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患病已經三年了，身形日漸消瘦，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現如今走路都困難了。
早年間離家出走的母親在得知他生病之后就趕了回來，一邊打工掙錢一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花了大把的錢，吃了大把的藥，小黑的病情從反反復復到日益嚴重，眼下已看不到什么希望了。
一天，他把母親叫到身邊，提出一個愿望——他想回老家。
母親愣住了，面露難色。很多年前，在小黑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她因為張家一貧如洗而選擇了拋夫棄子，如今，哪有臉面再回去。
“過段時間吧，”她只好先拖延，走一步看一步。
小黑沒有接話，自顧自地說：“我爹這輩子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尤其躺在床上那幾年，人瘦得皮包骨，比我還嚴重。但他從來不抱怨，我想去看看他。”
如今，他爹早就化成了后山的小土堆，連個墓碑都沒有。
“你會好起來的。”像是聽出了什么，小黑他娘抹著眼淚哽咽著說。
“其實沒什么，我早就看開了。”小黑的眼睛望著天邊的云，“早晚有一天我會跟我爹一樣，讓我高興的是，我終于可以跟他團圓了。”
“團圓？”小黑他娘喃喃地念叨著這兩個字，不禁悲從中來。
她依稀記得逃走那年，那個漆黑的夜，她也想過團圓，跟父母團圓，跟自由團圓，跟平淡團圓。
幾只膽大妄為的老鼠快速從墻根溜走，絲毫不在意骨瘦如柴的小黑，更不在意頭發花白的小黑他娘。
時光轉了一大圈，他們又回歸了貧窮，而且比任何時候都更加貧窮。
小黑終究沒能回趟老家，三天后的清晨，雞叫兩遍之后，他走了。
后事還沒料理，當天晚上，積勞成疾的小黑他娘也走了。這是三十多年后，他們一家三口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另外一種方式重獲團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