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萬通投資控股董事長馮侖
關于企業的創新,我不是教授,不能講一整套理論,所以只能講一些故事。
作為一個民營企業,第一個制度是自由企業制度,產權制度,要素流動這些方面還有要改進的地方。
五六年以前,我發現很有趣的事情。當時我們在北京的CBD喝咖啡,突然發現這里好多樓都是我們蓋的。于是開始數,一數發現北京的CBD居然有一半以上都是“海南人”蓋的——蓋這些樓的都是當時海南的皮包公司。北京的CBD,堂堂國家首都最繁華的地方,怎么是一些海南的皮包公司折騰起來的?這個力量是從哪來的力量?主要原因就是當時的企業制度。
當年不能輕易創辦公司,在北京做皮包公司是做不起來的,只有在海南才做得起來。于是10萬多人下海南。當時沒地方住,一開始一個人一張床,接著只能兩個人一張床,后來直接就是男女混住。當時最多有3萬多家皮包公司。海南政府覺得太多太亂了,想把一些公司趕走。那些人死都不走,有人開了一個“死都不回頭”餃子館,還有人開了“決不離開”餐廳。這就是自由的魅力。最后這些皮包公司中有一些發展了起來,就蓋了大半個北京的CBD。這就是自由地創辦企業的力量。
大陸寫歌詞、稿費非常便宜,一首就是幾十塊錢。大陸流行音樂的演唱會臺灣歌手占了三分之二,《我是歌手》臺灣歌手也是大頭。知識產權在臺灣叫做智慧財產。知識產權保護比較差,就不能激發創作,也就不能幫助文化轉化為資本。
把作家放在房子里就變成文化產業?(笑)自由才是文化最大的源泉。你剛想寫點東西,就想著會有人找你喝咖啡,那還寫個啥呢?我們只是在古人里、戲說里,讓你寫的才給你寫。這樣怎么能有吸引力呢?在臺灣呢,罵總統變成一件很好玩的事情。自由是創作繁榮的根本。這些東西很多人都講過,關鍵是這些太重要了。我們做房地產,搞點創新,計劃把一個樓從方的樓變成圓的樓,領導嘟囔了一句“怎么是圓的呢”,于是底下規劃局就不批了。在這樣一種情況下,還有創新的激情嗎?
企業要創新,從外部、市場、制度的邏輯,非常簡單,就是自由的企業制度,保護智慧財產的制度……接下來創新就是自然的事情。
以上是外部的部分,接下來是我們自己內部的部分。
一個原因是成長。(企業)增加規模的時候,在戰略上要有一個大的決定。以房地產來說,過去十幾年,說的和做的有點差異。房地產是個巨大的產業,十個字,三個部分,“住宅(調控主要就是住宅,關鍵是增量),房地產(涵蓋住宅但不限于),不動產金融(更大,把房地產加在一起金融化,加上一個乘數)”。房地產就是用合理的成本制造客戶需要的空間。這三部分,你決定做哪部分?王石說,我們做住宅。萬通說,我們做房地產。金融保險公司說,我們做不動產金融。
另外還有價值鏈。下中上游,制造業、服務業、金融業。站著不如坐著掙錢,坐著不如躺著讓人掙錢。坐著比如說吃飯,躺著有美容、醫院、殯儀館。站著為什么不掙錢,他們可以看了以后去網上買。
房地產行業好不好?非常好。住宅好不好?調控中。萬科做住宅產業化,像流水線、標準化的做法,讓一個項目的周期減少三分之一以上。高樓經常是不賺錢的,為什么不賺錢呢?工期太長。于是遠大將所有的東西都在工廠里造好,到時地基建好了,直接搬過去組裝。這樣100米的樓,15天交付。中國目前工廠化(住宅),大概15%,萬科35%,日本70%,遠大90%。行業里頭,只要外在條件具備,內部創新活力非常巨大。
我們也有個創新。比如怎樣讓工業企業變成輕資產公司?目前工業企業主要是重資產,廠房需要很多的固定投入,但他們又享受不到土地增值的好處。每年各種損耗,成本是很大的負擔。我們和TCL商量,買入返租,我買下你的廠房,再放租給你。原來一個車間可能用1000平米,反正也不嫌大,現在聽說要交租金,跟業績掛鉤,直接說我們只要500平米。創新的方式最后是皆大歡喜。這個創新沒人教,自己就會做。
企業家有時還會有使命的沖動。企業家的使命感,就是把別人的事當事,把自己的事不當事。比如馬云說,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教授問:你怎么能想到這么多東西?馬云:我是為了活下去才做這些事。所有的事都是被逼的。但是得有使命,使命一旦確定,就有了責任,有了責任就得克服困難。克服困難的過程就是創新的過程。
我們要做立體城市,很多人質疑,為什么要做?因為城市讓人非常不舒服,十幾年前說“別擠別擠,再擠就貼墻上了”,現在地鐵里“別擠別擠,再擠就懷孕了。”還存在兩個空心化:傳統城市空心化,新區空心化,資源利用太少。
所以我們就提出來,別讓城市橫著長,豎著長行不行?我們全世界去跑去看,這是可能的。100年前,曼哈頓沒地了,都被黑心房地產占了,最高能住的就三層。金融危機后,鋼結構,電梯加玻璃,使得摩登時代開始了。今天又出現問題了,一平方公里到底能睡多少人。北京大概3000人,新加坡7000人,南非貧民窟100萬人,香港1200公里土地用了30%,裝了600萬人。所以我們測算,城市可以裝8萬人一平方公里,只要規劃得好。比如新加坡,那么密集的地方,但到處都是綠地。接地氣也就是個說法?就跟上火,一不舒服就上火了?
所以,
當企業成長的時候可能會創新。
當企業有使命感的時候也會創新。
當企業有危機的時候也會創新。
整個創新機制中,這是內在的體制優勢。
從國企來說,創新的優勢確實比較少。他們有很多資源,但更多的是用在資源分配方向的,減少風險。過日子的人都去了上海,折騰的人都留在了北京。這就是北京人能在霧霾里快樂的原因:北京相當于四個城市——華盛頓、紐約、洛杉磯、硅谷。北京市管的是中央的事,對民間不太管。所以IT的發財夢,貧困地區的致富夢,到北京去要錢的夢,貪官消災夢,清官的升官夢……各種各樣的夢在北京的時候,創新就很多。
一百年以前主要的創新來自于大公司,最近50年以來的創新更多的是小公司。資訊不能再被壟斷。微信到現在這么火,但是用QQ的人去運作微信,還是用新的人去做?結構是用新的人。馬云說,互聯網是一個新動物,要去消滅舊動物。傳統行業是既得利益者,你線上賣一塊錢,可能線下就少賣一塊錢,所以它做線上就沒有那么強的動力和決心。但互聯網公司就沒這個顧忌了,可以橫沖直撞。移動互聯網又是一個新的動物,它是要去消滅互聯網的。
一個企業的創新可以分為兩種。一種微創新:在原有體系內做一些體驗性的創新,原來的體系可以做的比較好。但是完全新的東西很難做。
所以立體城市是一個獨立的體系,不考核,可以做錯事,花錯錢,用錯人,但是得干活。成熟的體系都有考核。上市了拿募集的錢,是擴大規模的,不是拿來給你冒險的。
企業內在的創新非常重要,一部分靠微創新,另外一部分要弄一個獨立的部分去創新。你要創新,首先要內心自由,同時要有一套制度體系,尤其要和上市公司分開。
創新是不能靠正步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