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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丨蔡亮:重塑統治集團——西漢巫蠱案的再解讀
【作者簡介】蔡亮,生于重慶合川。本科就讀于中國人民大學文史哲實驗班。畢業后赴美國,2007年在康奈爾大學取得歷史學博士學位。2012年任劍橋大學沃福森學院客座研究員, 2015年任斯坦佛大學訪問學者。

蔡亮

重塑統治集團——西漢巫蠱案的再解讀
【美】阿肯色大學 蔡亮

【內容提要】漢武帝在位54年中,其三公九卿大都有顯赫的家庭背景。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漢武帝的后任,即昭、宣、元三朝的54年中,這一批世宦之家在歷史舞臺上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出身貧寒的新興官僚。他們基本都是從官僚系統底層開始其仕途,一步一步逐漸爬升到權利中心的。這些新興官僚演化成新的統治階層,其后代和門生們牢牢把持著西漢的中央政府,直到王莽篡位。伴隨新的統治集團的形成,儒生官員也逐漸成為朝廷的中堅力量。是什么導致西漢的統治集團在武昭之交時出現了這樣一個斷裂呢?本文指向了漢武帝末年的巫蠱之禍,并試圖指出,巫蠱之禍實際上可以看做是西漢歷史上的一個分水嶺,圍繞這次禍亂,整個統治集團開始重新洗牌。
【關鍵詞】巫蠱案、漢武帝、儒生、霍光、宣帝

迄今為止,學者們對漢武帝末年發生的巫蠱之禍已經有較為詳盡的研究,普遍認為其中牽涉到臣子之間的恩怨和王位繼承權之爭。
在此基礎上,本文通過使用統計方法對巫蠱之禍前后三公九卿的人事構成作出分析,試圖進一步指出,巫蠱之禍實際上可以看做是西漢歷史上的一個分水嶺:圍繞這次禍亂,整個統治集團開始重新洗牌。
禍亂之后,從西漢建立之初就開始主宰朝廷的家族幾乎全部都從政治舞臺上消失了。從昭帝開始,一批出身貧寒的官員爬升到權力中心,逐漸演化成一個新的統治階層,牢牢把持西漢的中央政府直到王莽篡位。

一、新統治階層的形成

武帝在位54年,昭、宣、元三帝一共在位也是54年。
根據《史記·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和《漢書百官公卿表》,在武帝一朝,共有141人取得了三公九卿、列將軍或京兆尹等高層職位。司馬遷和班固對其中76人的生平,尤其是其仕途有較為詳細的記載。
與此相對應,在昭、宣、元時期,共有140位高層官員,傳世史料記錄了其中73位的生平事跡。
讓我們首先比較這兩段時期丞相的家庭背景和仕途之路。
昭、宣、元三朝一共有11位丞相,除了韋玄成之外,其他所有丞相都來自非官宦之家,都是從官僚系統的底層一步一步爬升到權力頂峰的。韋玄成的家庭背景似乎很顯赫,其父親韋賢在宣帝時也曾擔任丞相一職。但事實上,即使是韋氏的仕宦歷史也僅僅能追溯到宣帝時期。在韋賢之前,韋氏幾乎沒有任何人曾在官僚系統中任職,盡管班固提到他的一個遠祖曾為楚元王傅。
其他10位丞相出身大都比較貧寒。據記載,蔡義給事大將軍霍光幕府時,因為家貧,常步行。多年后,他才被補遷為覆盎城門候。而另一位丞相匡衡,家里世代為農夫,其從博士受詩時,“家貧,衡傭作以給食飲”。丙吉、于定國曾為獄吏,而魏相始為府卒吏。相比而言,楊敞和黃霸出身于稍微富裕的家庭。楊給事大將軍霍光幕府,深得其厚愛,而黃霸兩次入錢入谷而取得官職。
這些丞相們的出身,與武帝時期的情形判然有別。
漢武帝一朝有12位丞相,其中4位(竇嬰、田蚧、劉屈牦、公孫賀)是外戚國親;4位(許昌、薛澤、莊青翟、石慶)是開國功臣之后,因享有爵位而成為丞相候選;1位(李蔡)來自地方豪族,因軍功卓著而成為朝廷重臣。昭、宣、元三朝的丞相們沒有一位在被提拔為丞相之前擁有爵位,而武帝一朝的這12位丞相中,有9位在任職丞相之前都或因繼承或因軍功而封爵(表一、二)。



類似的反差同樣體現在對御史大夫和九卿的比較中。
如果將丞相統計在內的話,在有記載的武帝一朝的高層官員中有將近51%(39位)出身于權臣之家——在這39人中,有一半還都是西漢開國元勛之后(表一)。
但這種局勢在昭帝繼位時被徹底改寫了。從昭帝開始到西漢末年,沒有一位高層官員能把其家族的仕宦歷史追溯到西漢早期,而且在有記載的昭、宣、元三朝的官員中,63%(47位)的三公九卿都出身于非官宦家庭,而對其余的26位來自官僚家族的官員來說,其家族仕宦歷史大都也僅僅能追溯到昭帝朝(表二)。
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觀察兩個時期的上層官僚組成,我們可以看到,在武帝時近20%(16位)的三公九卿在武帝即位之前就已經在朝中取得了舉足輕重的地位,或躋身于列侯,或擔任重職數十年。而在昭、宣、元時期,只有4%(3位)的高層官員在昭帝即位之前在中央任職——即使這3人也僅僅在武帝末年巫蠱禍亂之后才被提拔到重要的職位。
在武帝時,有38%(29位)的三公九卿的父親或祖父在武帝即位之前已享有爵位或居于重臣之列。與此相比,在昭宣元時期僅有13.6%(10位)的父親或祖父在昭帝即位之前曾享有爵位或擔任重職(表三)。


通過上面的比較,我們不難看出:從西漢建立到武帝時期,上層官僚的組成
有較強的繼承性,三公九卿們能夠順利地將自己的地位與權力傳遞給其后代。前一朝的官員及其后裔往往也是后一朝的中堅力量;與此迥異的情形是,從武帝到昭帝,這種人事上的連續性消失了——從西漢建立之初就開始主導整個朝廷的權臣家族逐漸被一批出身貧寒的新興官員所替代,從而在高層官僚的人員構成上形成一個明顯的斷裂層。
實際上,主宰武帝一朝數十年的高層官僚也曾努力為其子孫的仕途鋪平道路。司馬遷就注意到,當時最顯赫的家族如石慶家、汲黯家,往往有數十人在朝延中擔任兩千石或更重要的職位。在有記載的武帝一朝的76位高層官員中,就有四對父子(石慶/石德、李廣/李敢、公孫賀/公孫敬聲、張廣國/張常),三對兄弟或表兄弟(李蔡/李廣、石健/石慶、司馬安/汲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雖然這些權傾一時的權臣家族為鞏固其權力和地位做出了各種努力,但并沒能夠像預想的那樣主宰武帝之后的朝政。恰恰相反,這些家族在昭帝統治時“突然“無跡可尋了。
這次重大的變化是否意味著昭、宣、元時期實行了什么新的選拔制度,從而促進了社會流動呢?
答案是否定的。出身貧寒的新興官僚很快鞏固了自己的地位,其家族成為新的統治階層,主導昭帝以后的朝政直至王莽篡位。
昭、宣、元帝之后,王莽新朝滅亡之前,一共54年。在不考慮外戚和國親的情況下,我們發現在有記載的高層官僚中,有27人是來自仕宦之家,其中88%(24人)是昭、宣時期出身貧寒的官員的后裔(表四)。


比如,于永在元帝和成帝兩朝擔任要職,其父親于定國曾為獄吏,而在宣帝時逐漸被提拔為丞相。陳咸、任千秋、黃輔、馮野王、尹岑、匡咸等在成帝和哀帝時擔任九卿職位,而他們的父親都曾受職于官僚底層,并都在宣帝時逐漸被提拔為朝廷重臣。
在這里,我們不僅可以看到權力直接從父親傳承到兒子,而且也可以發現在昭帝之后形成了新的累世公卿的五大家族,其成員在昭帝后的每一朝都把持重要職位。
韋賢的仕途始于博士一職,在其70多歲時被提拔成宣帝的丞相。從此以后,韋氏成為西漢中后期最引人注目的家族之一。韋賢的兒子韋玄成在元帝一朝擔任重職,并在其父親擔任丞相的30年后取得了同樣的職位。韋賢的孫子韋安世在成帝時擔任九卿,而韋賞在哀帝時擔任大司馬。
可以與韋氏家族相提并論的是金日磾家族。在武帝和昭帝兩朝交接時、金由一個武帝的衛士被提拔為車騎將軍。從昭帝朝到西漢末年、一共有5位三公九卿出自金氏。
除了韋氏和金氏之外、蕭望之、丙吉、王吉也各自建立了顯赫一時的世宦家旅。蕭望之、丙吉、王吉都出身于相對貧寒的家庭、卻都在宣帝一朝被提拔為三公九卿。從宣帝到王莽,蕭家總共產生了4位高層官僚,丙家3位,王家3位(表五)。


以上的分析顯示,以昭帝朝為界,西漢實際出現了兩個完全不同的統治集團。
從西漢建立到武帝末年,開國元勛及其后裔、皇親外戚和一批軍功顯赫的將軍為朝廷的中堅力量。而從昭帝一朝到西漢末年,朝廷被新興的官僚集團所把持。這些官僚大都出身微寒,而在昭、宣帝時從官僚機構底層爬升到權力中心。他們成為新的領導階層,在西漢后期乃至王莽篡位后的朝政中扮演著關鍵的角色。

二、儒生對公卿階層的滲透:從少數派到中堅力量

伴隨舊官僚家族的消失和新官僚家族的形成,儒生官員逐浙成為朝廷的中堅力量。
董仲舒雖然提出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主張,但漢武帝是否真的實施了這一政策,其實歷來都是備受爭議的。我們暫且不討論漢武帝時儒家思想是否已經成為主要的意識形態,而從另一個角度觀察儒生對官僚機構,尤其是對公卿階層的滲透過程。
在漢武帝的54年統治中任命了12位丞相,其中只有1位被司馬遷稱為儒生,即公孫弘。
有些學者認為公孫弘被提拔為丞相,標志著漢武帝對儒生的重用。但仔細分析漢武帝丞相的人選,我們發現當時的政治局勢遠比我們通常的理解更為復雜。如上文所提到,武帝一朝的12位丞相中,有4位是外戚國親,有4位是西漢開國元勛之后,另有1位因軍功顯赫而被提拔。
這些丞相的家庭背景與公孫弘相去甚遠,而這迥異的家庭背景也直接決定了公孫弘與其同僚們相比,有著非常特殊的仕途軌跡。權臣之后或繼承其父輩的爵位,或由蔭翳制度而在朝廷中擔任郎吏,或在太子府任舍人。
從西漢建立之初到漢武帝,侯爵的享有者往往是三公九卿的直接候選人。而任郎吏或太子舍人的權臣之后不僅有機會接觸皇帝或太子,結交京城的達官顯貴們,而且往往可以直接晉升為中層官員。
而外戚多被委以軍權,并以軍功封爵或提拔為三公九卿。武帝的丞相大都沿襲這些既定的仕途軌跡而爬到權力的頂峰。
早在文帝時,許昌、薛澤、莊青翟已經繼承了侯爵,而趙周也因王戊反、其父親“不聽,死事”而于148年封爵。褚少孫在補寫《史記》時指出,他們“皆以列侯繼嗣,娖娖廉謹,為丞相備員而已,無所能發明功名有著于當世者”。
而在武帝即位之前、竇嬰、田蚧、李蔡、石慶或以外戚,或以開國元勛之后、或以軍功早已在權力中心占據一席之地了。因其父輩的權力和顯赫的家庭,這些權臣之后和外戚們根本不需要依靠對五經的研習而躋身于高層官僚之列。

和這些身世顯赫的高層官僚相比,公孫弘能入主權力中心完全是一個特例。公孫弘少時曾因家貧,牧豕海上。公孫弘曾為薛獄吏,有罪,免。在60多歲時,公孫弘才因被推舉為賢良而任職博士。不過又因出使匈奴,還報,不合上意,而以病免歸。
11年以后,70多歲的公孫弘再次被其郡國推舉為文學,而其對策被漢武帝擢為第一,因而再次被任命為博士。從此,公孫弘才真正開始了其輝煌的仕途。短短7年時間,公孫弘從博士被提拔到丞相。
在武帝一朝的12位丞相中,只有公孫弘是通過察舉制度而進入官僚體系的,也只有公孫弘因其學春秋雜說而被其同時代的人認同為儒生。公孫弘幾經曲折而最終顯赫的仕途,由很多偶然因素決定,除了武帝的意志,恐怕很大程度上也要歸功于公孫弘自己的長壽。
公孫弘的成功是否意味著漢武帝開始提拔儒生并以其為官僚的中堅力量了?或者說,公孫弘的成功是否意味著察舉制度已經成為了西漢政府對人才的主要選拔工具呢?
答案是否定的。
公孫弘是漢武帝的第五任丞相,在漢武帝執政17年的時候任職。在他之后,漢武帝先后任命了7位丞相。這7人中沒有一位是儒生,也沒有一位是通過察舉而進入官僚系統的。除了田千秋,公孫弘的后任與其前任們都享有共同的背景和經歷,即他們都因家族的權力而主宰中央政府數十年。
儒生不僅在武帝一朝的丞相中是絕對的少數派,在其他的高層官僚中,也寥寥無幾。我們最熟悉的歷史敘述往往對趙綰和王臧多著筆墨,認為漢武帝對這兩位儒生的提拔標志著漢武帝對竇太后所支持的黃老學說開戰,開始正式扶持儒學。同時,學界比較流行的觀點認為,公元前136年,漢武帝建立了五經博士。公元前124年公孫弘提議為博士置弟子,以通一經的博士弟子為郎吏郡吏人選。學者們指出這些改革保證了儒生能夠順利進入官僚系統。但是當我們對三公九卿等高層官僚的人員構成進行統計分析時,我們看到實際情況遠比想象的復雜。
如果將丞相統計在內的話,在有記載的武帝一朝的高層官員中,有51%(39人)出身于權臣之家——在這39人中,有一半是西漢開國元勛之后。無論是51%這個數據本身還是前文所提到得三公九卿之間的親緣關系都表明,憑借家族的權力晉升高層官員代表著當時最普遍的情況。
除了因家族勢力而晉身的官僚,還有6位因軍功而被提拔,這6位官僚中有的家庭背景不明,有的來自地方豪族家庭,如李廣、李蔡。以軍功進入官僚系統是當時非常普遍的現象,比如班固明確記載在公元前110年,李廣利的軍官吏中“為九卿者三人,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余人,千石以下千余人。奮行者官過其望,以適過行者皆黜其勞”。
而廖伯源先生在對尹灣漢簡所保存的西漢東??ぶ邢聦庸倮糍Y料的詳細研究中指出,實際上以軍功晉升為朝廷命官是比察舉制度更為普遍的仕進渠道。而在高層官員中出現以軍功成為三公九卿的實例更印證了廖先生的觀點。
馳騁沙場、斬獲敵首是加官封爵的快捷方式,以訾官進入官僚系統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在有記載的漢武帝的三公九卿中,卜式、孔僅、桑弘羊等三位來自富賈之家,并以精于計算而任重職。司馬遷提到,當時“除故鹽鐵家富者為吏。吏道益雜,不選,而多賈人矣”?!叭胴斦叩醚a郎,郎選衰矣”。
在這76位高層官僚中,有14位晉升于官僚機構的最底層,大都以獄吏、郡吏起家。他們都來自非官僚家族,而且很可能出身貧寒。張湯的父親為長安丞,其外出時讓張湯守舍,回家后發現老鼠偷了肉。司馬遷記載道:“其父怒,笞湯。”杜周被提拔為廷史時,只有一匹殘廢的馬。這批官員善于控制豪族、治獄、逐盜,并努力結交權貴。其突出的行政能力和用心打制的關系網讓其一步一步爬升到權力中心。(表二)
從以上分析來看,武帝的高層官僚或以家族權力,或以軍功,或以訾官,或以行政能力進入官僚系統,而逐漸晉升到權力中心。
那么,有多少高層官僚精通于儒學,并以其儒術通過察舉或太學成為三公九卿的呢?
在有記載的高層官員中,只有4位——公孫弘、趙綰、王臧、倪寬——被司馬遷稱為儒生,其特征為精通五經。
朱買臣和孔臧應該也被同時代的人認為是儒生。班固稱朱買臣為縉紳之儒,司馬遷稱其曾“說春秋”于武帝前。在《漢書·藝文志》中,孔臧的著作被歸于儒家。
把《史記》和《漢書》聯合起來考察,在漢武帝54年的統治中,有記載的三公九卿一共76位,其中僅僅6位在當時被稱為儒生。
雖然傳統的敘述認為從漢武帝開始,察舉制度的常規化和太學的建立使得儒生能順利進入官僚系統。但事實上,在這76位高層官員中,僅僅有一位——即公孫弘——是通過察舉制度進入官僚系統的,另有一位——即倪寬——是通過太學而被選拔為官吏的。很顯然,儒生在武帝一朝的權力中心里僅僅是極其少數的一部分。
以儒學躋身三公九卿的可能性仍然非常渺茫,儒生進入官僚系統的途徑也遠非已經制度化了。從儒生對公卿階層的滲透來看,漢武帝是否實行獨尊儒術的政策甚至都是值得再反思的。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昭、宣、元帝54年的統治中,儒生在高層官僚的比重卻大大增加了。11位丞相中有5位是儒生,而另外3位也在他們進入官僚系統上層后開始學習五經。
在昭、宣、元三朝的其他69位三公九卿中,有19位是儒生,有一位在取得高層職位時開始學習五經。
從數字上來看,在昭、宣、元三朝的高層官僚集團里,儒生已經從無足輕重的少數派演變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了(表六)。


學者普遍認為宣帝支持法家,堅持霸道與王道雜用。而出乎預料的是,儒生實際上是在宣帝一朝開始扮演重要角色的。
在昭帝一朝,王欣和楊敞被任命為丞相。王欣以其行政管理能力和經營的關系網逐漸從官僚底層爬升到權力高層,楊敞與當時攝政的霍光關系密切。兩人都沒有接受任何儒學的訓練,而在他們的仕途中也從來沒有準備學習儒學。
與此相反的是,宣帝一朝的六位丞相中,蔡義、韋賢、魏相都是儒生出身,其中前兩位曾任博士。剩下的三位——丙吉、黃霸、于定國——的仕途則與王欣、楊敞非常相似。他們都精通律令,并以行政能力和人際關系而被提拔到中央政府。
但與其前任相區別的是,這三位非儒生出身的丞相在其仕途某一時候都開始學習儒學。
丙吉是霍光的部下,為宣帝的繼位立下了首功。但是,直到三位儒生被任命為宣帝的丞相之后,他才被提拔到權力的頂峰。丙吉始任獄吏,但據《漢書》記載,其后學詩、禮,皆通大義。
黃霸少學律令,在武帝末時以入錢而得以任卒吏,在宣帝時以其功績逐漸被提拔為丞相長史。這時黃因沒有及時彈劾批評詔書的長信少府夏侯勝,而與夏侯勝一起被投進監獄。戲劇化的是,雖然黃霸在監獄里等待死刑,卻請求跟夏侯勝學習儒學,并稱:朝聞道,夕死可矣。
雖然我們無法證實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但很顯然在班固撰寫《漢書》的時候,這已廣為流傳。
如果說在獄中學習儒學的經歷為黃霸被赦后的晉升鋪平了道路,那么于定國卻在其事業的頂峰開始學習儒學。于定國的父親為縣獄吏,于學法于其父,其后也成為獄吏,并以其治獄才能積年高升為廷尉。已經成為九卿之一的于定國這時候拜師學習《春秋》,班固記載道,于定國“迎師學《春秋》,身執經,北面備弟子禮?!?/span>
丙吉、黃霸和于定國這三位丞相主動學習儒學的故事,讓他們與那些不懂也毫不在乎儒學的前任區分開來。
讓我們回顧一下宣帝以前的三公九卿們。前文提到武帝一朝,有14位高層官僚出身貧寒,像丙吉、黃霸、于定國一樣,他們大都從獄吏之類的基層官員開始其仕途,并以其功績逐步爬升到權力中心。但是,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在仕途中有興趣學習儒學。是什么使丙吉、黃霸、于定國對儒學產生興趣,并覺得有必要公開拜師學習呢?雖然由于篇幅的限制,在這里我們不能詳細討論這個問題,但是,宣帝一朝發生的這些重大的變化足以顯示儒生在官僚上層開始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
當我們仔細分析武、昭、宣、元四朝的儒生官員的分布時,我們可以進一步證實這一論點。武帝54年統治中,僅有6位儒生取得三公九卿的職位;在昭帝的13年統治中,有1位儒生列于三公九卿;而在宣帝25年統治中,儒生在三公九卿中的人數上升到16位。而以喜歡儒學著稱的元帝在其16年統治中,也僅僅提拔了11位儒生到高層職位。無論從絕對數目,還是從儒生官員的人數和統治年數的比例來看,宣帝一朝都標志著儒生進入權力中心的一個突破性進展(表六)。
根據班固的記載,好儒的元帝做太子時認為宣帝多用文法吏,曾建言宣帝:“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倍塾柍獾溃骸皾h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達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因為這一個故事,宣帝在傳統歷史敘事中總以反對任用儒生的形象聯系在一起。而以上的史料分析提示我們,如果不對當時的整個官僚系統進行全面的分析,而僅僅根據班固的一些帶評判性的敘述來理解歷史往往會造成誤讀。
儒生從宣帝一朝開始崛起,這一現象不僅為其在這一時期成為高層官僚中一股引人注目的力量所證實,而且也表現在其同門和弟子成功滲誘進公卿階層至王莽篡位新朝滅亡這一事實上。
昭、宣、元帝以后直至王莽新朝滅亡之前,史料中有關于99位高層官僚的記載,其中有33位為儒生出身。在這些儒生官員中,有6位來自仕宦之家,27位出身貧寒(表七)。


而出身貧寒的27位儒生官僚中,絕大部分是宣帝和元帝時期崛起的儒生官僚的同門或弟子。實際上,從宣帝到王莽末年的高層官僚中,一共有11對師徒。例如,后倉在公元前72年躋身為九卿中的一員,7年之后,曾經跟隨他十年的學生蕭望之也進入了這一階層。蕭擔任三公九卿一共20年,在宣、元兩朝政局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后倉的另外一個弟子匡衡在元帝時期被任命為丞相,而匡衡的弟子師丹在公元前14年開始進入權力中心,擔任九卿一職,7年之后,爬升到權力的頂峰,成為大司馬。
可與后倉一門相媲美的是梁丘賀和周堪的門生。梁在公元前53年宣帝統治時以其精通《易經》而取得顯赫地位。他的弟子張禹在公元前25年成帝時期被提拔為丞相。11年后,張禹的一門生彭宣取得大司空一職,另一門生戴崇也于此時躋身于九卿之列。
周堪在宣帝時期擔任太子少傅一職,在公元前46年晉升為光祿勛。周的弟子許商在公元前14年成帝時擔任少府,而許商的兩個弟子在王莽篡位后同時并列于九卿中。
直接的師徒關系將宣帝以來的高層儒生官僚聯系在一起,這一時期興起的儒生官僚往往有同門之誼,隸屬于同一學派。
夏侯勝、后倉和梁丘賀都學于夏侯始昌;蕭望之、周堪、黃霸,在宣帝、成帝時期相繼或同時躋身于三公九卿之列,而他們都是夏侯勝的門生。實際上,如果將夏侯始昌的門生和門生的門生加在一起,我們發現從宣帝到王莽末年,這一學派產生了4位丞相、12位三公九卿。
與夏侯始昌的門生發達的仕途可相媲美的是歐陽高和眭孟各自所創立的門派。從宣帝起,歐陽高門派產生了6位三公九卿,而眭孟門派產生了5位(表八)。


儒生官員們并不故意回避他們之間的這些聯系,相反,他們往往公開互相提攜,或錄用其門生為下屬,或推舉其同門于朝廷。這些舉措進一步鞏固了原本存在的師徒之誼,儒生之間的認同感也由此而得以強化。
例如,當魏相取得御史大夫一職時,便提拔當時在縣里做文吏的蕭望之為其下屬。12年后,當蕭望之取得同樣的職位時,又任用薛廣德為其幕僚,并推舉薛為博士。蕭望之還向宣帝直接推舉其同門匡衡,而匡由此仕途順利并在元帝時晉升為丞相。當匡衡在朝廷的地位逐漸穩定時,他利用察舉制度推舉孔光為方正。而當孔光擔任御史大夫時,向朝廷推舉匡衡的弟子師丹。師丹在哀帝時擔任大司馬,成為京城里舉足輕重的權臣。而師丹推舉了馬宮,馬為王莽所重用,在王莽篡位之后被提拔為大司馬。
宣帝以來,儒生們或通過個人推舉,或利用當時的察舉制度來提攜同門弟子成為一個引人注目的現象。而互相提攜成為儒生進入官僚系統,尤其是進入權力中心的一個重要渠道。
除了已經提到的例子,班固還記載,夏侯勝曾請當時任左馮翊的宋疇推舉其門生黃霸為賢良,而夏侯勝自己也同時向宣帝推舉黃。剛剛因大赦而出獄的黃霸因而被任命為揚州刺史。
張禹以帝王之師的身份向成帝直接推舉他的學生彭宣,彭很快被提拔為右扶風。而張禹則是因為鄭寬中的推舉,才有機會成為帝王之師。
儒生對公卿階層的持續滲透,其在高層官僚中里所占比重,以及儒生官僚之間的緊密聯系不僅宣布了儒生在權力舞臺的崛起,而且將宣帝以來的儒生的政治命運與其前輩們區分開來。
如上文所提到,雖然漢武帝獨尊儒術,提拔儒生在學術界仍然是一個主流敘述,但實際上儒生在當時的高層官僚中只占微不足道的比例。司馬遷在《史記·儒林列傳》中,梳理了當時儒生之間的師徒關系,我們看到在朝廷中取得顯赫地位的儒生官員來自龐雜的背景。
與宣帝以來的政局形成鮮明對比,從西漢建國到漢武帝末的120年時間里,在數以百計的有記載的高層官僚中,沒有一對師徒。
我們耳熟能詳的西漢前期的儒生官員中,如叔孫通、公孫弘、董仲舒、主父偃,或無門生,或無力幫助其門生晉升到官僚系統的上層。
例如,司馬遷記載,叔孫通因為漢高祖制定禮儀而為太常,而他的弟子也由此成為官員的優先候選人。即便如此,沒有一個叔孫通的弟子在歷史上留下名字,更不用提爬升到三公九卿的職位。
董仲舒常常被譽為漢武帝“獨尊儒術”意識形態的制定者,而他始終置身于漢武帝一朝的權力中心以外。在司馬遷看來最成功的董仲舒的弟子,也僅僅取得梁相一職。
與宣帝以來的儒生官員形成更加鮮明對比的是,這些躋身于西漢前期政治舞臺的儒生們,雖然人數不多,但彼此之間并沒有認同感,不僅從不互相提攜,反而往往將對方當做直接的競爭對手而加以攻擊排擠。
比較著名的故事,如公孫弘對董仲舒的排擠,不太經常提及的,如主父偃、吾丘壽王與公孫弘的爭斗,主父偃對董仲舒的陷害等。
綜上所述,從儒生對公卿階層的滲透來看,漢武帝一朝54年中,儒生在高層官僚中仍然是絕對少數派。不僅其進入官僚系統的渠道遠非制度化,而且對五經的精通并不能給儒生帶來任何晉升上的優勢。再加之缺乏相互的認同感,儒生們在當時的政治舞臺上還遠未形成一個有競爭力的政治團體。
而宣帝一朝則標志著一個歷史性的轉折。無論從儒生在高層官僚的比重上看,還是從其同門門生成功地滲透到權力中心看,儒生已經作為一個新的生力軍在政治舞臺上異軍突起。
從微不足道的少數派到成為官僚高層的中堅力量,儒生官僚的興起與昭宣時期出現嶄新的統治階層幾乎同時發生。是什么導致在昭宣時期發生這樣重大的政治變化呢?史料指向巫蠱之禍。

三、巫蠱之禍的再解讀

公元前91年二月,太仆公孫敬聲因挪用軍隊巨款而被投進監獄。其父丞相公孫賀設法逮到詔捕不能得的京師大俠朱安世,想以之贖子。朱安世在獄中上書漢武帝,告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并使人巫祭詛咒皇上。漢武帝迅速令人審訊公孫父子,父子兩人死于獄中而公孫家族遭遇滅族之禍。
粗粗一看,公孫賀父子事件在丞相屢屢坐事死的漢武帝一朝似乎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但實際上,這次公孫家族的牢獄之禍預示著一場橫掃朝廷的血腥風暴的開始。
幾個月后,即在公元前91年的夏天,江充——一個政治舞臺上的暴發戶——讓垂垂老矣的漢武帝相信,一直折磨他的疾病是由周圍的人為蠱道祝詛引起的。武帝由是任命江充為特使,專治巫蠱。京城很快被恐怖的氣氛所籠罩。江充任用西域來的胡巫掘地尋找用來祝詛的偶人,到處捕捉蠱毒,上萬人被牽連而投進監獄處以極刑。
江充聲稱宮中有蠱氣,開始在后宮審訊失寵的妃子,乃至搜查皇后的住所。當江在太子宮殿掘地,并聲稱發現用于祝詛的桐木人時,事件進入高潮。太子劉據害怕無法在漢武帝面前為自己辯解,于是斬殺江充及其助手光祿勛韓說,并起兵攻打丞相府,準備控制長安。
漢武帝聞訊后迅速從上林苑返回京城,召集軍隊鎮壓太子。這場混亂以太子的失敗告終。其間,太子及其幕僚或自殺,或戰死,或被捕腰斬。當時任御史大夫的暴勝之稍稍對太子一方顯出同情,便引得漢武帝怒叱并因此下獄,隨后自殺。
因巫蠱引起的屠殺并沒有結束,它很快指向了新的權力集團。一年后,即公元前90年,接替公孫賀成為丞相的劉屈牦及其妻子被指控雇傭巫師祝詛皇上,并和貳師將軍李廣利共同禱祠,希望漢武帝之子昌邑王能為皇帝。事發后,劉屈牦和妻子一被腰斬一被削首。李廣利的妻子亦下獄,正征戰于外的李廣利于是投降匈奴,其家族由此滅亡。
其他的三公九卿及其京城的權貴們,無論是趁著這場大屠殺新近進入權力中心的,還是在政治舞臺上活躍了幾十年的,也大都沒有逃過牽連于巫蠱的血腥風暴。
從公元前89年到前87年,御史大夫商丘成、太常終根、大鴻臚戴仁、京兆尹建、前將軍公孫敖、趙破奴等,都被指控使用巫蠱祝詛皇上,先后遭遇極刑。在這三年內,數十位享有侯爵的權貴們也因“祝詛上”的罪名而被處死。
這場持續將近五年的巫蠱之禍,一直是西漢史研究領域的一個熱點。為什么巫蠱祝詛皇上這一罪名具有如此強大的殺傷力?是什么促使漢武帝濫殺周圍的大臣,甚至包括其繼承人?在巫蠱祝詛這一罪名下,是否掩蓋著不同利益集團的殘酷斗爭?
對這些問題,學者們已經提出了富有見地的分析解釋,大致認為,一方面漢武帝的迷信和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恐懼成為這場政治災難的導火索;另一方面,漢武帝也許是在借用“巫蠱祝詛皇上”這一難以查實的罪名進行政治整肅,摧毀他并不欣賞的太子劉據集團與昌邑王集團的勢力。通過這樣的整肅而為其幼子弗陵——即后來的昭帝——的繼位鋪平道路。
這種解釋是比較令人信服的。
在巫蠱之禍的受害者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分別以太子劉據和昌邑王為中心的兩個利益集團。
衛太子劉據集團以太子劉據和其母親衛子夫為紐帶,其核心成員包括衛青、霍去病、公孫賀和石德。衛子夫于公元前130年被立為皇后,其子劉據7歲時被立為太子。從劉據成為太子到巫蠱之禍發生之前一共30年的時間里,衛集團是漢武帝朝廷里最顯赫的勢力。
衛子夫的弟弟衛青、衛子夫的外甥霍去病前后都被任命為將軍而領重兵,北擊匈奴,因軍功和外戚的身份,得賞封無數。公孫賀的妻子是衛子夫的妹妹。公孫賀于公元前135年進入權力中心、其子公孫敬聲于公元前102年也成為九卿之一。石德為前丞相石慶之子,而石氏屬于漢高祖的功臣集團。不僅其家族成員從西漢初一直在三公九卿中擔任職位,而且石德在當太子少傅之前也曾任太常一職。
權傾一世的衛集團似乎將要主宰漢武帝之后的朝廷。但不幸的是衛青和霍去病英年早逝,而巫蠱之禍卻使圍繞太子劉據的勢力徹底滅亡。不僅太子、公孫賀、石德遭遇滅門之災,而且與太子集團相關的人物都或因被指控巫蠱祝詛皇上,或因牽連于太子起兵而在這場混亂中喪生。
因為前一種原因而被處死的包括:衛子夫的兩個女兒陽石公主、諸邑公主,衛子夫的侄子前宜春侯衛伉,衛青的下屬前將軍公孫敖,霍去病的下屬前將軍趙破奴。因為牽連于太子起兵而被處死或自殺的包括:亞谷簡侯盧賀,東城侯居股,開陵侯祿,曾任衛青舍人的北軍使者任安、司直田任、御史大夫暴勝之。
是誰導演了這場政治屠殺呢?
公孫賀家族的滅亡,雖然初看起來是一個獨立事件,但它不僅標志巫蠱之禍的開始,而且直接給衛太子集團一個重大打擊。從班固敘述來看,江充與太子集團的恩怨是太子集團覆滅的直接原因。但很明顯的是,如果沒有漢武帝的支持,江充很難能搜查太子宮殿進而指控太子。而之后與太子集團有關聯的人物都遭遇滅頂之災,更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場巫蠱之禍是一個得到漢武帝支持的旨在清除太子勢力的陰謀。
不過,漢武帝為什么想清除太子的勢力呢?
學者們認為衛子夫的失寵,漢武帝和太子的不同政治理念等都導致了這場災難,因為對這個問題已有詳盡的分析,本文在這里就不冉贅述了。
巫蠱之案的前期,昌邑王集團成為衛太子集團滅亡的直接受益者。昌邑王劉髀是漢武帝后期的寵妃李夫人的兒子,其集團的核心人物包括李廣利、劉屈牦、商丘成。
李廣利為李夫人的兄弟,劉屈牦為漢武帝的同母胞弟,因與李廣利聯姻而享有共同的利益,而商丘成曾是李廣利的部下。衛青、霍去病去世之后,李廣利就成為武帝最信任的將軍;當公孫賀陷于巫蠱案時,劉屈牦取而代之成為丞相;暴勝之自殺后,商丘成晉升為御史大夫。
毫無疑問,昌邑王集團與衛太子集團是公開的競爭者,前者在后者的滅亡中至少起著推風助浪的作用。
當衛太子被逼起兵后,他直接進攻丞相府,而劉屈牦慌忙逃跑。在漢武帝坐鎮長安時,劉和商丘成成為鎮壓太子反叛的中堅人物。
但有趣的是,當權不久的昌邑王集團也很快被巫蠱之禍所吞噬而徹底消失在政治舞臺上。
如上文所述,關于昌邑王集團的滅亡,班固提到兩個相連的原因:第一,劉屈牦與李廣利密謀想立昌邑王為太子,此消息惹怒了武帝;第二,劉和李都被控告祝詛皇上。很顯然,昌邑王并不是武帝意中的繼承人,在武帝臨死前,昌邑王也神秘死亡了。
當衛太子集團和昌邑王集團從政治舞臺上消失后,那些因在鎮壓衛太子時立功而升官封爵的官員們一個接一個被漢武帝以各種原因處死。這其中包括蘇文、邗侯李壽、按道侯韓興、重合侯莽通、德侯景健、題侯張富昌。
學者們早已注意到這一現象,認為武帝意識到衛太子的無辜,因而開始懲罰參與鎮壓衛太子的官員們。
除了這三類人物外,我們很難將巫蠱之禍的其他受害者歸類。但是,他們都享有一個共同特征,即擔任高官或享有爵位數十年,這其中包括3位漢高祖功臣之后,2位九卿,和數十位爵位享有者。按照西漢的慣例,他們原本將在武帝之后的朝廷中扮演重要角色,但卻因“祝詛上”的罪名,徹底消失于歷史舞臺上。
我們看到,巫蠱之禍的風暴不僅除掉了朝廷上兩股最大的勢力,實際上幾乎將所有的高層官員,以及高層官員的備選們都消滅殆盡了。這其中包括西漢建立之初就開始主宰朝廷的功臣家族和在西漢中央權力中向來扮演重要角色的外戚和爵位的享有者們。
武帝為什么會大量屠殺這批主宰西漢朝政的家族呢?
蒲慕州認為消減諸侯王勢力,加強中央統治一直是西漢初到武帝的一貫政策,而漢武帝在位54年中被殺或除爵的侯王總數達240人以上。由此他指出,漢武帝也在利用巫蠱的罪名來消減王侯的勢力。
如果說漢武帝想要利用巫蠱之案消除衛太子和昌邑王集團,為弗陵即位鋪平道路,并鏟除諸王侯的勢力以加強中央集權的話,那么,這一長達5年的政治屠殺也直接導致了漢武帝可能不想看到的結果,即在漢武帝統治的最后兩年,舊有的統治階層幾乎全部出局,而中央朝政被毫無家庭背景的中底層官員或武帝的近侍們所把持。
因一句話而討武帝喜歡的田千秋,從高廟郎中一舉成為大鴻臚,進而提拔為丞相。田廣明、王欣由中層官員分別躍升為大鴻臚和右扶風,霍光、金日禪和上官桀本是武帝近侍,在漢武帝彌留之際被提拔為將軍,并成為托孤輔政大臣。
在有記載的武、昭權力接交之際的高層官員中,只有桑弘羊曾在公元前110年擔當過大司農一職,而其他的都可稱為剛剛入主權力上層的暴發戶。
這個結局給后人留下了很多疑問。
如果漢武帝真是準備讓自己的幼子繼承王位的話,為什么會讓昌邑王集團來填補衛太子集團滅亡后所留下的權力真空,而不是直接立弗陵為太子,并扶持其勢力?
為什么漢武帝對那些在政治舞臺上活躍數十年的高層官員或侯王們毫無信任并大肆屠殺,把自己不到7歲的幼子和整個漢帝國托付給一批不僅在中央政治上幾乎毫無功績經驗可言而且跟自己幼子毫無親戚關系的暴發戶們?
無論答案是什么,這種政治格局都直接導致了本文開始所分析的重大政治變
化:隨著舊有的統治階層在巫蠱之禍中的覆沒,昭、宣、元時期圍繞新政治暴發戶們形成了新的統治階層,他們成功地鞏固了地位,其后裔和門生成為主導西漢后半期乃至王莽政權的中堅力量。
為什么儒生能在新的統治階層里成為一股重要的力量呢?由于這個問題需要另外的詳細論述,篇幅所限,本文就不作討論了。


(原文發表于《湖南省博物館館刊》2010年第7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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