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讀莫言的書。
那個時候還比較年輕,只覺得很黃很暴力。后來再一讀發現滿滿的倫理,接著看好像又是愛情劇,讀完之后感覺原來是歷史,合上書的那一刻,恍然大悟:哦,原來是一組人生幻燈片!
當時,我就對這個其貌不揚的作家印象深刻。
果不其然,2012年,莫言就一舉拿下諾貝爾文學獎,成為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人。
如果說20世紀的中國文壇是魯迅稱霸,那么21世紀,我們就迎來了“莫老大”。
他就如同一個草莽英雄橫空出世,舉起了屬于莫家的文學大旗。
曾經看過他的一篇文章《感到自己跟一頭豬、一條狗沒有什么區別》,描述了他出生的那個大饑荒年代,因為生來就吃不飽,所以所有早期的記憶都與食物有關。
他說:“大概四五歲的光景,每逢開飯,我就要大哭一場。”
他描寫的那段黑暗時光,看到我幾乎要流淚,跟我爺爺口中所說的如出一轍。那種感覺很震撼,我第一領悟到:他不是在書寫,而是在還原一個舊時代。他筆下人物的嬉笑怒罵,人情冷暖是從腳下的土地里長出來的,根深蒂固。
一個人若不是真的經歷過這些苦難,是不可能寫出這樣的文字。
莫言,一個黃土地里長出來的作家,帶著土腥味的苦澀,卻能從中感受到野蠻而強勁的生命力。
“愛情,其實就是一場大病”
有一種愛情,是插在心上的刀。 --《生死疲勞》
所謂愛情,其實就是一場大病。我的病就要好了。 --《蛙》
你該盡情地跳舞,好像沒有人看一樣;你該盡情地愛人,好像從來不會受傷害一樣。--《人生來不及等待》
輕易不動感情的人,一旦動情,就會地裂山崩,把自己燃燒成一堆灰燼,被他愛上的人,也會被這狼煙烈火燒烤得痛不欲生。 --《我們的荊軻》
極致的喜歡,更像是一個自己與另一個自己在光陰里的隔世重逢。愿為對方毫無道理地盛開,會為對方無可救藥地投入,這都是極致的喜歡。 --《生命里,總會有一朵祥云為你繚繞》
女人的感情并不是永不枯竭的噴泉;女人的感情是金絲燕嘴里的唾液。你知道嗎?這種華貴的小鳥,它的唾液只能壘出一個晶瑩的燕窩;到了第二個,吐出的全是血。 --《我們的荊軻》
“孩子,這個世界不那么完美”
人生在世,注定要受許多委屈。而一個人越是成功,他所遭受的委屈也越多。--莫言
世間的萬物就是這樣,小壞小怪遭人厭恨,大壞大怪被人敬仰。 --《生死疲勞》
孩子,這世界上,好多堂堂皇皇的事,都是在黑燈瞎火里干出來的。--《豐乳肥臀》
世界上的事情,最忌諱的就是個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圓滿了,馬上就要虧厭;樹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馬上就要墜落。凡事總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 --《檀香刑》
一個人會落淚,是因為痛;一個人之所以痛,是因為在乎;一個人之所以在乎,是因為有感覺;一個人之所以有感覺,僅因為你是一個人!所以,你有感覺,在乎,痛過,落淚了,說明你是完整的不能再完整的一個人。 --莫言
“你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特別的日子”
日子越久就越舊,越舊就越舍不得丟掉。--《食草家族》
別人看到的是鞋,自己感受到的是腳,切莫貪圖了鞋的華貴,而委屈了自己的腳。 --莫言
再也不要把好東西留到特別的日子才用,你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特別的日子。 --《人生來不及等待》
我也想做一個可以不動聲色地砍下人頭的人,他們冷酷的風度如晶亮的冰塊,在我的夢想中閃閃發光。 --《檀香刑》
這個世界,總有你不喜歡的人,也總有人不喜歡你。這都很正常。而且,無論你有多好,也無論對方有多好,都苛求彼此不得。因為,好不好是一回事,喜歡不喜歡是另一回事。 --《生命中總有一朵祥云為你繚繞》
“人世一場大夢,也無風雨也無晴”
一切來自土地的都將回歸土地。 --《生死疲勞》
世事猶如書籍,一頁頁被翻過去。人要向前看,少翻歷史舊賬。 --《生死疲勞》
當年許多神圣的掉腦袋的事情,今天看起來狗屁不是。 --《生死疲勞》
曲調很古老。節拍很緩慢。歌聲悲壯蒼涼。坦蕩蕩的曠野上緩慢地爬行著爺爺的歌聲,空氣因歌聲而起伏,沒散盡的霧也在動。 --《大風》
優秀的文學從來都不是精神鴉片,它拒絕進入烏托邦的世界,但是能指引人向上。就像莫言一樣,堅守每個人發光的一瞬間,很短暫,但是很圓滿。
他用曾經經受過的苦難,用如今的成就告訴我們:時過境遷,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度過了那個瘋狂的年代,那一群人的腦子里藏著的是一種真正的生機,是一種浴火重生的力量。
就像《婦女生活》里面祖孫三代一遍一遍重復女性悲劇之后,依舊會為下一代的到來綻放最美的笑容;
就像《米》里面窮兇極惡的五龍榮華一生,最后的最后被兒子敲掉了金牙,躺在他真正鐘愛的大米里面死去;
就像《豐乳肥臀》里面上官魯氏,她偷情過被輪奸過,一生都沒有時間矯情,她靠著一個母親最本能的母愛去支撐一個家族的血脈延續,歷經苦難卻豐盈繁盛。最后她說:無論怎樣苦,都要活下去。
真的很打動我。
只要我們心向太陽,其實無需多問何時春暖花開。
因為,透過灑滿陽光的玻璃窗,暮然回首,你何嘗不是別人眼中的風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