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論語學而8》章,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學到孔子說“無友不如己者”,一時難以理解孔子到底想表達的思想是什么。
“無友不如己者”通常的解釋是“不交不如自己的朋友”,但現在很多的人提出反對意見,認為不對,于是有人解釋說是“不與志趣不相似的人交往”(傅佩榮),“不要認為任何一個人不如自己”(南懷瑾),還有人解釋為“不與不忠不信的人交友”等,那哪一種相對合理一些呢?
從字面上看,產生分歧的原因在二個字上,一個是“友”,一個是“如”。友作名詞可解釋為朋友,作動詞可解釋為與……為友。如作動詞可解釋為比得上、及,如同,好像,這樣,如果對二字意義不明確,那這句話就有很多意思了。
因為眾說紛紜,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很難說誰對誰錯。遇到這樣的情況,一種是暫時擱置,不作深究,如孔子說的“蓋闕如也”;另一種是深入研究,找到最恰當、最合適的解釋,以正視聽。
要說哪種解釋最合理,就要分析哪種解釋最為符合,最為接近孔子的思想,我們對比上面三種解釋,覺得南懷瑾先生說的“不要認為任何一個人不如自己”最接近孔子仁的思想,是說不要看不起任何一個人,不要認為任何一個人不如自己。照字義解,就是“沒有朋友不如自己”,或者是“沒有不如自己的朋友”,語句通順,有道理,語義還貼合。
為了印證這個說法,我特意在《論語》里找到二個論據。第一是在《子張篇第十九·三》章,子夏之門人問交于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子張說,我聽到的與你不一樣,一個君子應該能尊重賢者,還能接納其他人,能夠表揚好人,也能同情不夠好的人。
從這段話里分析,第一,子張認為交友的原則是不分三六九等,對每一個人都一視同仁;第二,他是聽人說的,至于是聽孔子還是其他什么人我們不能胡亂猜測。這時我們要分析子張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他說的話是不是和孔子的思想最接近?
在《論語·先進15》篇中,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曰:“然則師愈與?”子曰:“過猶不及。”孔子說子張的性情是過,過是過頭,急進的意思。回到《論語·子張3》章,東漢蔡邕在《正交論》中對二人同門而異見作了解釋:“商也寬,故告之以距人;師也褊,故告之以容眾。”意思是,子夏為人太寬厚,容易被人利用,所以孔子勸導要會拒絕,因此子夏得到的示意是“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而子張為人太苛責,因而孔子勸導他為人要寬容,多看別人的優點,這樣就能擴大交友圈子,因此子張從孔子處得到的示意是“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
但這一論據不足以證明孔子的交友之道就是不要看不起任何一個人,要交各種各樣的不同的朋友。那么我們看《論語·季氏4》章,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侫,損矣。”孔子說:“三種朋友有益,三種朋友有害。與正直的人為友,與誠信的人為友,與見多識廣的人為友,那是有益的。與裝腔作勢的人為友,與刻意討好的人為友,與巧言善辯的人為友,那是有害的。”
這下我們是不是明白了,朋友有多種,有益友也有損友,通俗地講,就是有好的朋友,也有不好的朋友,或者說有缺點的朋友。也就是說,孔子對待任何人都可以當作朋友,還有說別人不如自己就拒絕,與自己志趣不同就放棄。交朋友一定要胸襟闊大,有強烈的包容精神。不管地位高低,不管才學如何,不問貧富,不問名望,只要別人需要,都可以交朋友。這就是“仁”的精神,這就是孔子致力追求的最根本的東西。
所以我們應該善待每一個人,可以和任何人交朋友,但在某些時候,一定要分清什么是益友,什么是損友。對益友,要學習之,“見賢思齊”,“擇其善者而從之”,相互扶攜,共同進步;對損友,要參照之,時刻提醒和反省自己不要和他們有同樣的毛病。如果可能的話,可幫助他們改進,“忠告而善道之”,“過則勿憚改”,一道致力于君子之行,圣人之道。
我們在生活中是不是發現,心胸寬廣的人朋友很多,也很雜,而這樣的人我們是不是也愿意和他交朋友?當然我們不可能和所有的人交朋友,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雖然對每一個人不分彼此表達善意,但追求的理想目標不一樣,我們與“巧言令色”的人,與“小人”,與“鄉愿”等人群是沒法成為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