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北岳說:「篆刻藝術的欣賞,可從三方面著手:章法、刀法與筆法。章法就是印文安排的方法。欲刻好印章,必須先從章法的安排著手,當我們欣賞一方印章時,首先入目的便是這方印章的章法。刀法就是在刻制印章時所展現的用刀技巧。成熟與穩健的刀法,可使印石在刻制時呈現出天然崩裂的現象與刀痕,這種表面上殘剝不全,卻充滿古拙蒼茫之氣,如同年代久遠的金石所展現出淋漓盡致的『墨色』與流暢婉轉的『筆姿』,這是受『嘉慶年間鄧石如所提出的『書由印入,印由書出』口號的影響,倡導以書法為篆刻最高的內涵,也就是將篆書與篆刻融為一體,直接以刀來表現篆書的精神。』
1. 刀法:
陳鴻壽是浙派「西泠八家」之一,浙派所用刀法為「切刀法」。所謂「切刀」,即持刀向下壓切,刀角與印石成五十度至九十度左右切一刀,一刀既畢,將刀略為提起,再切石中,一起一伏,連接向前推進,速度不疾不徐,所刻出的線條方折雄劍,樸拙古厚,有鋸齒狀和燕尾之形態出現。凡作一筆,多一頭尖而另一端較闊,像皮刀之形,常見者為上尖下闊,如:
亦作上闊下尖,如:
方形之字,多外方的圓,然方必求自然,圓須得變化,如:
如屬直劃或橫劃,則一波三折,兩頭稍粗 而作方棱之狀,當中稍有轉折,如:
清1801年,陳鴻壽,繞屋梅花
2.章法
(1)方圓:篆書筆畫是由橫線,直線和曲線組合而成,其字形因用筆不同而產生方與圓兩種形態。再章法中如采取單一方式,雖較容易取的統一的效果,但常失之于單調,所以必須將曲直方圓相互結合,才能產生變化,增加印章之藝術性。一般而言,漢印以方筆為主,秦印以圓筆為主。如陳鴻壽作品「文述」之「文」字上半部以圓勢正與下半部「述」字方梃之勢成強烈對比。「不語翁」之「語」字偏旁「吾」字上圓下方,「翁」字亦是。
(2)疏密:疏密即所謂:「寬處可以走馬,密處不可以容針」之意。在國畫中也常留下大片空白,以產生強烈的疏密對比,而使人有賞心悅目之美感。篆刻章法中,如能將疏密運用合宜,可使一方印章頓覺生動活潑。如陳鴻壽作品「孫桐」給人密處極密,疏處極疏之效果。
(3)輕重:輕重是指章法上之輕重,而非用刀時之輕重,如印文粗則感覺重,印文細則感覺輕。大抵筆劃多者刻細,筆劃少者刻租。又全印之輕重,如四字可采三輕一重或三重一輕之形式,如此可產生濃郁的節奏韻律感。如陳鴻壽作品「山蓀亭」采二重一輕,「蓀」筆劃多而刻細一點,使整方印產生輕重對比。「百宋一厘」印文粗而厚重、飽滿。
(4)增損:一方印如果印文的筆劃相近,排列出來則嫌整齊均勻,缺少變化,此時可采用增損法,將某些字增加筆劃或減少筆劃,而字型的本身也有繁簡,可采不同的造形,有繁有簡即可增加印章的感染力。但在增損時,不可乖離六書,必須得法,否則差之毫厘,去之千里,徒為識者所譏。陳鴻壽精通金石與文字之學,用字時即考慮到化簡為繁或化繁為簡,或用不同的文字造形,使印文產生變化而生動自如,如「求古居」之「居」字中古字簡化為「∩」,就是化繁為簡。「靈花仙館」之「仙」字用古文「僊」,使筆劃增加,此為化簡為繁的方法。
(5)屈伸:印文有帶圓勢、帶方勢和屈曲、平直者,為了章法上能統一、協調,可采用屈伸法。但字有可屈、不可屈者,有可伸、不可伸者,必須屈伸自然,不可因任意取巧,而使印文不合六書。如陳鴻壽作品「丙塘」二字上半部采屈曲,下半部采伸展之形,產生對比輕重變化之效果。
(6)挪讓:挪讓就是將印文向左右或上下伸縮其所占的位置,使整個印面更為緊湊嚴密。挪讓可使較規則者,經過位置之移易,將印文參差相交,產生新奇感,如此可使印文之氣勢更為寬舒、貫暢。如陳鴻壽作品「繞屋梅花三十樹」之「三」字向上移,使「三」字和「十」字合置一格,使印文整體看來更為緊湊。「小湖」之「湖」字向右伸展,「小」向右縮讓,如此可補「小」字因筆劃少所造成之空處。
(7) 承應:印文有繁簡、疏密之分,表現在印面上則有虛實之分。挪讓是指印面中之「實處」,承應是指印面中之「空處」。布局印面時互留承應之處,可采用前呼應或對角呼應,如四字印,其右上一字有空處,則在左下一字亦留空處以應之。承應用在朱文印上為「留空呼應」,在白文印上則為「留紅呼應」,為了達到承應的效果,可采用「回文」之排法。如陳鴻壽作品「王有壬印」、「趙之琛印」二印為達承應之效果,采用回文法,「王、壬」、「趙、琛」形成對角呼應。
(8)巧拙:巧與拙是兩種不同的風格。所謂巧是將原本平正的字,經挪移其間架,使成流走之勢。拙是將圓轉之字,平整其筆畫,使產生拙趣。但巧不可流于纖媚,拙不可流于滯板,此兩者「拙」比「巧」難于表現。如陳鴻壽作品「獻夫」采用鐵線篆筆法,流走自然,輕雅秀美,為「巧」一路之印。「五石山房」一印樸拙厚重,方挺有力,是拙趣的表現法。
(9)變化:如果一印文連刻數印,不可重復一種模式,必須力求變化,一印有一印之變化。然變化并非易事,因一字有一字之變化,一印有一印之變化,必須先審其脈絡氣勢,辨其輕重虛實,不因標奇而違反六書,此乃變化之道。如陳鴻壽作品「文述」二印,一為朱文,一為白文,「文」字又各有變化,使二方印之印文產生輕重、虛實不同情趣。
(10) 盤錯:盤錯并非屈曲糾纏,而是將文字部分變易其位置,使之化長為方。如一印多字,其字形大小,筆畫繁簡不一,如占地相等則平板可厭,必須將其字形加以錯綜盤錯,增加印文流動之美。如陳鴻壽作品「秋」字化長為方,將「火」字下挪,「禾」字向左伸長,變異部分位置,使其產生盤錯之美。
(11)離合:有些印文排列過于局促者,應設法使其「離」,字形顯的松散或零亂者,則應設法使其「合」,離合必須注意其「情意」,可采用并筆的方式,如同書畫上「墨滲」的效果,以增加印文間之情趣。又滿白文「計白當朱」與細朱文「計朱當白」,也是離合所產生的效果。如陳鴻壽作品「顧洛之印」、「屠倬之印」二印采「計白當朱」、「計朱當白」之朱白文相間法,產生離合的效果。
(12)界畫:秦印之印文間常有界畫,如「日」、「倒日」、「田」字格等界畫,如運用于章法上則有調節印文之作用,可使印面顯的絢麗而多采多姿。界畫不論朱白,都應與印文相呼應,不可喧賓奪主。如陳鴻壽作品「元梅私印」、「孫均私印」二印采「田」字格界畫,使印面更加充實,也突顯其印文。
(13)邊緣:一方印之邊緣就如同房屋的外墻,有支撐全屋之力,所以安排印文時,不可不留余地。一般而言,白文印可于四周略留空地,亦可一面逼邊,三面留空,或三面逼邊,一面留空,但其下端必須多留空地,否則上重下輕,搖搖欲墜,亦可在印文四周加界畫,使產生如朱文之邊緣。朱文印之邊緣有粗邊和細邊之分,亦有「輕重」取勢者,一般以兩重兩 輕為多,但不可上下重或左右重,而以左下角兩邊或右下角兩邊重為宜。如陳鴻壽作品「高樹程印」于印面四周加界畫,便產生如陽刻之邊緣。「不可一日無此君」運用字形筆劃留邊,產生虛實相間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