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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察長列席審委會，被告人遭隱性傷害之憂－－孫云康律師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列席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會議的實施意見》（簡稱《意見》），自今年4月1日起實施。該《意見》明確了檢察長列席審判委員會會議法律依據，列席人員、列席會議范圍，列席啟動等方面內容。《意見》明確：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討論特定案件或議題，同級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可以列席，包括“可能判處被告人無罪的公訴案件，可能判處被告人死刑的案件，人民檢察院提出抗訴的案件，與檢察工作有關的其他議題。檢察長列席審判委員會會議任務是：“對于審判委員會討論的案件和其他有關議題發表意見，依法履行法律監督職責。”
據媒體報道，該《意見》源于2003年中央司法體制改革精神要求，先前在某些檢察機關試點，據試點檢察機關負責人介紹，檢察長列席審委會制度，主要任務與作用為“拓展監督職能，促犯罪事實認定，程序并非兩次公訴。”
《意見》實施后，檢察機關對三類公訴案件審判監督程序由事后監督延伸為事前監督，即由對法院審判裁決不服之抗訴監督轉變為對特定案件裁決前法律監督，人們有理由關注：此一重大轉變是否具有法理依據，對刑事訴訟三方結構會否帶來負面影響，是否會對相關案件被告人訴訟利益造成隱性傷害。
關于《意見》賦予檢察機關延伸審判監督權有無法律依據爭議，《意見》規定：“檢察長或者受檢察長委托的副檢察長列席審判委員會討論案件的會議，可以在人民法院承辦人匯報完畢后、審判委員會委員表決前發表意見。”這里的“發表意見”無疑指檢察長代表公訴機關就個案就案件事實及法律適用表達觀點的過程及內容。刑事訴訟法確立公訴機關承擔公訴職能，審判機關履行審判功能，兩機關屬“互相分工，互相配合，互相制約”的訴訟關系，依照刑事訴訟法，公訴機關對于法院刑事裁決認為確有錯誤的，可依法提出抗訴。根據刑訴法，檢察機關履行審判監督職能只能為對司法裁決的事后監督，法院就個案獨立審判，公訴機關事前監督并無法理根據。
《法院組織法》第十一條規定：“各級人民法院設立審判委員會，實行民主集中制。審判委員會的任務是總結審判經驗，討論重大的或者疑難的案件和其他有關審判工作的問題。各級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會議由院長主持，本級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可以列席。”盡管《法院組織法》賦予同級檢察長有列席法院審委會權利，并未規定列席檢察長有權就個案司法裁決結果發表意見，并未明確賦予檢察長個案司法裁判事前監督權，《意見》將檢察機關裁判監督權延伸至裁決過程，確有違法之嫌。按照筆者理解，根據《法院組織法》，檢察長列席會議目的是對審委會議事程序合法正當性予以法律監督，參加會議范圍也非僅為《意見》列舉三類案件或涉檢議題。檢察長列席會議就具體個案在審委會表決前發表意見，法理上確有“兩次公訴”之嫌，它已影響到刑事訴訟控辯審三方結構平衡。
筆者注意到：就人們對公訴權介入司法裁決過程影響司法公正擔憂，某試點檢察機關負責人認為：檢察長列席審委會會議發表意見主要目的是“促犯罪事實認定，非二次公訴”，并列舉檢察長列席會議糾正辦案法官事實匯報錯誤，從而導致實體公正處理事例，說明該制度對司法公正的作用。但筆者對此持有異議。首先，列席檢察長是在審委會表決前“發表意見”，內容并非僅局限于犯罪事實認定方面，法律適用評介為其應有之意，法院審委會表決前，公訴機關負責人就案件事實及法律適用發表意見，目的無非為影響審委會最終評判結果，考慮到法庭審理階段，公訴人已就案件事實及法律適用代表公訴機關發表了公訴意見，檢察長列席審委會發表意見無非是公訴人公訴意見再重復，或者再強調，訴訟常識不允許檢察長發表與公訴人差異的法律意見，因此，檢察長列席審委會發表意見，實難以避免“二次公訴”之嫌。
其次,<意見>使被告人訴訟利益遭“隱性傷害”之憂。《意見》列明三類公訴案件，皆為涉及被告人重大訴訟權益敏感案件，人們有理由擔心，目前刑事辯護權式微司法環境下，檢察長列席審委會就三類重大案件處理發表意見，就司法公平正義實現觀察是否利大于弊，被告人訴訟權利會否受到隱性傷害。探討該問題之前，有必要具體分析此三類案件司法審判現狀。被提交審委會討論三類公訴案件，司法實踐中，案件已經承辦法官、合議庭及相關法庭負責人討論研究，對被告人定罪量刑形成傾向性意見，最終法院審委會予以討論定奪屬中國特色審判制度，檢察長參與其中就案件裁決發表意見，從事實認定及法律適用層面分析，并不存在法理意義，在審委會討論前，控辯雙方相關意見都已具備，公訴機關負責人“親上火線”再次發表意見，如說具有意義，也是借其司法職務影響力，而審委會成員除考慮案件事實及法律適用，在其心證形成過程中，檢察長意見難免對其不產生影響。《意見》制度設計，造成檢察權對審判權不當滲透，給人以“配合”有余，“制約”不足憂慮。
三類案件特殊性使人們更有理由擔憂被告人訴訟利益遭損害。“被列席”三類案件涉及檢察機關重大訴訟利益，其中檢察長列席無罪案討論更是如此，檢察長列席審委會對特殊案件發表意見，對于被告人訴訟利益可能造成傷害卻是隱性的，外人無法覺察。從訴訟利益考慮，檢察機關負責人當然為證明被告人有罪處以刑罰據理力爭，假如審委會決議被告人無罪，公訴機關不僅難堪且麻煩，因為涉及司法聲譽與國家賠償，檢察長發表意見不可能對被告人有利，在這種訴訟利益支配下，誰又能保證列席會議的檢察長發表意見始終是公正公平客觀的。《意見》確立檢察長列席審委會會議制度，在排除辯護人在場情況下，以“控審會商”方式對被告人重大訴訟利益作出安排，在目前控辯力量制度設計不對等狀況下，這樣的制度安排無疑是對被告人訴訟權利第二次削弱，但傷害過程卻表現為隱性、非公開方式，因為“出席、列席審判委員會會議的所有人員，對審判委員會討論內容應當保密。”
孫云康律師
2010-04-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