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田是個很有沖勁的年輕人，開了個野生動物養殖場，才三年工夫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這天，一位相面的告訴他，他之所以年紀輕輕就發大財，是因為命里有貴人相助，要想今后有更大發展，就別忘了報答從前幫過他的人。
林雨田聽了這話，一拍腦袋想：要說從前給自己幫助最大的，除了當年把自己從路邊撿回來的黃老漢，還有就是自己的奶媽了，他們對自己有再造之恩，可自己卻一直沒有好好報答過。相面先生說得對，現在自己發了財，可不能忘了他們。
于是，林雨田精心準備了禮物，開車朝那個叫老鷹溝的小山村奔去。
經過好一番顛簸，總算到了大山深處的老家，林雨田很順利地就找到了黃老漢的家。黃老漢見自己當年撿回的棄嬰有了出息，而且還來看他，非常高興。
林雨田見黃老漢生活很清苦，便說：“大伯，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您住在深山老林這么多年，一準熟悉野生動物，以后就別呆在山里了，我開著一個野生動物養殖場，您幫著給料理料理，要是嫌累歇著也成，以后我養您老，讓您過舒適自在的日子。”
誰知黃老漢聽了這話突然沒了剛才的高興勁兒，老半天不吱聲，過了好一陣才開口說：“我老了，出了山不習慣，還是住山溝溝里的好。”說完，就只顧自己抽水煙，再不搭理林雨田。
林雨田見黃老漢似乎不高興，就換了個話題，說：“這次我來，還想見見我的奶媽，您能不能帶我去見見她？”
黃老漢又是半天不吭聲，一直等這袋水煙吸完，才說：“自打你走后，這些年你從來沒有回來見過她，現在還見她干什么？我看還是不見的好。”
林雨田一聽急了：“我吃了她那么多奶，總該當面謝謝她吧？”
黃老漢瞥他一眼，說：“她老了，不想見你。”
林雨田爭辯道：“我今年才二十五，我奶媽頂多五十來歲，哪里就老了？分明是您不想讓我見她！”
黃老漢冷笑一聲：“五十來歲？哼，我說你還見她干什么，連她的年紀都搞不清。我告訴你，你奶媽今年三十都不到！”
林雨田聽了個一頭霧水：這個黃老漢，一會說奶媽老了，一會又說她三十不到。要真三十歲不到，難道她兩三歲就給自己喂奶了？這不簡直是大白天說胡話嘛！
但是，黃老漢卻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不錯，你奶媽兩歲多就給你喂奶了！”
林雨田驚得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說：“這絕對不可能！”
黃老漢嘆了一口氣，說：“所以，我勸你不要去見她，你還是趕緊回去忙你自己的事兒吧，不見比見了好！”
林雨田吃不準黃老漢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從包里拿出一只舊式玻璃瓶，說：“當年要是沒有奶媽這瓶奶，我活不到今天。我這條命是奶媽給的，不當面向她道謝，我還是個人嗎？”
林雨田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顯得很激動。他說，當年養父把他從老鷹溝山里抱進城后，他們只有用奶粉喂養他，可他身子本來就弱，又從來沒喝過那玩意兒，所以喝得直拉肚子，人瘦成了皮包骨。醫生說這是因為斷奶斷得太急，他的腸胃失去平衡所致，還得每天喝一點奶媽的奶，讓腸胃慢慢適應才行，否則再這樣拉肚子，一旦發生脫水現象，那就要危及生命了。養父一聽，急得連夜進山找黃老漢，第二天就帶回奶媽的一瓶奶，每天喂一點給林雨田，讓他的腸胃慢慢適應奶粉，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黃老漢見林雨田動了感情，想了想，抬手朝那條通往深山的路一指，說：“你真想見她，就到那兒去等著，沒準能見到。不過你得答應我，遠遠看她一眼就夠了，千萬不要驚動她！”
林雨田覺得黃老漢有些神神秘秘，猜不準這里到底有什么名堂。此時他只想盡快見到奶媽，所以便應聲說：“成，我答應您。您告訴我，我奶媽現在長什么樣？”
黃老漢說：“如果你看見嘴里叼著野雞、野兔什么的從那兒過來，那就是你要找的奶媽！”
林雨田又是大吃一驚：“我奶媽沒手嗎？她怎么用嘴來叼獵物？您不要再跟我捉迷藏了，還是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黃老漢沉吟半晌，說：“既然這樣，你跟我走，我帶你去見她！”說著，便頭前邁開了步。
他循著那條山路，把林雨田帶進了深山，一邊走一邊大聲喊：“阿拐！阿拐！”山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應。突然，黃老漢腳下的步子有點亂，聲音也一聲比一聲顫抖：“阿拐！阿拐！”
林雨田知道，這一帶被人稱“阿”的，只能是小孩子或未婚的年輕人，可自己的奶媽少說也將近五十歲了，怎么黃老漢也稱她“阿”？奶媽她真的三十歲不到？她還沒結婚？沒結婚又怎么做奶媽？
黃老漢仿佛知道林雨田此刻心里在想什么，猛地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對他說：“實話跟你說吧，你奶媽是一只豹子！”
林雨田嚇得差點跌倒在地：“這怎么可能？豹子的奶您怎么拿得到？”
黃老漢沉下臉，一五一十說了經過。
原來，當年黃老漢把林雨田抱回家后，第二天上山時，他在山里遇到一只被獵人下的鐵夾夾住前腿的母豹，它腳上的傷口已經腐爛，身下還拱著幾只吃奶的小豹子。黃老漢知道，如果不及時把母豹的腳傷治好，不僅母豹會沒命，這一窩小豹子也活不下去。他不由動了惻隱之心，于是便把一窩豹子全帶回了家。他弄來草藥給母豹療傷，打來野雞野兔喂它，直到母豹養好了傷，小豹子喝著母豹的奶也長大了不少，最后又把它們全都送了回去。
沒想第二天，這母豹帶著它的小豹子又回來了，母豹嘴里叼著兩只野雞。黃老漢一看，明白這是母豹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恰好這時林雨田“哇哇”哭著要吃奶，黃老漢見母豹的奶子鼓鼓的，就異想天開想用母豹的奶水來喂林雨田，他大著膽子上前摸了下母豹的奶子，聰明的母豹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它溫馴地躺下來，任由黃老漢擠奶。很快，黃老漢擠出滿滿一碗豹奶，林雨田“咕嚕咕嚕”喝得個痛快。從這以后，母豹隔天就到黃老漢這兒來一趟，就這么成了林雨田名副其實的“奶媽”。
后來，林雨田被養父抱進城后，這母豹還常來，每次都叼個山雞、野兔什么的給黃老漢。它從不傷害村里的家畜，反而還幫著村里人驅趕糟蹋莊稼的野豬。因為它的腳受傷后有點跛，村里人就喊它“阿拐”，大家都把阿拐當自己的朋友，誰要是想它，只要在這兒喊一聲“阿拐”等著，它就會出來。
林雨田聽得目瞪口呆，跺著腳說：“你為什么不早說？非得到現在才告訴我？”
黃老漢直搖頭：“我是怕你打阿拐的主意，傷害它。你別以為我們山里人啥都不懂，你說你開著一個野生動物養殖場，哼，野生動物哪有那么容易養殖的？我看你是打著養殖的牌子，干販賣野生動物的勾當。你老實說，是不是？”
“這……”林雨田被黃老漢問得身上汗水直冒，“您憑什么這么說我？”
黃老漢指著不遠處一堆被人挖起的黃泥，厲聲說：“就憑這個！這幾年每天都有人來挖洞捉蛇、鉆山打鳥，恨不得把我們山里翻個底朝天。今天一大早，我進山的時候，發現這條路上有血跡和豹子毛，阿拐經常進出這條路，我就擔心它遭害。早上我喊了半天，它也沒出來，現在又沒見它影，真不知它現在到底在哪里？它左前腳跛了，前額又被野豬的長牙戳傷過，留下了銅錢大的疤。唉，阿拐這一生，不容易啊！”
林雨田聽著聽著，頓時臉色灰白。因為就在他來老鷹溝之前，他接到副手報告，他們剛剛從山里搞到一只豹子，原本想用來做標本，因為左腳跛了，前額有疤……
路 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