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85年1月1日,司馬光花費15年時間,與其他史學家一起編纂的《資治通鑒》終于成書。《資治通鑒》共294卷,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下至周世宗顯德六年(959年),記述了整整1362年的歷史,是中國史學和世界史學上不朽的輝煌巨著,為后世史學家所推崇。宋神宗“以鑒于往事,有資于治道”,賜名《資治通鑒》,贊揚司馬光“博學多聞,貫穿古今。
除了是史學家、文學家,司馬光同時也是一位政治家,與他同時代的王安石,幾經起伏,卻始終保持君子之交。
私下里,司馬光與王安石是朋友,在各自的文集中,有許多互相唱和的詩賦之作。但在廟堂之上。司馬光與王安石又是死對頭,彼此都不認可對方的執政方針。因為倡導變法,得到皇帝大力支持,第一回合王安石獲勝,取代司馬光成了宰相。
王安石大權在握,皇帝問他對司馬光的看法,王安石反而大加贊賞,稱司馬光為“國之棟梁”,對他的人品,能力,文學造詣都給了很高的評價。
而丟了官職的司馬光剛好落得清閑,專心致志去整理他的《資治通鑒》。
當上宰相的王安石,在皇帝的支持下大刀闊斧的堅持變法,推行新政,但是包括司馬光在內的很多守舊派,都表示堅決反對變法,維護舊制。司馬光給王安石寫了兩封長達一萬多字的信,告誡他不要推行新政。然后又以3000多字的《與王介甫書》寫與王安石,全面否定變法。王安石則以不到400字的《答司馬諫議書》作為回復:蓋儒者所爭,尤在于名實。名實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實所以見教者,以為侵官、生事、征利、拒諫,以致天下怨謗也,某則以謂受命于人主,議法度而修之于朝廷,以受之于有司,不為侵官;舉先王之政,以興利除弊,不為生事;為天下理財,不為征利;避邪說,難壬人,不為拒諫;至于怨誹之多,則固前知其如此也。
整篇文字邏輯嚴密、論點明確,理足氣盛,斬釘截鐵,反倒是把司馬光的長信批得體無完膚, “以少勝多”。
在“變法”的過程中,逐漸出現了諸多問題,于是反對派在各路王公貴族的支持下,開始不斷要求廢除新法,趕走王安石。皇帝開始動搖,王安石最終辭去宰相一職,退居江寧半山園。司馬光被重新任命為宰相。見王安石被迫辭職,很多人跳出來添油加醋說他的壞話。反觀司馬光,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當年因為王安石丟了官職,而是懇切地說:王安石嫉惡如仇,胸懷坦蕩忠心耿耿,有古君子之風。陛下萬萬不可聽信讒言。
正如著名學者陳寅恪說:“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年之演進,造極于宋之世。”據《避暑漫抄》記載: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曾勒石銘文告誡子孫:“誓不誅大臣、言官。”此后北宋的幾代君主都是積極聽取大臣、官員的意見,言路暢通,政治清明。雖有賞罰,但在處置時都會留有余地。通常是降職到地方當官吏,沒有“一棍子打死”。所以很多被貶的官員,后來又得以恢復重用。因此北宋政壇涌現出很多杰出的政治家,無論是今天的主角司馬光、王安石,或是彼時的寇準、包拯、范仲淹等。那時的北宋,真可謂人文鼎盛,燦若群星。
除了時代的昌明,兩位大家的品質也是讓人贊嘆。
有道是文人不相輕。司馬光與王安石,在政治上是對手,但在學問上是朋友。王安石先于司馬光逝世,時任宰相的司馬光,感到悲傷和惋惜,曾嘆息說:介甫文章節義,過人處甚多,建議朝廷對王安石葬儀“宜特加優禮”。
最終,司馬光堅持“懷民以仁、以民為本”的觀念,勤政為民,深受民眾愛戴,成為我國歷史上的賢相,名垂青史;王安石以“為天下理財、富國強兵”為理念,銳意變法,勵精圖治,成為我國歷史上著名的改革家,為后人仰慕,享有盛譽。
正所謂“君子之交,和而不同”。我們的關系很好,敬重彼此的人品,但是,并不代表一定要同意對方的政治主張。反過來,我們反對彼此的執政理念、方法和手段,也并不意味著否定彼此的個人道德品質。
這正是君子的做人原則。彼此尊重不僅僅體現在相互之間關系密切,更重要的是尊重并允許對方發出不同的聲音。唯其如此,思想才會自由,社會才能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