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中國的城市,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北京、上海、深圳這樣的超一線城市,但在中國還有1866個縣級單位,即一般人常說的縣城,他們不僅經濟總量不低,且人口規模驚人。據數據統計,截至2021年,我國縣城常住人口約2.5億,占全國城鎮常住人口的近30%。
根據國務院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領導小組辦公室編制的《2020中國人口普查分縣資料》顯示,在全國105個大城市中,江蘇昆山、浙江義烏、浙江慈溪和福建晉江4個縣級市首次入選大城市。
從人口來看,江蘇昆山常住人口為209.25萬,福建晉江常住人口達到206.16萬人,浙江義烏和浙江慈溪的常住人口也超過了180萬,而這四座城市的城區人口數都超過了100萬,從人口規模而言毫無疑問達到了大城市門檻。
從經濟總量而言,昆山2021年的GDP達到4748.06億元,常年占據中國百強縣的首位。如果單獨拿出來排名,都可以排進中國城市GDP的前100,并且還超越了貴陽、蘭州等省會城市。慈溪、義烏、晉江作為一個縣級市,2021年經濟總量的也都超過了1000億元,作為一個縣級城市,投資潛力和經濟體量都超越了半數以上的地級城市。
這些縣城為什么能被算作大城市?為什么有些縣城不但能留住人,且能把產業發展到全國前列?未來這些縣城離開真正的大城市又有多遠?
這些縣城何以算成大城市?
“大城市”標準如何界定?在80年代,我國曾經將城市分為大城市、中等城市和小城市三個級別。到了2014年,國務院又以人口規模將城市分為了七個檔次。其中城區人口規模1000萬以上的成為超大城市,而昆山、義烏城區規模在100萬以上的,則被算作Ⅱ型大城市。
如果從區域角度看,這四座城市里,除了晉江之外,都屬于長三角城市圈。得益于超大城市對區域經濟帶動,這些縣級城市的人口和經濟在過去十年里有了高速發展。同時由于城市的產業布局和相對較低的生活成本,大量的就業人口也開始導入這些縣級城市。所以說到底人口的背后還是產業的提升。而這四座縣級城市分別都擁有一個資源相對集中的產業集群。
有“世界小商品之都”美譽的義烏至今還是世界上最大的小商品批發市場,面對疫情沖擊,近年來不少店鋪還發揮了電商直播帶貨,低價商品和低成本物流,讓義烏小商品在市場上有很大競爭力,外加江浙滬包郵區的區域交通優勢,義烏的潛力無窮。
昆山的發展則和早年間的外企設廠有關,背靠中國第一大城市上海和最強地級市蘇州。蘇州早在80年代后期就開始承接上海的產業轉移,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電子產品的制造,從富士康到仁寶,臺灣的一條電子產業在本世紀初幾乎整體遷移到昆山。到了2019年,縣級城市昆山承接了全世界三分之一的筆記本電腦的生產。2021年,昆山電子信息產業產值達5546.2億元,占蘇州全市相關產值的47.7%。
相對低調的慈溪,其實是長三角的“小家電中心”。不同于青島和順德專注于空調、冰箱這樣的大件家電。慈溪發展的重點是插座、凈水器、電熨斗、取暖器小型家用電器,當地的公牛、方太、先鋒等企業也在各自的細分行業產量長期居全國首位。
晉江的則是體育用品的王國。國貨之光鴻星爾克、匹克、安踏等運動品牌都誕生在晉江。在本世紀初,晉江系體育品牌還一度占據了CCTV5的絕大部分廣告份額,讓央視體育頻道被人戲稱為央視晉江頻道。在2019年晉江市體育制造業產值就突破2000億元,占國內行業總產值份額約達40%。而晉江系商人盤根錯節的聯姻關系也讓這座縣城在中國的商業版圖上有著獨特的地位。
縣城憑什么留住人?
面對縣級經濟的蓬勃發展,小縣城宛如一個巨大的磁場,吸引著不少企業入局,隨著企業和產業的導入,越來越多的年輕就業人口也開始穩定留在當地,于是縣城才變成了大城市。
可以從另一個數據來分析縣城的吸引力,那就是人口密度,福建南部的縣級市石獅人口密度高達4287人/平方公里,而這次入選大城市的晉江則緊隨其后。這一數據已經超過了北京和上海,在所有大城市是僅次于深圳。
人口密度高,不僅說明經濟發達,更說明有工作有錢,因為有錢才愿意生娃,有產業才能留住人。當然這其中最主要的產業來自于民營經濟。
閩南地區崛起于改革開放后,出現投親靠友和勞務輸出,這就讓當地人比不少一線城市的人都更早看到了商業的價值。擺攤賣舊衣服、日用品、小家電,小生意就這么做了起來。于是
以紡織服裝業為代表的制造業的迅速發展壯大。晉江人不是天生會做鞋的,晉江鞋業的發源地陳埭鎮曾是當地最窮地方,直到看到華僑穿的時髦鞋子,尤其是運動鞋當地人開始學著做鞋,吸引外來勞務人員涌入石獅和晉江,使人口急劇增長。一個縣級市擁有產值超億元企業1165家,50家上市公司,已經成為了縣城的神話。
縣城經濟的發展或者說人口的集聚,恐怕還離不開另一個因素就是鄉情。
無論是慈溪還是晉江的商圈里都會流傳這樣的故事:家族的企業一旦有事,家族中必然人人相助。哪怕是有競爭關系的企業家也經常在一起喝茶,大家談的是如何把事情做大。據說有一年晉江系男裝品牌九牧王的大公子大婚,其他晉江企業老板七匹狼、安踏、特步的老板都在臺下相談甚歡。同樣的情況還出現在桐廬快遞幫之間,三通一達曾經為了一個低價吵得你死我活,但為了圍堵共同的對手順豐,或者同時拿到淘寶的紅利,總是能閉門談出了一個統一的價格,還有一個值得回味的細節是所有桐廬幫老板在上海的住房和總部都會選在同一個區域。
相比扎根超一線城市企業的996,縣城企業的管理總能給人粗狂豪放的感覺,實則這種融化在血液里鄉里情感,也會是一種無微不至的法寶。畢竟市場這么大,大家怎么談都留有余地,也許也是縣城經濟的一種特有商業格局。
進階大城市縣城還差這幾步
有專家提出,縣級城市的發展目標是作為城市圈、都市圈還有城市和鄉村之間的連接區域。但面對大城市的虹吸效應,縣級城市的發展在實際中還面臨了許多難題。
首先是公共服務的供應量不足。最突出的問題就是醫療和交通資源的缺乏。昆山由于坐享上海和蘇州的交通便利,未來將成為唯一一座擁有兩條地鐵的縣級城市。而大部分縣城卻還難獲得地鐵資源,公共交通規劃就是一個長期突出的問題,其次還有醫療教育資源的匱乏。在人口破百萬的縣城,看病和教育還不能在本地解決已經是不少城市長期以來的難題。即使是已經成為大城市的四座縣城,人口的增加未來也會對城市管理和服務帶來壓力,城市建設如何和大城市看齊,將是未來這些縣城重要的發展目標。
其次產業升級,也是考驗縣級大城市發展的另一個課題。昆山、義烏、慈溪、晉江這四個縣級市都有自己的發展模式,但仔細分析這些城市的產業大部分還屬于傳統制造業,大部分企業都屬于勞動密集型產業。大部分還是依靠低端勞動力實現的產業集聚。未來如何提升產業,向技術密集型甚至資本密集型轉型,將是這些城市能否持續發展的關鍵。
最后還有行政級別問題。中國的城市可以分為級別最高的省部級的直轄市如北京、上海,副部級、省會城市如深圳、青島,還有一般的地級市如蘇州和無錫。縣級城市的行政級別最低,在爭取資源調配的時候往往會處于弱勢地位。80年代,昆山對外招商引資之時,也面對了蘇州地區,六個縣資源的排序爭奪,最后還是依靠臨近上海的地域優勢而脫穎而出。如何利用市場功能,緩解地方政府對資源的調配,建立屬于縣級城市的新發展路徑,將是考驗這些城市以及所在省市發展的重要區域經濟課題。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