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民
世界面積最大的蘆葦蕩在遼寧盤錦市,這里產生了一種特殊職業——割葦。我出生在遼寧營口市,離盛產大米的盤錦市僅有70多公里,這兩座城市都屬于遼河三角洲。
營口是大遼河的入海口,有大片的蘆葦蕩。盤錦是遼河的入海口,蘆葦蕩面積比營口大得多。從小我就喜歡亭亭盛開在水邊的蘆花,那些挺立在纖細枝頭的雪白蘆花迎風飛舞,充滿了詩情畫意。
每年冬天割葦人要冒著酷寒收割蘆葦遼河三角洲連成片的蘆葦蕩面積有120萬畝,每年吸引了眾多割葦人前來進行收割作業。收割蘆葦要在冬季里進行,此時的東北大地,氣溫在零下十幾攝氏度甚至更低。
一人多高的無垠蘆葦構成了一片金色“森林”,而這片“森林”里很少有地標和參照物,人走在其間,很容易迷路。遼河、雙臺子河和大凌河等河流在入海口沖積出肥沃平坦的遼河三角洲,這里被認為是世界上植被類型保存完好、面積最大的濱海蘆葦沼澤濕地。
蘆葦已經變為栽培經濟植物碧波蕩漾的葦海、縱橫交錯的水道,構成了一個遼闊、幽深、曲折的蘆葦蕩世界,宛若曲徑通幽的水上迷宮。進入秋天,翠綠的蘆葦蕩開始化身為一片“金色”海洋.
蘆葦生長在沼澤濕地里,是近海灘涂、低河漫灘草層植被的優勢種群,有較強的耐鹽能力。它不僅是造紙的重要原料,也是河口濕地生態系統中有機物質的重要來源,為野生鳥類提供了棲息地和繁殖場所。由于生態效益和造紙應用價值日益提高,蘆葦甚至已影響到造紙工業原料的供給。
收割機的廣泛應用,意味著“葦客”的減少近年來,收割機的廣泛應用,大大提高了蘆葦收割的生產效率,但也對操作者提出了更高要求。因為一旦操作失當,機器上的銳齒很容易會將人割傷。而生產效率的提高也意味著,這片土地所需要的葦客人數,正在大大減少。由從前普遍使用的鐮刀,到推刀,之后普及圓盤鋸,2004年前后蘆葦收割開始普遍改用割灌機。而一臺割灌機能頂得上15把鐮刀的工作效率。
遼河三角洲有成片的蘆葦蕩,面積達120萬畝,比白洋淀和沙家浜這兩處中國最有名的蘆葦蕩面積大得多(沙家浜蘆葦蕩面積有2000多畝,白洋淀有12萬畝)。盤錦市是遼河三角洲蘆葦分布最集中的地區,在這里,我認識了一個特殊的群體——割葦人。
他們每到寒冬時節就從外地匆匆趕來,冒著酷寒進入荒野收割蘆葦,他們的生命故事與詩意的蘆葦蕩產生了密切關系。在我看來,他們的命運與收割的蘆葦竟然有著驚人的相似性——看起來卑微而脆弱,但始終保持著頑強的生命力,不向命運低頭屈服。
從沈陽出發,沿京哈高速駛往西南,只需兩個多小時車程,即可到達遼河三角洲的中心區域盤錦市,遼河在此奔流入海,沖積成廣闊的沃土平原,讓這里的大米、河蟹和紅海灘名揚天下。當然,還有蘆葦和石油——如果城市也有雅號,那么盤錦很適宜叫做“三田”——因為葦田、稻田和油田在這里交織錯落分布,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自然景觀。
割葦機無法到達的地方仍需要人工收割手工割葦雖然正在逐步淡出歷史舞臺,但在葦塘的邊角處以及割葦機無法到達的某些地方,仍需要人工以葦鐮進行收割。蘆葦用途很廣,它既是造紙的優質原料,又是建筑的優質用材。秸稈可作為造紙、人造棉和人造絲的原料,用來織席、簾等,也可以打成箔,然后編為宮燈、四扇屏、大屏風等用品。
收割機讓蘆葦的收割效率得到極大提高引入收割機后,蘆葦收割的效率不僅得到極大提高,而且蘆葦秸稈還可以馬上被粉碎,運回工廠加工。如果沒有這種收割機,收割后的蘆葦則需要扎束成捆,然后運回專用的場地存放。
蘆葦每年都需要收割,因為如果不能及時收割,非但糟蹋當年的收成,對來年蘆葦的發芽也會產生不利影響,新發的葦芽見不到陽光,就會影響生長。而且如果不及時收割,很容易引起火災,并且會消耗養分,影響來年新的蘆葦生長。
事實上,“盤錦”這個地名的出現,確實與一望無際的蘆葦蕩有關。新中國成立前后,盤錦葦場由營口市造紙廠分管,當時有葦塘140萬畝。此時的葦場還沒有官方通用名稱,擔任營口市造紙廠廠長兼葦場場長的王良才建議:因為葦場主要兼跨盤山縣和錦縣,故可將兩個縣名的頭一個字組合在一起,為葦場命名。這個建議得到國家輕工業部的批準,“盤錦”之名由此誕生。
蘆葦是中國分布極為廣泛的一種草本植物,由于適應性強,幾乎整個溫帶地區都有它的蹤跡。從東北的遼河三角洲、松嫩平原、三江平原,到華北的白洋淀、內蒙古呼倫貝爾和錫林郭勒草原,再到西北的新疆博斯騰湖、伊犁河谷與塔城額敏河谷,這些地區都是中國蘆葦生長最為集中的區域。
如今,遼河三角洲的蘆葦主要分布在盤錦市境內。這里有五大葦場——趙圈河葦場、東郭葦場、羊圈子葦場、遼濱葦場和新生葦場,總面積達120萬畝。不過,雖然行政劃分明確,但一眼望去,很難分清各個葦場的邊界在哪里,五大葦場連成了一片令人驚嘆的浩蕩“海洋”,成為世界最廣闊的蘆葦集中生長地,比歐洲著名的多瑙河三角洲的蘆葦蕩面積還要大。
收割蘆葦是一件苦差事,遠沒有詩詞中的韻味收割后的蘆葦,葦捆越堆越高,憑人力難以拋擲,此時傳輸機械便派上了用場。一捆捆蘆葦運回場地后,堆成四五米高、近百米長的葦垛,遠看如同一排排整齊的房屋,煞是壯觀。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詩經》中的“蒹葭”就是蘆葦,充滿詩情畫意,現實中收割蘆葦卻是一件苦差事,遠沒有詩詞中的那種韻味。“葦客”們的出現,讓蘆葦蕩的詩意增添了另一重主題——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記得小時候,每當到了端午節,我就和家人去打葦葉,拿回家包粽子,新鮮葦葉包出的粽子清香可口。用蘆葦空莖制造的樂器——蘆笛,也曾給我的孩童時代帶來了幾許歡樂。至今,每當蘆葦枯黃的時候,我仍會摘幾枝蘆花,插到花瓶里,給書房帶來生機。
在民間,人們還常常把蘆葦穗扎制成掃帚,花絮用來填充枕頭,蘆葦稈編織成各種筐、籃、漁具和葦席。在過去貧困年代,飽含父母心血、溫情的蘆葦席,曾陪伴了許多孩童的成長。蓋房時,人們也會以蘆葦作棚頂。巧匠們則把蘆葦稈打成細箔,編成宮燈和屏風。蘆葦稈因富含纖維素,還是造紙、人造絲和人造棉的好原料。
堆疊葦垛的工人在挑燈夜戰傍晚時葦客們收工,蘆葦運回場地時已是夜間,而負責堆疊葦垛的工人們仍然在挑燈夜戰。存放蘆葦的場地必須要設有避雷裝置,同時還需要防火、防水。割葦人一般成群結隊地以口頭形式與包工頭們訂立雇用合同,他們每年要在近100天里,在荒野中住簡易工棚,忍受著寒冷、艱苦和背井離鄉的寂寞。
可以說,除了是鳥類的天堂,蘆葦蕩也是人類生活的一項重要物質資源。只不過現在隨著城市化的進程,很多人已遠離郊外,遺忘了蘆葦與人類之間曾經有過的親密關系。每年到了冬季,東北大地呈現出一派肅殺之氣,但遼河三角洲卻是另一番景象:一望無際的蘆葦蕩隨風起伏,在陽光照射下,美麗的蘆花閃耀著繽紛的色彩。
這時,一群如候鳥般遷徙而來的農民走進了蘆葦蕩,他們被稱為“葦海刀客”。準確地說,他們不是來看風景的,而是來“淘金”的。
“葦客”要忍受酷寒在野外就餐午間休息,帶工們派人將午飯送到工作場地,葦客們就找一處背風的地方,坐在葦捆中間,快速用完他們的午餐。由于天氣嚴寒,他們也會喝一點兒白酒,聊以驅除寒氣。在嚴冬里干活,葦客們還要忍受冷熱交替的煎熬:雖然天氣寒冷,葦客們還是累得滿頭大汗。但是時間長了,腿腳卻會凍得受不了。此外,他們除了行走時要小心淤泥外,還要注意割掉的蘆葦茬口,都是斜口,很鋒利,很容易就把鞋扎透了。
沒有人能說清,“刀客”這個職業到底產生于何時。一個“刀”字,給這個稱呼涂抹上些許俠客般的浪漫色彩。只是,隨著收割工具的更新換代,鐮刀已逐步退出歷史舞臺,“刀客”的稱謂也慢慢被“葦客”取代。
在自動化機械普及之前,遼河三角洲的120萬畝蘆葦全都需要人力一鐮一刀地割下來。資料顯示,上世紀50年代,盤錦境內共有葦場職工1600多人,到1990年也不過4600多人。顯然,每到收獲季節,葦場職工難以完成如此巨大的工作量,“刀客”的職業由此應運而生。
最初,蘆葦收割勞動力由省政府統一調配。1978年后,改由各葦場自行組織。盤錦地區的葦場,每年大約需要勞動力3萬人。到了1998年,五大葦場外來雇工人數達到5萬人。如此龐大的隊伍,加上各葦場為搶進度出現的競爭,催生了一批組織葦客勞務的“帶工”。在帶工的組織下,葦客們集體趕著馬車或包車到葦場參與收割。
葦客一般以青壯年為主,主要來自內蒙古、河北、遼寧等地,也有少部分來自山東和黃河流域其他省份。后來各葦場與勞務輸出地政府部門直接結成“對子”。從此,葦客主要以鄉鎮為單位,由鄉鎮干部輪流帶隊來到葦場勞動。隨著時間變化,大葦蕩的葦客也換了數茬。他們多為鄉親、父子、夫妻、兄弟,結群引伴,子承父業,年年歲歲,如期而來。他們要趁著冬閑時節,在年關到來之前賺取一點外快。
葦客們是葦場的客人,而“坐地戶”則是這片土地的原住民。常久富就是一個“坐地戶”,幾年前剛從趙圈河葦場退休,每月有2400元退休金。現在他在家里開了個小超市,也算頤養天年。說起那些匆忙來去的葦客,他說他們“不容易”,因為只要家庭條件允許,有誰愿意背井離鄉,在這片冰天雪地里挨凍受累呢?
我問常久富,他印象最深的葦客是誰?常久富說是李國琴。李國琴是內蒙古赤峰市敖漢旗人,1997年第一次跟老鄉來盤錦做葦客時,已經年過半百。她性格剛毅,干活不比男人少,掙的錢也比別人多。她每年都來盤錦做葦客,還介紹老鄉過來,慢慢成了帶工。但即使做帶工,她照樣和大家一起勞作。就這樣,她連續做了15年葦客,直到2012年,兒女們都成家立業,年近70的她才不再往返奔波了。
劉文忠則是在盤錦扎根的葦客后代,他的父母也是內蒙古敖漢旗人。1977年,劉文忠父母首次來到盤錦做葦客,他們吃驚地發現:自己在盤錦一個月掙的錢,竟然相當于在家鄉一年勞作的收入。于是第二年,他們舉家遷到盤錦,當時劉文忠還只有五六歲。
如今劉文忠的父母均已過世,除了一個姐姐嫁到外地,其余5位兄弟姐妹都在盤錦安家落戶了。1998年劉文忠也在當地結了婚,至今每年割葦子仍是他家重要的經濟來源。在葦場行走,我經常聽當地人提起一個個讓他們難忘的名字:杜宇文、畢占文、賈淑芬、劉樹文……只不過,這些曾經的葦客,已經多年不再回來收割蘆葦了。
人工放火燒蘆葦,可提高蘆葦產量。
在過去,收割后的葦塘會在春節前后放火“煉塘”,以此消滅蟲害,同時提高地表溫度,有利于春芽萌生,提高來年的蘆葦產量。但在一些地方越來越嚴重的霧霾形勢下,傳統的“煉塘”已經變得不合時宜。由于“煉塘”會造成大氣污染,近年來已被明令禁止。
隨著機械化設備的介入,“葦客”是否會徹底消失?
在詩人們看來,大葦蕩飽含著激情和詩意,不過在葦客們眼里,更像是殘酷的“戰場”。因為割葦需要在大地封凍后才能進行。當氣溫降到零下十幾度甚至更低,葦塘里的水結了冰,連厚厚的土層也被凍透,人們才能踏入這片濕地。
葦客們大多住在葦蕩中間的塘鋪里(當地人稱割葦人住的地方為塘鋪,在葦塘里割葦子稱下塘)。塘鋪的窗戶是用稻草和蘆葦捆綁編織,然后以板條固定在窗框上,房門無法關得嚴絲合縫。晚上睡覺前,葦客們用葦捆把門縫堵上。塘鋪里5米長的火炕,要睡十幾個人,大鋪更是要睡30人以上。
女葦客與男葦客同睡一個鋪炕,中間用葦簾隔開。也有葦客住在村里有空閑房子的人家,這樣居住條件比塘鋪好多了,但干活要走的路更遠一些。每天,葦客們在塘鋪里吃早、晚飯,午飯由帶工安排人送到工作區,大家躲在背風處飛快吃完。主食一般是玉米餅子和高粱米飯,菜是沒多少油水的白菜燉土豆。
隔三岔五,他們也會改善一下伙食,包些餃子和包子,或者在因下雪不能出工的日子,去鑿破冰層找魚。但凡見識過東北隆冬的人,誰不知道它的厲害?曠野中更是朔風如刀,逼人骨髓。但為了干活麻利,又不能穿得太多,很多葦客因此落下風濕癥。至于缺乏經驗的新葦客,寒冷加上心急,往往會割傷自己或別人。
每一位葦客的兩只手伸出來,無不像一只只小鋼銼,滿是皴裂、厚厚的老繭和粗糙的倒刺。因 此,當地又流傳著“人進葦蕩,驢進磨坊”的說法,形象地說明了葦客們的辛酸和勞累。其實,葦客們更害怕的是迷路。大葦蕩廣闊無垠,蘆葦高過人頭,其間又沒有可供辨識的地標,一旦迷路就有喪命的危險。
由于環境艱苦,愿意做葦客的人越來越少簡陋的塘鋪里,一鋪土炕通常要擠擠挨挨地睡下十幾人甚至二三十人。由于現場沒有電,只能點上蠟燭照明。現在人們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外出務工的渠道很多,而割蘆葦又十分辛苦,因此很多人并不愿做葦客。現在葦客一人一天大概能割500公斤蘆葦,掙到100元左右的工錢。
同睡一張大炕,也會拉出一道簾子對于葦客來說,睡覺只能湊合一下,每天能干活掙錢才是他們最關心的事情。不過,一般女人們也會搭上簾子,與男人們隔開。如果有同來的夫妻,也會用簾子隔出屬于他們的“私密”空間,這是屬于夫妻倆的一塊臨時性的溫馨小天地。
葦客們一般來這里下塘(到葦塘干活)3個多月,一些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和中年漢子們就要忍受與自己女人的別離之苦。如此辛苦勞碌,葦客們的收入又如何呢?他們每天的工資由十年前的十幾二十元,上升到目前的100元左右。不過他們的收入仍然比不過當地人,比如說劉文忠在去年承包了一片葦田,用割灌機收割后捆好碼垛,一個月掙了一萬多元。
早在1984年,遼寧省蘆葦研究所研制出了小型蘆葦收割機,開始逐年推廣,不斷引進和改進新的蘆葦收割機械——一臺割灌機能頂得上15把鐮刀的工作效率,只有收割機無法到達的角落,才需要原始的人工葦鐮收割。葦客們的數量因此急劇減少。以往葦客多達5萬人,使用上千臺專業機械化收割工具后,葦客數量驟減到5000人。
不遠的將來,葦客會不會徹底消失?從目前發展趨勢來看,人工收割蘆葦很可能將成為歷史。盡管盤錦市每年產出蘆葦60萬噸,蘆葦產業也已成為盤錦市重要的經濟產業支柱,但近年蘆葦的銷售價格持續走低,目前每噸蘆葦的售價為500元,而生產成本竟達580元,也就是說每生產1噸蘆葦就要虧損80元。
土炕當餐桌,吃饅頭和包子算是改善伙食沒有飯桌,這鋪土炕就是葦客們的餐桌。下塘的日子雖然清苦而勞累,但為了節省飯錢,葦客們通常吃得很簡單。高粱米飯、苞米面餅子是常吃的,有時也蒸些饅頭和包子,算是改善一下伙食。雖然菜里通常不見肉和油花,但他們吃得還是很香,因為能攢下更多的辛苦錢。一些人用這些錢回家蓋起了磚瓦房。
“驢怕進磨坊,男怕進葦塘”男人們在蘆葦蕩里收割蘆葦,女人們則忙著做簡單的飯菜。由于條件簡陋,對葦客們來說,每天吃飯也只能算是填飽肚子。“驢怕進磨坊,男怕進葦塘。”前些年,這句流傳在遼河三角洲那片浩瀚大葦蕩中的民諺,讓很多葦客們感同身受。
不過,這幾年,隨著作業工具逐步現代化,蘆葦收割的工作強度已大幅降低。但由于收割蘆葦是在冬天進行,因此這項工作仍然非常艱苦,令很多城里人望而卻步。由于蘆葦主要的作用是為造紙提供原料,因此紙業市場的萎縮是導致蘆葦價格走低的重要原因。
近幾年,中國從國外大量進口紙漿,不僅價格低廉,而且經濟環保,每噸只需2000元,而每噸蘆葦漿成本就高達4000元。此外,無紙化辦公、電子書籍的普及,也是導致蘆葦需求減少的原因,目前造紙業就有一種說法:“一個U盤能頂一噸白紙。”
正因如此,與盤錦葦場有供貨關系的遼寧兩家造紙廠連年虧損,至今拖欠盤錦葦場蘆葦款2億元。在這種困境中,面對逐年上漲的人工費用,機械化收割就成為葦場降低成本的唯一選擇,從5萬名葦客減到5000名,僅此一項,盤錦葦場一年就能節省雇工費用6000萬元。
離開盤錦蘆葦蕩時,我想起唐代詩圣杜甫一首描寫蘆葦的詩《蒹葭》:“摧折不自守,秋風吹若何。暫時花戴雪,幾處葉沉波。體弱春風早,叢長夜露多。江湖后搖落,亦恐歲蹉跎。”這是杜甫借蘆葦的形象,哀嘆自己命運的艱辛,感懷歲月的流逝。雖然貴為詩圣,杜甫也曾經歷了顛沛流離的苦難生活。
1000多年后,那些在詩人爭相歌詠的蘆葦蕩里奔波的葦客們,也仍然在延續著“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的生命故事。只不過,看著機械化收割機逐漸取代他們的辛勞工作,這些曾在寒風中揮汗如雨的“刀客”們,其內心又會作何感想呢?
葦田和油田在遼河三角洲交相輝映在蘆葦的掩映下,不遠處油田的“磕頭機”正在采掘著地下的石油。除了蘆葦,盤錦還有石油和大米。如果城市也有雅號,那么盤錦很適宜叫做“三田”——因為葦田、稻田和油田在這里交織錯落。盤錦所在的遼河油田是以石油、天然氣勘探開發為主,曾是中國第三大油田。近年來,隨著開采力度的不斷加大,遼河油田的石油儲量也在銳減。
蘆花如雪,映著遠方的蒼茫天幕。我們不知道,遼河三角洲這片豐饒的土地,會有著怎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