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秾艷對秋光,露滴風搖倚砌旁。
曉景乍看何處似,謝家新染紫羅裳。
詩是有“詩虎”之稱的唐人羅鄴所寫,“吟”的就是本篇主角雞冠花。以雞冠花為意象的詩詞鮮見,這一首應該算知名度較高的,也并不見佳。全篇尤其是一、三句瞅著面熟,有剽竊李白“一支紅艷凝露香”及“借問漢宮誰得似”之嫌。但人家李白是借花詠貴妃,所謂“名花傾國兩相歡”是也,你一個雞冠花跟著湊熱鬧也不嫌寒磣。
言歸正傳,換嚴肅科普臉(其實沒啥可普的,雞冠花誰還不認識咋地)——雞冠花,學名Celosia cristata L.,莧科青葙屬植物。一年生觀花草本,花期7-9月,一般形象如上圖。不客氣地說,花型俗,顏色俗,連名字也俗,像這么“三俗”的花斷然入不了我的法眼。不過這貨生性潑辣,易于栽培,且設色濃艷;雖非上品,用來妝點花境也還湊合,只遠觀勿褻玩可也。
當然,雞冠花并不全都是倒霉的掃把成精模樣,事實上它的花序形態和雞冠一樣多變。比如這只一臉凝重的絲毛鳳冠烏骨雞,它的雞冠就比一般群眾雞更為花哨繁復,神似下面這種——
這個就叫做穗狀雞冠花,亦稱鳳尾雞冠。還有這樣的:
這是穗狀雞冠花的標準模樣,形如火炬,熱情奔放,扎堆擺一個方陣還是很有視覺沖擊力的。話說這穗狀雞冠花原本是與雞冠花并列的一個獨立物種(學名Celosia pyramidalis),后被多事兒的分類學家降職削爵,處理成雞冠花的品種(學名C. cristata 'Pyramidalis')。
像這種幾為球狀且布滿大波浪的,好像也越來越流行。這也是一個品種,被稱為“久留米”雞冠花。久留米是東瀛島國的一個地名,愛吃“關東煮”的朋友們應該見過這三個字。之所以用做花名,乃是與該品種傳播渠道及歷史有關。詳情說來話長,不必深究,知道這個名字就足以顯擺一下了。
如上,雞冠花不止有大俗的紫紅色,還有二俗的金黃色。那么,到底是紫紅色稍強,還是金黃色略勝?非要從二者之中選擇的話,我認為還是黃的好……
前文說過,穗狀雞冠花已經喪失獨立地位,被降為雞冠花之品種;然而世事無常,誰也不是鐵帽子王,在全球生物物種名錄TPL中,雞冠花的大名業已不復存在。它被迫認祖歸宗,成為青葙的變種。
歸并當然不是為了省事,更不是隨意胡來,這種變動往往基于分子生物學的證據。況且,在《中國植物志》“雞冠花”條目中,本來就有這樣的說明:本種與青葙極近似——
這就是青葙。學名Celosia argentea L.,莧科青葙屬屬長,農田荒野常見之。一般稱之為野雞冠花,胡建人民干脆直接叫它雞冠花,而海南島則更加別出心裁,呼為“狗尾巴草”。不管叫它啥,它都是栽培雞冠花如假包換的野生祖先。
從這兩張照片來看,青葙也頗有幾分姿色,亭亭玉立,清麗可人,儼然就是“小家碧玉”版的雞冠花——我個人認為比雞冠花強,有“天然去雕飾”的感覺。而雞冠花則可以看成花序綴化或帶化的青葙,但無論多么夸張臃腫,終究是萬變不離其宗,還是青葙花序的底子。
有個典故值得一提。陳后主著名的亡國詩《玉樹后庭花》中的“后庭花”,蘇轍認為或即指青葙。又有《碧雞漫志》載: “吳蜀雞冠花有一種小者,高不過五六寸。或紅,或淺紅,或白,或淺白,世目曰后庭花。” 據此描述,青葙的嫌疑就灰常大。但這種觀點有爭議,我也并不深信,聊備一說吧。
最后說明一個問題,雞冠花能吃么?我可以擲地有聲地、很負責任地回答:必須能!莧科的植物嘛(包括歸并的藜科),能吃的一大把,雞冠花也不會毒到哪里去。
據《中國植物志》,青葙的種子可食,嫩莖葉浸去苦味后可做野菜,作為其直系后裔的雞冠花當然也是一樣。不信你問問度娘,有關的雞冠花的菜式還不少,有紅油雞冠花、雞冠花蒸肉及雞冠花糍粑等等,只看名目就令人食指大動。找機會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