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憶,1992年出生,湖南岳陽人。九江市青山綠水自然保護中心理事長,江豚保護行動網絡項目發起人。
講述 / 蔣憶 撰稿 / 牛牛
全文7356字,閱讀約14分鐘
我是一個湘妹子,也是一名保護江豚志愿者。長江江豚是準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被譽為“水中大熊貓”。因為江豚跟豬一樣肥肥胖胖的,我們那邊也稱它“江豬子”。
可愛的江豚
2013年12月,還在讀大四我,組織了一次特別的跨年之旅——江豚生態假期。我們將從長沙出發,前往中國兩個最大的淡水湖:洞庭湖和鄱陽湖,尋找江豚的蹤跡。
2014年1月1日,我和志愿者們在當地向導帶領下,去鄱陽湖巡湖。登船時是清晨,湖面上大霧蒙蒙的,幾乎什么都看不到,我很擔心今天會失望而歸。
湖上大霧彌漫
航行一個小時后,太陽出來了,濃霧開始散去。向導指了指遠處的水域,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頭江豚躍出水面,露出了大半個軀體,緊接著又是一頭,兩頭……
這是一個非常活躍的江豚群體,總數大概有四五十頭,天空中還盤旋著一些鳥類,場面非常壯觀。我們趕緊把船停下來,生怕打擾到它們,安靜地觀賞這場江豚之舞。
江豚躍出水面
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江豚,我內心是無比激動的。船上有兩位志愿者帶了相機,雖然我不怎么懂攝影,也忍不住搶過來拍了幾張,留下這美妙的時刻。
記不清“狂歡”持續了多久,等我回過神來,發現大霧已完全散去,鄱陽湖的面貌終于真實地展現在我們眼前……安靜祥和的背后,是一片暗藏殺機的現代叢林。
數不清的航運船只
上千噸的航運船只,像艦隊一樣密密麻麻,將我們團團圍住。“迷魂陣”和“電捕魚”,讓我感到呼吸困難。污水河源源不斷排入湖中,封鎖最后一絲去路。
猶如軍艦的運沙船
“迷魂陣”是用竹竿或者浮標,把漁網圍成一個迷宮,魚兒們一旦進入,就沒有回頭路可走,只能束手就擒。有些大規模的迷魂陣,不要說魚了,就是漁船進入也未必繞的出來。
被迷魂陣“迷住”的魚
“電捕魚”通常是兩艘船一起,船上有發電機和增壓設備,船中間拉上漁網,網上有電絲,我遇到過電壓最高的有5000伏。電網所到之處,不論小魚還是大魚全部被電死,然后一網打盡。
電網里的小魚
我站在船頭,閉上眼睛,風從我臉頰兩側吹過,我想象,如果我是一頭江豚,在這樣的水里生存,該是多么地痛苦,多么地無奈,多么地失望……
江豚在長江生活了2萬年左右,卻逃不過人類活動的“魔爪”,如今只剩1000頭左右。浩浩蕩蕩的長江大河,鄱陽湖和洞庭湖兩個通江湖泊,竟然容不下可愛江豚。
我心里開始涌現一股力量,想更多地了解江豚,去保護江豚。我把微信名和自然名改為“豬豬俠”,鼓勵自己,做一名在長江流域保護江豬的俠。
為江豚而戰
我是湖南岳陽人,在湘江邊長大。從我的家鄉坐船,沿著湘江順流北上,幾十公里外就是我國第二大淡水湖——洞庭湖。洞庭湖自古有“八百里洞庭”之稱。
湘江江畔
水邊長大的我,總幻想著能在水里暢游。我家門口就有一個池塘,有四個教室那么大,很多小伙伴都在這個池塘里被淹過,所幸都被大人們救起來了。奶奶為了我的安全,從不讓我下水。
我的家鄉
我是奶奶帶大的。冬天,奶奶帶我在屋子里烤火,我家有個小煤爐,里面能放三塊蜂窩煤,煤爐燒燃后,在上面架一個木頭架子,我們把手放在架子上,再蓋上被子,非常地暖和。
有一次,我們在屋里烤火,奶奶講起以前的故事。
奶奶說,過去生活困難,餓到沒辦法,連樹皮和野草都會吃,但是有一天,爺爺打回來一條大魚,讓大家飽餐了一頓……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爺爺年輕力壯,是村里漁業生產隊的主要成員。生產隊經常開船沿著湘江北上,去洞庭湖水域捕魚。
在一次捕魚活動中,爺爺站在船頭,手持一桿竹篙,猛地往水里一戳,直接戳中了一只“江豬子”的肚子。這樣一條大魚帶回家,改善了好幾戶人家半個多月的伙食。
奶奶回憶說,爺爺帶回來的“江豬子”渾身都是油,一點都不好吃,但在那個連飯都吃不上的年代,能吃上這么一頓,已經是非常滿足了。
那時候我還很小,并不知道爺爺打中的“江豬子”是什么,但是這個故事一直深刻地印在我的腦海里。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我跟江豚的緣分在幾十年前就注定了。
美麗的洞庭湖
2005年,我上了初中。學校建在湘江邊的堤壩上,一半在陸地,另一半臨空架在湘江上,房子底部有幾根很粗的水泥柱子,直直地插在江邊的濕地里。
濕地上有很多植物,偶爾會有鳥類過來做客,但更多的是易拉罐,塑料瓶等很多垃圾。那時候,大家還沒什么環保的概念,生活垃圾直接往江里丟。
教室窗外可以看到湘江,不遠處還有一座長長的小島,我們都管它叫“蘿卜洲”,每當江里漲水時,蘿卜洲就會消失一大半,隨之消失的還有丟在濕地上的垃圾。
左邊是蘿卜洲
后來,我大學選擇了生態學。那些過去的經歷好像在指引著我往保護環境,保護江豚的方向前行,冥冥之中,也許是在還債吧。
2010年,我參加了高考,被湖南農業大學生態學專業錄取。生態學其實并非我的第一選擇,第一志愿是機械自動化,選擇生態學,是因為我生物成績還不錯。
我們學校就在瀏陽河邊,經過學校一年多的社團活動,我成為了環保社團的負責人,老師經常會帶我們劃皮劃艇或者徒步,沿著瀏陽河去做生態調研。這種調研方式,讓我更加親近和認識大自然,也看到了很多污水直接排入河流。
2012年,我看到一則新聞:岳陽市江豚保護協會出示江豚死亡情況記錄顯示,3月3日至4月15日,共有12頭江豚死亡……還有一張照片,一位中科院水生所女博士看著死去的江豚,淚流滿面,而她面前的江豚即便已離開這個世界,仍保持著特有的“微笑”。
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我就被這個畫面震撼到,有一種特別想哭的沖動。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江豚,我覺得這個動物非常可愛,但又弱小,無助,讓人憐愛。
2013年,我參加了一個環保志愿者活動,前往鄱陽湖南磯濕地,宣傳候鳥保護。回來以后,大家想組織一個保護江豚的活動,問有沒有人愿意承擔活動策劃,我主動在群里報了名。
那時候,我對江豚還不了解,只是看過幾篇新聞報道,為了組織“江豚生態假期”,我查閱了很多文獻資料,這才知道,原來爺爺曾經捕殺過的,那個渾身是油的“江豬子”,就是長江江豚。
長江江豚
長江江豚是準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俗稱“江豬”,分布在長江中下游流域,以及洞庭湖和鄱陽湖兩個通江湖泊。大海里也有江豚,但是我們通常把它稱為“海江豚”。
江豚還有一個外號叫“微笑天使”,因為它圓頓的寬吻,像極了在微笑。但是我們的微笑天使并不快樂,非法漁業活動、航運、挖沙、水利設施建設和非法排污等等,這些讓江豚瀕臨滅絕。
江豚的困窘生存環境
中科院動物研究所謝焱博士曾說過:“在一個生態系統中,位于食物鏈頂端的生物的生存狀況,意味著整個生態系統的健康狀況”。
在整個長江流域中,位于食物鏈頂端的白鱘已經滅絕,白鰭豚已經功能性滅絕,而江豚也只剩1000頭左右,這意味著整個長江生態系統,已經遭受了非常嚴重的破壞。
張開的嘴巴是兩條曲線,分別代表洞庭湖與鄱陽湖江豚種群的數量,隨著時間推進而減少
“江豚生態假期”順利結束,我結識了很多保護江豚志愿者。有一次,大家在群里聊到,洞庭湖上有一群“洞庭守護者”,是漁民們自發組成的,他們保護洞庭湖,保護江豚。
“洞庭守護者”的發起人叫何大明,只念過八個月書,是洞庭湖上響當當的魚霸。何大明祖上三代都是漁民,為了捕魚,他們曾經想盡辦法,什么“電捕魚”“迷魂陣”都是常事。
笑得最燦爛的就是何大明
2003年,在一次捕魚活動中,何大明在洞庭湖成功救助了一對江豚母子。當時,小江豚被廢棄漁網纏住,何大明下水救助。救完之后,江豚母子就一直圍在他的船邊轉,像是在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江豚雖然不會說話,但它們懂得感恩,江豚的靈性深深打動了這位漁霸。那一刻,何大明決定放下漁網,投身到保護江豚,保護洞庭湖的行動中。經過幾年的積累,“洞庭守護者”由最初的六七個人,發展到了上百人。
洞庭守護者
聽完這個故事,我非常驚訝,沒想到我的家鄉,竟然還有一群如此神奇的人,他們不僅沒有工資,還自掏腰包去保護江豚,保護“母親湖”,我很想為他們做點什么。
我電話聯系上了何大明,進一步了解他們在做的事,和洞庭守護者的現狀。我得知他們正面臨資金困難,于是我就在新浪微博上,發起了給洞庭守護者的募捐活動。
募捐活動得到了很多網友和湖南本地志愿者的支持,我感受到了什么叫“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活動持續了一個月的時間,直到大年三十的晚上,已經達到了一萬多元。
何大明的巡湖筆記
2014年2月3日,大年初四,我迫不及待去洞庭湖邊,認識這一群可愛的漁民叔叔。那幾天天氣不好,但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何大明同意大年初六帶我出發巡湖。
這一天,天陰沉沉的,非常地冷,湖面的風四到五級,天空還下著小雨。我穿上救生衣,又在外面裹一件軍大衣,用圍巾在頭上繞了幾圈,只露出三分之二個腦袋。
船上雖然有封閉的船艙,但為了更好地觀察湖面上的情況,我們一般都會坐在船艙的中部,沒有遮擋的部分。船上打傘不方便,我們一般就穿雨衣。
船剛開出十米左右,就吹來一陣大風,把船吹得搖搖晃晃的,我嚇得趕緊坐下,在左右搖擺中穩定重心,這種感覺就像大海里一艘孤獨的小船,即將被巨浪吞沒。
浪打船頭
狂風呼呼地吹著,雨水和湖水拍在臉上,我的頭發,衣服和圍巾都被打濕了,臉被吹成了猴屁股,凍得我在甲板上搓手跺腳,更可憐的是眼鏡上都是水,隔一會兒就要擦一下。
風雨之中,我看見何大明站在船頭,認真地觀察著整片湖面,生怕漏掉什么東西。他一手拿著一根甘蔗,一手還做著各種指揮的手勢,那樣子實在太威武了。
我和守護者,形成鮮明的對比
其實在這樣的惡劣天氣,是很難看到江豚的,但是洞庭守護者就有這樣的絕招,他能在任何時候告訴你,洞庭湖的哪一片水域,能看到幾頭江豚,這是他們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所以我非常幸運,看到了一個江豚群體。
高興之余,我也被洞庭守護者的堅持感動,我相信他們就是保護江豚最專業的隊伍。
從那個寒假開始,我不斷去拜訪洞庭守護者,有時候就直接住在漁民叔叔家。我覺得他們太不容易了,我想把他們保護江豚的故事寫出來,讓更多人關注和保護江豚。
和守護者一起巡湖
我發起了“為洞庭湖上的‘江豚衛士’募捐(第二期)”活動,在網友和北京一家基金會的幫助下,我們籌集到了八萬元,為“洞庭守護者”購買了一艘快艇,讓他們能夠更好地巡湖。
守護者們有了新裝備
2014年11月的一天,“洞庭守護者”接到漁民情報員的舉報電話,說當天晚上會有人“電捕魚”。我正好住在漁民叔叔家,也申請和他們一起出動。
那段時間,非法捕撈猖獗,10月份,隊員們就配合漁政部門抓獲了7艘電捕魚船,8名非法作業人員,摧毀28個迷魂陣,17個矮圍,發現滾鉤四次,清除幾十條。
晚上八點,我和其他四名巡湖隊員登船,前往舉報水域地點。夜晚的洞庭湖特別黑,也特別冷,我們在湖里漂了四個小時也不見人影,自己還凍得不行,決定開船返回。
“洞庭守護者”夜巡
凌晨三點,隊員們還是不放心,決定再出去一趟。凌晨四點,我們終于聽到了漁船的聲音。隊員們都是漁民出生,是不是“電捕魚”的船,聽發動機的聲音就能知道。
我們用強光燈示意漁船,對方也注意了,以為我們是漁政的工作人員,于是馬上停下船只。我們駕駛快艇靠近兩艘“電捕魚”船,準備上前勸阻。
兩位巡湖隊員登上漁船,我留在快艇上,拿著手機拍攝。對方是四個男的,中等身材,穿著軍大衣,每個人都戴著頭燈,這是“電捕魚”的標配。
當對方得知我們是志愿者,這幾個漁民突然開始大聲地罵人,把我們的隊員往船下推。我感覺眼前有一道亮光,其中一個人從他的大衣里抽出了一把菜刀,佯裝要砍人。
情況十分危險
這種情況下,一個不理智的行為,都會讓形勢變得更糟。我們的隊員趕緊退回到自己的快艇上,遠離漁船。幾個非法捕魚者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消失在黑夜當中。
這其實并非個案,就在同一個月里,巡湖隊員和志愿者們又遇了類似的事情,同樣是凌晨,同樣是電捕魚,這次的違法捕魚者是一對漁民夫婦。
隊員們登船查看時,發現船艙里有二十多條魚,應該也是剛開始不一會。我們撥打了岳陽縣漁政電話,漁政部門回復說,讓我們把違法漁船靠到岸邊,等待他們過來處理。
已經被電暈的魚
誰知道,船剛靠岸,沒等來漁政的人,反而來了幾個兇神惡煞的大漢,和剛剛那兩人是一伙的,說了幾句威脅的話,就把船開走了。為了避免沖突,我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
“洞庭守護者”只有監督權,沒有執法權。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們首先要保證自身安全,然后把情況和拍攝下的視頻如實反饋到漁政部門,交給他們進行處理。
2015年,何大明告訴我,后來他們在巡湖時又遇到了那幾個“拿菜刀”的非法捕撈者,巡湖隊員馬上進行舉報。這次,漁政部門及時趕到,終于將這幾個人繩之以法。
夕陽下,隊員們又登船出發了
2014年6月大學畢業,家人希望我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大學老師也給我介紹了長沙市環保局的工作,但我還是選擇了全職公益做環保,成為一名環保行動者。
我不后悔自己的選擇
我特別熱愛這份工作,它非常充實,充滿挑戰和歡樂,偶爾還會有驚險刺激的小故事發生。對我而言,這傾入了我的理想,感情和情懷,更加我的是一份事業。
洞庭湖曾經非法漁業活動猖獗,但是在民間組織和政府的共同努力之下,漁業秩序得到了一定的恢復,江豚數量由2012年的90頭上升到2016年的120頭左右。
配合漁政拆除違法捕撈網具
這是對民間與政府合作保護江豚最大的肯定,也給了我們民間江豚保護者很大的信心。但是一些事情的發生,讓我對“江豚保護”這個話題有了新的思考。
2016年3月,我和幾位白鱀豚愛好者,發起了民間長江流域白鱀豚考察。白鰭豚已經功能性滅絕,但是民間關于目擊到白鱀豚的案例每年都有發生。
考察程中,我沒有看到白鱀豚在長江的美麗身影,只看到了白鱀豚的骨骼標本。我不希望這樣的悲劇在江豚上重演,未來的孩子們只能通過骨骼標本和前人的講述了解這些可愛的生靈。
4月12日,鄱陽湖發現多頭死亡江豚…當地查實,共發現6頭死亡江豚,兩頭公江豚、1頭母江豚,另外3頭因腐爛程度較高無法辨明性別。
死去的江豚
看到這個消息,我特別沉重,在我們拼命保護洞庭湖100頭左右江豚的時候,300公里外的鄱陽湖竟然一天就死了六頭,這是天大的事。
我聯系了一些科學家和志愿者,想了解這幾只江豚的死亡原因,但是漁政部門第一時間把江豚進行掩埋處理了,沒有進行深一步的研究。這樣的處理方式,也讓我覺得寒心。
5月2日,又有一條新聞:湖北咸寧一位漁民在岸邊干活的時候,發現一條約70厘米的小江豚被困在蘆葦叢里動彈不得,他用床單裹住小江豚后,將其帶到江中心放生。
漁民放生小江豚
照片上的小江豚很小,應該還是剛滿月。江豚是哺乳動物,半歲以內的小江豚都需要在母豚身邊喝奶,如果冒然放生,小江豚會很難存活。
我通過報紙上的記者聯系到了這個漁民,請這位漁民再去放生水域,想找到這條小江豚,但是由于當天下起了大雨,水流太急沒有辦法找,只好放棄。
這幾件事讓我意識到,江豚保護不只是洞庭湖流域,還有鄱陽湖,長江流域等等。2016年7月,我找了幾個公益伙伴,聯合發起了“長江江豚保護行動網絡”項目,致力于找到更多的志愿者一起去做江豚棲息地的保護。
巡護隊員正測量死亡江豚體長
2016年到現在,我們團隊已經推動了8個漁民團隊去保護江豚,有的已經獨立化運作,那位救上小江豚的漁民也被我們發展成了江豚保護者。
我希望一邊發現和培育更多團隊來做本地化的保護,一邊再做一些內容的設計去幫助這些漁民團隊,讓他們能更好的獨立化運作,成為本地有力量的生態守護隊伍。
康山護豚隊拆除違法滾鉤
2018年底,我同事和巡護員在岸邊巡湖的時候,一位漁民突然駕駛摩托車沖向他們。摩托車沖到他們面前也沒有減速,于是趕緊避讓,車就從他們的身邊飛馳而過。
這個漁民曾因為非法捕撈,被我們舉報了好多次,可能是來氣了,才有了這樣的行為。其實他也不是真的會撞過來,只是想嚇唬嚇唬志愿者。
在江豚活躍區域勸阻釣魚者
如果放在從前,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會很生氣,尤其還涉及到我們團隊里年輕的小伙伴,我很擔心。但是站在漁民的角度上,我也理解他們,漁民就是靠捕魚為生的,他們需要生活,投入的錢必須撈回來,加上過年關口,會更需要錢。
對于漁民來說,公益是一個很難的抉擇,他們要被迫放棄一部分利益,有可能會和其他做捕撈的漁民決裂,或者被本地人漫罵,甚至人身威脅。
但是,這些漁民祖祖輩輩都是生活在湖邊,他們對水有感情,對江豚有感情。當有人告訴他們保護江豚是有成效的,保護江豚真的就是在保護家鄉時候,他們就愿意和我們一起去做這件事。
大學生們入村宣傳
這幾年我最大的改變是思考問題的方式。讀書的時候,看問題,不是錯就是對。經歷這么多問題之后會發現,任何一個社會問題,都沒有我們看到的那么簡單,其背后的原因是非常復雜的,涉及到太多的利益相關方,還有諸多的管理體系問題。
和孩子們介紹江豚
就像江豚瀕危,并不都是漁民造成的,采砂,水污染,這些外部的生態破壞遠遠超過漁民打漁的影響,漁民可能只是最后,最直接的接觸者。要解決這些問題,可能涉及到法律,制度,教育等方方面面,這是一個很長的過程。
一起清理濕地上的垃圾
去年12月,農業農村部宣布了“長江十年禁漁計劃”。進入2020年,我們巡護時已經很少看到非法捕撈了,大部分是在清理一些殘破的漁網。水里也多了很多小魚,還有二三十斤的大魚跳出水面,一天能見到幾十次。
今年春節,因為疫情的原因,我在家待了半個多月。做環保工作的人基本沒有過年過節的概念,這是我工作以后第一次過年在家待過元宵節。
疫情期間,媽媽在家一直學習辦公軟件和五筆打字,她和我說,要挑戰自我,不斷學習。看到她這么努力,我也想趕緊回到湖上,和志愿者們去保護江豚。
正月二十五,我來到江西九江,和伙伴們開始新年第一趟鄱陽湖巡湖。我看到了小鸊鷉、赤麻鴨、小天鵝、蒼鷺,還有很多不認識的鳥,大自然的美好,一下子治愈了疫情所有的陰霾。
新年第一趟巡湖
值得開心的是,九江團隊已經獨立注冊了“微笑天使江豚保護中心”。希望通過我們這代人的努力,讓子孫后代還能見到江豚。
加油!豬豬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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