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茉莉
文◎肖兵
第一次知道茉莉花，是在爺爺的青花瓷茶罐里。我總也弄不明白，那些黑不溜秋綠不拉嘰美其名曰茶葉的干樹葉子，經滾水一泡，怎么會散發出這樣濃郁的清香來。
大人告訴我，這種茶叫茉莉花茶，茶葉里面烘干的白色的花朵就是茉莉花，香味是茉莉花發出來的。于是，我常趁爺爺不注意，揭開茶罐的蓋子，掏一把茶葉出來，專門挑揀里面的茉莉花，留著自己上學的時候放進水杯里泡喝。雖然我用的是涼開水，泡出的香味很淡，但依舊能賺來同桌羨慕的眼神。
工作后，也曾從花市上買來茉莉花，自己養。茉莉花開，滿室芬芳，花朵襯在碧綠的葉子上，特別顯眼，花瓣瑩白如冰雪，細膩而不嬌媚，嫩綠的花蕊隱在花心，幾不可視。不知道那股清香是花蕊上的還是花瓣上的，細嗅去，絲絲縷縷，讓感官舒暢無比。含苞的一簇一簇，頂在梢頭，橘子花一樣，蓄含脫俗的淡雅。
可惜的是，我總是養不好茉莉花。買回來枝繁葉茂，總是不過三年就葉枯枝焦，慢慢死去。一連兩回過后，我也就不再養茉莉花。
去年，辦公室多了一盆花，同事從花市上買來的的。枝干上稀稀疏疏，并不出眾，葉子跟橘子樹葉差不多，只是葉片要軟一些。問起來，說是叫茉莉花。我鄙夷的笑笑，我又不是沒有養過茉莉花，怎么會認不出茉莉花來，這株橘子不像橘子，梔子不像梔子的東西哪里會是什么茉莉花呢，同事一定被賣花人忽悠了。
今年春天，那花枝上又抽出葉子來，可能是在室內長久不見陽光的緣故，葉子竟一直嫩嫩的綠著，猛看上去營養不良似的，枝椏上彷佛還冒出些綠色的花骨朵，毫不起眼。我總勸同事把這花扔了，有什么看頭啊，同事笑笑，不答。
雙休回來，推開辦公室的門，一絲淡淡的清香就撲鼻而來，那株也叫茉莉的植物開花了，竟和我養過的茉莉花一樣芬芳。不，香味好像還要足一些。我急忙跑過去仔細觀察，令我奇怪的是，原本看似綠色的花苞其實不是花苞，僅是花萼，花朵從花萼的尖頂上一下子冒出來，伸出小孩子拳頭一樣的苞，那才是花骨朵，花骨朵呈紫色，形狀非常特殊，就像孩子們用紙條兒疊成的小小的五角星，從側面看有五個淺淺的窩窩兒。
更令人驚奇的是，枝頭上還開滿了五瓣花，紫色和白色，紫的高貴典雅，白的質樸如華。除了金銀花，我還真是少見花開兩色的呢。因著這一樹花開，一股清幽的香味充溢了室內每個角落，若是趴到花朵上刻意去聞，花香反而變得輕淡，仿佛是跟人躲貓貓，一下子杳遠了去。這種香味，能讓急躁的人兒變得靜謐安詳。同事在電腦上放出《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的曲子，整個辦公室顯得十分清雅。
仔細觀察后，我看出初開的花都是紫色的，一兩天之后，紫色的開始變白，這和金銀花的變色是一個習性。我很少發現紫色和白色的中和色，莫非它的變色都是在夜里悄悄進行的，我無從知道。
同事鄭重告訴我，這也是一種茉莉花，因為花開兩色，所以它還有一個極美極美的名字——鴛鴦茉莉。多美的名啊，一聽，就喜歡了，彷佛看到幾對鴛鴦安閑的棲在清清淺淺的水波上，正替對方耐心梳理著羽毛，間或停下來，看看對方，喃喃細語著，瀲滟的眼神里，歲月的靜好在緩緩流淌。
兩周以來，這株鴛鴦茉莉一直靜靜的開，謙虛的開，香味擠出辦公室的門縫，時不時引更多的同事前來賞花，一番贊嘆，一番驚奇。誰不喜歡它小家碧玉似的清雅，似有似無飄逸的淡香呢。
忽然想起小時候雖然喜歡茉莉花茶的香味，卻不喜歡喝茶，總覺得茶聞起來香，喝起來卻很澀，甚至還有些苦。現在的我，卻已經學會了品味茶水苦澀之后的清香。
難道，我已經到了品花和品茶的年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