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德軍
墨子死后,墨家傳播中分離為三派。據《韓非子·顯學》記載:“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鄧陵氏之墨。”此三家,后人稱其為后期墨家。三家都號稱真墨。現在的《墨子》一書,重要的篇章大都分為上、中、下三篇,有可能就是三家在傳播墨子思想留下的不同記述。
關于對墨子的評價自古及今論述很多。儒家亞圣孟子距墨子有生之年較近,在那個時代儒墨并為顯學,思想對立。孟子對墨子的批判極為激烈。“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好像墨子妖言惑眾,如果不加以根除,孔子講述的仁義之道就會被遮蔽。他呼吁儒家信徒批判墨子的學說,“能言距楊墨者,圣人之徒也”。孟子對墨子的批判言論盡管偏頗,但也指出了墨子學說缺乏現實的可行性。中國社會是以分散的小農經濟為基礎的宗族宗法社會,代表小農利益的墨子思想卻不能維護宗法社會的政治秩序,反而成為中央集權政治的異己力量,千百年來,墨學被視為異端,誣為禽獸之學,原因就在于此。
荀子批判墨子說“蔽于用而不知文”,“墨子有見于齊,無見于畸”。認為墨子只看到功利的一面而不懂得文化的作用,只片面強調社會的均等齊一而抹殺了尊卑貴賤的等級差別。荀子還批判墨子不懂得統一天下、建設國家的輕重,只知道崇尚功利,注重節儉,而且抹殺上下、尊卑的級別,這就不足以表現差異、區別君臣;然而他們做起來以為有所本,說起來以為有道理,足以欺惑一般群眾。荀子更加深刻地指出了墨子與社會現實的脫節。墨子的兼愛思想,主張人人平等、生存平等、平等獲利、愛無等差,企圖以獨立的個體協調和諧達到統一社會,他忽視了社會現實的存在基礎,社會各階層由于政治經濟地位的差異、社會分工的不同,導致物質利益和追求的差異,也不能夠協調個人與個人、個人與集體的矛盾。
戰國時期的思想家莊子則以同情的態度批評墨子說:“今墨子獨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無槨,以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愛人;以此自行,固不愛己,未敗墨子道。雖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樂而非樂,是果類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憂,使人悲,其行難為也,恐不可以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雖獨能任,奈天下何?離于天下,其去王也遠矣。”大意是,如今墨家獨自主張生前不唱歌,死時不厚葬,桐木棺材厚三寸而且不用外棺,并以此作為法度和定規。用這樣的主張來教育人,恐怕不是真正愛護人;用這樣的要求約束自己,當然不是真正愛惜自己。這并非有意要詆毀墨家的學說,雖然如此,不過情感表達需要歌唱卻一味反對唱歌,情感表達需要哭泣卻一味反對哭泣,情感表達需要歡樂卻一味反對歡樂,這樣做果真跟人的真情實感相吻合嗎?他們主張人活在世上要勤勞,死的時候要淡薄,墨家的學說太苛刻了;使人憂慮,使人悲憫,做起來也難以辦到,恐怕不能夠算是圣人之道,違反了天下人的心愿,天下之人也就不能忍受。墨子即使能夠獨自實行,又能拿天下人怎么樣?背離了天下人的心愿,距離百姓一心歸往的境界也就很遠了。莊子說墨子的行為違背人性,不能被普通人所接受,不能作為普遍的道理在社會上倡導。漢代史學家司馬談在《論六家要旨》中也認為墨學“儉而難遵”。這都暗示了墨家悲劇性的歷史命運。
然而批評過墨子的孟子、莊子又對墨子的人格加以推崇,孟子說墨子,如果有有利于天下的事,墨子即使摩頂放踵也在所不惜。莊子稱贊墨子:“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將求之不得也,雖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說墨子是天下的楷模,理想和追求一天不實現便一天不停止奮斗,雖然弄得形容枯槁也在所不惜,真是天下的好人啊。的確,墨子以天下為己任,為歷代仁人志士所推崇,他提出并為之奮斗的互愛互利的美好社會理想更是長留人間,為勞苦大眾所憧憬和向往。
《墨子》內容詳贍,全方位地介紹了墨子的一生,以及他在各個領域的杰出成就。作為墨家學派創始人,墨子學說與儒家并稱“顯學”,當時有“非儒即墨”之稱。他的尚賢、尚同、兼愛、非攻等哲學思想,代表了底層人民的真正渴望,其思想結晶《墨子》堪稱中國古代“百科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