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過年辭舊迎新之時,貼對聯(lián)是中國人的傳統(tǒng),也是具有代表性的中國形象,是我國傳統(tǒng)的文化瑰寶。當人們在自己的家門口貼上對聯(lián)的時候,意味著過春節(jié)正式拉開序幕。
在我國四大名著之一的《紅樓夢》中,更是將古人對對聯(lián)的應(yīng)用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不論是門房、石牌坊還是水榭上都寫有不同寓意的對聯(lián)。這些靜靜地掛在墻上的對聯(lián),對仗工整,意境悠遠,不僅具有極高的警世價值,也道出了《紅樓夢》中的百味人生。
假作真時真亦假,
無為有處有還無。
這是太虛幻境入口處刻在石牌坊兩邊的一副對聯(lián),概括起來就是“真假有無”四個字,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意思是說《紅樓夢》中的故事人物,大多在“真假有無”之間。
甄士隱是《紅樓夢》中第一位出場的人物,諧音“真事隱”,將真事隱去之意。甄士隱雖是“虛擬”,書中卻把他的來歷寫得“真實”可鑒。說是姑蘇城有座城門名叫閶門,“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fēng)流之地”,“閶門外有個十里街,街內(nèi)有個仁清巷,巷內(nèi)有個古廟,因地方窄狹,人皆呼作葫蘆廟。廟旁住著一戶鄉(xiāng)宦,姓甄,名費,字士隱”。
卻說當時正是炎夏,甄士隱在書房中小憩入夢,夢中聽見一僧一道兩人在說:“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宮中,將蠢物交割清楚?!闭缡侩[欲知“蠢物”所指何物,上前施禮請教。二人告訴他“此乃玄機不可預(yù)泄者。到那時不要忘我二人,便可跳出火坑矣”。甄士隱將“蠢物”接在手中看時,原是一塊鮮亮寶玉,上面鐫刻“通靈寶玉”四字,后面還有幾行小字,正欲細看,那僧便說已到太虛幻境,將那塊寶玉奪了過去。他們來到一座石牌坊前,上頭懸著太虛幻境匾額,兩邊便是上面這副“真假有無”對聯(lián)。一僧一道穿過石牌坊去,甄士隱卻被一聲巨響驚醒,未能跟了過去。
春恨秋悲皆自惹,
花容月貌為誰妍。
卻說寶玉跟隨警幻仙姑進入孽海情天宮,兩邊配殿各有匾額和對聯(lián)。寶玉跟隨警幻仙姑來到“薄命司”配殿,兩邊寫著的就是這副對聯(lián):“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贝笾乱馑际牵饌罕锏牟皇谴猴L(fēng)秋景,而是自己的心境??v然傾國傾城,又有誰會喜歡。
寶玉進得門來,見有十幾個大櫥,都用封條封著??茨欠鈼l上,皆是各省地名。警幻仙姑道:“此各司中皆貯的是普天下所有的女子過去未來的簿冊,爾凡眼塵軀,未便先知的。”寶玉聽了,更觸發(fā)了他的好奇心,再三央求警幻仙姑領(lǐng)他看看。警幻仙姑無奈,說:“也罷,就在此司內(nèi)略隨喜隨喜罷了?!睂氂裣膊蛔詣伲恍闹幌霋约杭亦l(xiāng)的封條來看,只見那邊大櫥封條上寫有“金陵十二釵正冊”,再看下首二櫥上寫著“金陵十二釵副冊”及“金陵十二釵又副冊”。這副對聯(lián)就是對這些女子命運的嘆息。
身后有余忘縮手,
眼前無路想回頭。
這是智通寺大門兩邊的一副對聯(lián),意思是說,已經(jīng)擁有很多了,卻還是不想停下來,繼續(xù)為貪念所控制,直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想起來回頭是岸。
智通寺是揚州城里的一座破廟。賈雨村在林如海家當家塾先生時,一日出門閑逛,信步來到一座破廟,門上懸著“智通寺”匾額,兩旁掛著這副對聯(lián):“身后有余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賈雨村思忖到,對聯(lián)上這兩句話文雖淺顯,其意則深,其中必有個翻過筋斗來的亦未可知。
心里想著,走入破廟,遇著一個既聾且昏的老僧,答非所問。他又踱出廟門,步入酒肆,遇見一位在京城古董行里做生意的熟人冷子興。兩人漫飲閑談,引出一段“冷子興演說榮國府”的故事,把京城賈府寧、榮兩房的來龍去脈,說了個兜底兒清。
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
人情練達即文章。
這是寧國府上房內(nèi)間的一副對聯(lián),意思是說,懂得人情世故就是學(xué)問,有一套應(yīng)付人情世故的本領(lǐng)也就是文章。
話說東邊寧府花園中的梅花已盛開,賈珍之妻尤氏(秦可卿婆婆)備下酒水果品,到西邊榮國府來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前去賞花。卻說吃過午飯,寶玉一時倦怠,欲睡中覺。賈母命人好生哄著,歇一會再來。秦可卿便忙笑道:“我們這里有給寶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與我就是了?!碑斚卤阋艘淮厝藖碇辽戏績?nèi)間。
寶玉抬頭看見墻上一幅畫,畫的是《燃藜圖》故事,心中便有些不快。又看到《燃藜圖》兩旁有一副對聯(lián):“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睂氂裥闹懈拥钟|,死也不肯在此歇息,連聲說:“快出去!快出去!”秦可卿便請寶玉進了自己的臥室,睡在她的床上歇息。這件事在秦可卿看來“沒有什么”,在嬤嬤看來卻是嚴重違反倫禮之事。
厚地高天,
堪嘆古今情不盡;
癡男怨女,
可憐風(fēng)月債難償。
賈寶玉在夢中見了警幻仙姑,喜的忙上前作揖道:“神仙姐姐不知從哪里來,如今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這是何處,望乞攜帶攜帶?!闭f著便隨了仙姑而去,過了太虛幻境石牌坊,進去便是孽海情天宮,宮門兩旁就是這副對聯(lián)。
厚地高天:典出元好問詩“東野窮愁死不休,高天厚地一詩囚”?!昂竦馗咛臁迸c“高天厚地”同義,源出《詩經(jīng)·小雅·正月》,意思是說,天地雖然寬廣,人卻受到種種禁錮,不能自由。然而,“堪嘆古今情不盡”,人們卻永遠無法擺脫男女情愛之事;而沉溺于情愛中的“癡男怨女”,“可憐風(fēng)月債難償”,如此形成惡性循環(huán)。表達的全部意思是說,青年男女永遠處在封建禮教的重重束縛和追求愛情自由的矛盾之中,擺脫不了。
賈寶玉看了這副對聯(lián),心下自思道:“原來如此。”但他又不明白什么是“古今之情”,什么是“風(fēng)月之債”,今天“倒要領(lǐng)略領(lǐng)略”,“不料早把些邪魔招入膏肓”,跌入了情魔陷阱。
肝腦涂地,
兆姓賴保育之恩;
功名貫天,
百代仰蒸嘗之盛。
話說已到這一年的臘月二十九,寧榮兩府過年諸事各色齊備。兩府中都換了門神、門聯(lián)、掛牌,新油了桃符,煥然一新。大年三十,由賈母等有誥封者,皆按品級著朝服,先坐八抬大轎,帶領(lǐng)著眾人進宮朝賀,行禮領(lǐng)宴畢,返回時便到寧國府暖閣下轎。諸子弟有未隨入朝者,皆在寧國府門口前排班伺候,然后引入宗祠,祭拜祖宗。
賈府宗祠與長房寧國府挨在一起,平時也由寧府負責(zé)管理。黑油柵欄內(nèi)五間正殿,上懸一塊匾額,寫著“賈氏宗祠”四字,兩旁就是這副長聯(lián)。上聯(lián)意為皇恩浩蕩,萬民不惜肝腦涂地以報朝廷;下聯(lián)意為寧榮二公為朝廷所建功名貫天,使賈氏子孫萬代受恩。
舊時的宗祠,是賴以維持官宦大族封建宗法禮儀的重要場所,族中人每次走到這里,都會精神肅然,有一股無名的力量籠罩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