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自:圖蟲APP(ID:tuchongcom),原載時間:2015.12
被圈內人親切地喚為“朱公”的朱憲民,幾十年來關注中國百姓生活,紀錄中國社會的變遷,是中國攝影史中具有特殊地位的攝影家。
朱公的攝影是樸實的甚至是羞澀的,他以旁觀者的方式悄無聲息地拍攝著黃河邊的百姓和城市里的人民。將“自我”隱去在長焦鏡頭之后,他并不以自己的意念去干涉拍攝對象,而是用客觀的視角和形式感的構圖,真誠地記錄著那個時代中國的田野文化,詮釋著他所理解的人性——善良、勤勞、平等。這種以自己天性為出發點而堅持的創作方向,使他成為那個年代里少有而珍貴的平民記錄者。百姓們平凡的臉孔被底片定格下來之后,被賦予了不平凡的時代印記。在朱公的鏡頭中,他們與土地合而為一。
▼《 放學路上挖野菜的孩子》 山東 1977年
▼ 《趕集農民》山東 1981年
▼《過年》 山東 1979年
▼《龍潭湖鳥市》 北京 1978年
▼《民以食為天》 河南 1980年
大家更為熟悉的還是您早期的黃河系列,所以我對您近些年來用數碼拍攝的新作很好奇,大概是怎樣的主題和內容呢?
近期創作的數碼作品不光是黃河百姓,還有一些城市里的普通人民生活記錄,比如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
嗯,所以“百姓”似乎是您一生的攝影主題。我覺得喜歡拍攝人像的攝影師,一定首先是對“人”有著濃厚興趣的,其次才是他的技巧、觀點等等。“百姓”對您來說,在影像上有著哪些獨特的魅力?
“百姓”是中國普通人的生活。社會在變革,但這無關乎城市里建起多少高樓,建幾個廣場,建幾條馬路,社會的變革主要還是人的變革。從一個紀實攝影家的角度來說,我是一生都在拍普通的老百姓。百姓見證了社會的發展和變革,他們記錄了這個時代。
我把百姓看作是國家的主人,人民才是創造財富的基礎。一個國家離開人民那就不叫國家了,所以人民才是最偉大的,值得藝術家永遠歌頌的對象。
這么多年里,您覺得您觀察到的“中國人”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呢?
我舉個例子吧,七八十年代的時候我拍黃河百姓,那時候的老百姓一個村里才一兩臺自行車。現在自行車都淘汰了,每家都是電動摩托車了。服裝上的差距也很大,今天完全不一樣了。最大的變化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活變化,那時候農村人吃個饅頭就很奢侈,而現在城市和農村的飲食結構就沒有太大差距了。
▼《耍猴人》河南 1980年
▼《正月十五鬧元宵》 北京 1984年
▼《黃河擺渡的老艄工》 山東 1984年
▼《回娘家》 河南 1989年
▼《國道馬路旁》 河南 1988年
除了經濟上的變化,文化上、精神上的變化應該也占了很重要的部分。這方面有給你觸動比較深刻的事情嗎?
我在90年代去了日本和美國,感覺和中國有著如此大的差距。那時候我和我老伴去日本,日本的朋友請我去他們的浴池,我就很震驚了:洗個澡這么高級。今天,我們也有五星級浴池了,比日本還高級。那時候日本的青年奇裝異服染頭發,我都看不慣,覺得是流氓啊,哈哈。現在我們國家的年輕人,和日本,和韓國,又有什么差別呢。曾經很大的文化差異縮小了。
那時候還不太能接受太有個性的年輕人吧?現在有沒有慢慢接受這些新的文化和潮流呢?
現在是網絡時代,任何潮流都和國際接軌了。年輕人也跟著世界的潮流走。我作為一個老同志,也得跟時代同步,才能不掉隊啊。就像毛主席說的:洋為中用,古為今用。盡管是我這樣的年齡,也必須去接受新的事物,新的思想。
有沒有關注過現在年輕一代的攝影師呢?對他們的作品有什么感受?
我特別關注一些年輕攝影家的作品。學習和接受年輕人的觀念,對我這個老同志來說也是一個與時俱進的過程。盡管從創作風格上,我不見得能改變多少了,但從表現理念上還是可以去學習的。從文革到改革開放,我自己的創作風格也經歷過一個很大的顛覆。所以,人總是要不斷地修正自己,總結自己,才能不至于落伍的。這其中也就包括借鑒青年人的觀念,或者多看國外的作品。
在我那個年代,對于攝影關注的更多還是技術問題,而現在是網絡時代,技術已經不是問題。評判一個作品是否是好作品,還是要從觀念和思想上去評判。對于攝影師來說,其實難度更大了。
我還是認為作品是要服務于讀者的,首先得自己看得懂,然后是別人也能看得懂。任何藝術作品都是要有思想的——我要說什么,要表現什么。對我來說,“人”永遠是我想表現的對象,是一個永恒的主題。從紀實的角度來說,我們現在的年輕人,最應該關注的是生活。
因為我們有幸生活在今天這個大變革的時代,和國際接軌的時代,就需要我們攝影家更多地思考和用影像表現這個變革的過程,這樣才有價值。一個人的作品最終能不能走進博物館和檔案館,就取決于你的影像能不能為這個時代做些什么,這就需要我們去為這個時代付出了。
▼《提親》 河南 1989年
(歡迎關注映像志,ID:image1839)
▼《放羊的孩子》 1989年
▼ 《家長里短》 山東 1990年
▼《車公廟食街之一》 深圳 1992年
▼《早市上賣葡萄的兄妹倆》 河南 1995年
您覺得在您年輕的時候,是否也算是個思想比較超前的文藝青年?
我年輕的時候就從事攝影,當時很想做出一番事情來。那時候我就算是比較愛學習吧。當時我的工作環境就在中國攝影家協會展覽部,展覽部挨著一個資料室,那里有不少外國攝影畫冊,美國的、法國的都有。沒事兒我就翻畫冊,大大開拓了視野。那是1978年,對我來說是一個比較重大的轉變,對我攝影理念的形成也起了很大作用。
您習慣用長焦拍攝,這樣的觀看方式感覺好像是你不愿意去干擾那些畫面中的人,尊重并還原人物的本來狀態,可以這樣理解嗎?
可以這樣理解。我更追求人物真實的狀態,所以用長焦鏡頭更便于我抓拍到人物的自然狀態。
您這種“旁觀者姿態”的創作態度其實給我感覺很像紀錄片導演,在那個年代創作的攝影就很像某種紙上紀錄片。我覺得一個好的紀實攝影師一定是了解人性的。您覺得您觀察到的人性中,最觸動你的是什么?
作為攝影家就是要去用攝影表現他所選擇的形象。對我來說,最觸動我的就是人物善良的、勤勞的形象。盡管人的狀態是千變萬化的,但“善良”還是我想要表現的主線。其實人和人的智商是沒有太大區別的。我常說一句話“天下只有一個傻瓜,那就是把別人當傻瓜的人。”
拿我自己身邊的例子來說,當年班上成績很好的學生,后來可能只成為了一個老農民。而我覺得我能夠走到今天,機遇占最主要的方面。所以,我從不把自己看成是一個了不起的攝影家、藝術家,我總覺得人是平等的。人的成功主要是來自勤奮,以及堅持勤奮。另外,做人一定要善良、感恩。你的創作過程其實也是你善良的一個體現。
▼《黃河凌汛》 山東 1996年
▼《大樹下的人們》 陜西 1996年
▼《黃河壺口岸邊的人們》 陜西 1996年
▼《古戲臺上下》 山西 1996 年
▼《外地打工的農民》 重慶 2004年
▼《紅河趕集的農民》 云南 2008年
▼《南陽石雕廠》 河南 2009年
▼《街頭偶遇》 深圳 2010年
朱憲民
朱憲民,1943年生于山東,歷任中國攝影家協會第六屆、七屆副主席,中國藝術攝影學會執行主席,北京攝影藝術協會主席。他幾十年關注中國百姓生活,紀錄中國社會的變遷,他的作品曾在世界各地十大博物館展出并被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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