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敦煌,除了那震撼人心的千年壁畫,敦煌守護者們的故事也令人敬佩。前有常書鴻,后有樊錦詩。作為敦煌莫高窟第二代守護人、被譽為“大漠隱士”的段文杰先生,在此也留下了值得被銘記的敦煌往事。今天我們介紹兩套書,一套是敦煌藝術研究所首任所長常書鴻所著《敦煌三書》。另一本由段文杰獨子段兼善歷時多年而著《敦煌人生:我的父親段文杰》。
這兩套書讓讀者看到,為什么這么多有識之士前赴后繼,千里尋夢,從青絲到白發,用盡一生守望敦煌。
“當一輪紅日從三危山嶙峋的主峰背后升起的時候,駱駝客用平淡的聲調指著日出的方向說:'喏,千佛洞(莫高窟的俗稱)就在太陽的西面、鳴沙山的腳下!’我們從他指點的方向望去,只見戈壁和沙山延伸到一望無際的遠方,看不見一草一木或什么寺廟人家,更沒有石窟綠洲的一絲影子。
大家正焦急間,駱駝客卻慢悠悠地打趣說:'千佛洞是仙境,時隱時現,凡人的肉眼哪能一下子望見它的真身哩!’不要慌,跟著我走就是了。我們不滿意他的回答,但也無奈……”
“這時,三危山上的太陽,透過白楊的柔枝嫩葉,照耀在洞窟中的彩色絢麗的眾多壁畫和彩塑上,產生出不可思議的動人心魂的宏觀異彩。一陣按捺不住的發自內心深處對于偉大祖國民族藝術傳統的愛慕之情,像電流震撼了我的全身,使我長途跋涉的疲勞頓時一掃而光。”
這是常書鴻1943年與敦煌的初次相遇時寫下的感受,自此以后,常書鴻開始了他長達半個世紀“守護敦煌”的重任。
出生于美景勝地杭州的常書鴻,自小便有很高的藝術天賦,曾參加過豐子愷組織的西湖畫會。1927年赴法國留學,學習油畫,其間作品屢獲大獎,并成為中國第一位進入巴黎美術家協會的藝術家。后來,偶然在巴黎塞納河畔的一個舊書攤上讀到學者伯希和編輯的《敦煌圖冊》結緣敦煌,于1936年毅然放棄法國的優渥生活,回國奔赴敦煌,“獻身”中國文化。
“我們從事藝術工作的人,學習玄奘苦行僧精神,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決心,把敦煌民族藝術寶庫的保護,整理,研究工作做到底?!痹谇巴鼗椭埃毂櫾@樣勉勵過常書鴻。
甫一抵敦煌,他便帶上紙、墨、筆等研究“設備”踏進了莫高窟。在那個抗日烽煙的背景下,常書鴻克服著異常嚴酷的環境,自顧自投身到“敦煌藝術”。他走進了156號“功德窟”,夕光映照在洞窟的墻壁上,洞壁上的一些壁畫早已被熏黑,金箔也被刮走,唯有低處的《河西節度使張議潮統軍出行圖》被完整地保存了下來。這是為紀念唐朝名將張議潮率領敦煌軍民收復敦煌和河西地區而完成祖國統一大業而作的壁畫。常書鴻伏下身來,忘我地臨摹著,仿佛自己就是那個“張議潮”,可以用筆墨“收復河山”……
在此后半個世紀里,一萬八千多個日夜,在荒蕪凋敝、飛沙揚礫的艱苦環境中,他招募畫家和學者共同在敦煌莫高窟開展石窟保護、壁畫臨摹及研究等工作,先后擔任敦煌藝術研究所首任所長、名譽所長、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等職務,結束了敦煌長期無人管理的狀態……他用堅韌的毅力,克服種種磨難,終于圓了他的“敦煌夢”。
“敦者,大也,煌者,盛也。”敦煌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注定成為世界一個博大而幽深、顯赫且又獨立的存在。在1600多年的歷史長河中,敦煌承載了中國與中亞以及西亞文明文化容納與傳播的重要“使命”,奇跡般保留了北涼、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西夏、元等10個朝代的壁畫與彩塑佳作。
常書鴻曾說:“敦煌藝術是一部活的藝術史,一座豐富的美術館,蘊藏著中國藝術全盛時期的無數杰作?!?/p>
只有在敦煌,我們才可以“行五十步穿越百年,行百步穿越千年”系統而完整地目睹中國偉大的藝術寶藏和一脈相承的藝術傳統。
1900年,道士王圓箓無意間在敦煌藏經洞里發現了6萬多敦煌卷子,更讓敦煌成了無數文人、學者神往之所在。而奧博魯切夫、斯坦因等外國“學術強盜”的到來,讓敦煌劫難與榮光并存。
“沒有常書鴻,就沒有今天的敦煌?!比~文玲在他的《常書鴻》這樣寫道。常書鴻堅守敦煌的意義在于,他靠自身努力,把敦煌“寫入”了世界。
敦煌“三書”由《敦煌莫高窟藝術》《敦煌壁畫漫談》《敦煌彩塑縱論》組成,是常書鴻傾其畢生研究敦煌的成果,也是了解敦煌文化的入門指南。
三書全面揭示敦煌藝術的時代特征和藝術奧妙——為什么敦煌會保留如此豐富的古跡?中國佛像造型藝術經歷了一個怎樣演變過程?敦煌彩塑的創作方法又是怎樣的?在書里都可以找到答案。
三書各有側重,是一套完整展示敦煌藝術的佳作?!抖鼗湍呖咚囆g》全面剖析了敦煌藝術,追溯源流,展望未來;《敦煌壁畫漫談》則從甄選不同朝代、不同風格的敦煌壁畫,逐一加以介紹其圖像寓意、題材特色、繪畫技法等,并結合自身臨摹經歷,全方位展示了美輪美奐的敦煌壁畫藝術;《敦煌彩塑縱論》則細數敦煌各類“神采具足”的彩塑,詳盡介紹其演變歷程、時代特征、題材選取、制作方法等。
“20世紀40年代以前的中國美術史著作幾乎沒有提及敦煌藝術的,而50年代以后,談中國傳統美術的論著,幾乎沒有不提敦煌藝術的。這一重大轉變,是與以常書鴻為首的敦煌研究所的美術工作者們艱苦卓絕的努力分不開的。”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如此評價道。
堅守敦煌的常書鴻,堅守的其實是一種信念,而這種信念正來自于他對本國文化的熱愛和自信。他用實際行動向世人證明了敦煌文化不再是“吾國學術之傷心史”(陳寅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