以變化莫測的點線面和層次豐富的墨色真實而生動地描繪對象的寫實手法,恢復并提高了“應物象形”的能力,創造了一個精微生動而又色彩繽紛的藝術世界。任伯年的藝術表現手法特別為徐悲鴻所推崇,這對中國現代彩墨寫實派的中國畫的發生及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 原文刊于《中國畫技法大全》,尤汪洋主編,羅一平、余暉等副主編,2011 年河南美術出版社出版。)
編輯:天涯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