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雜院起源于何時,具體時間很難確定,其間有著一個相當長的過渡階段。作為帝都,北京在元明乃至清中葉,在其城市居住史上是沒有大雜院的。大雜院大約起源于清末民初。
大雜院,顧名思義,首先是大,其次是雜。“大”指的是面積,而“雜”便是指各種成份的居住者。
元明及清中葉,北京居民所居院落多為獨門獨戶的四合院、三合院、小院,甚至是王府宅門。到了清末民初,所居院落從一個血統、一個家族、一個家庭逐漸演變成了多家族、多家庭的混居院落,于是前所未有的大雜院出現了。如果給大雜院下個定義,那就是:大雜院是多戶集居的院落。
造成大量的三合院、四合院成為大雜院的根本原因是社會發生了質的變化。從清順治入關以來,作為國都的北京一直實行著“滿漢分居”的政策,即滿人在內城、漢人在外城。這種居住政策一直持續了近260年,旗民們在“滿漢分住”的政策下過著“兵民合一”的生活,其住宅旗房多為單家獨戶,八旗子弟兵在城內自守一隅,統一按旗管理。即使清末大批漢族官宦隨著社會的發展相繼在內城中購置房產,但其深宅大院也同樣是一個家族,一個家庭居住,不曾有過幾戶家庭同住在一個院落中的現象。
1911年,辛亥革命后,京郊大量人口涌入城內,造成北京房屋的奇缺。而失去俸祿的旗人家庭為了生存和擺出旗人昔日的體面架子,不得不將自己的祖產出租給他人,以收房租求得生存。有的將全部房產典押出去,最后連自己家的老宅子也守不住。民國期間,北洋政府的國務總理走馬燈地換,北京居民生活大多貧困。到“七七”事變后,北京的居民日子過得更加艱難,房東不得不將自己的空房逐步出租。先租自己不愿住的東南房,再租西房,最后連耳房都租出去了。更有甚者將前院劃出租與他人,一個大院子改成了若干個小院,最后房主能將自己的房子賣與數家,自己也成了他人的檐下客。原先租別人的獨門獨院,住不起了,從租大院改租小院,從租幾間房改租一間房,居住條件逐漸降低。一所好好的四合院從最早的一家族、一家庭逐漸發展到了兩家三家……。家族疏遠、關系復雜、習俗各異,大雜院儼然是一個五行八作聚集在一起的小社會。
解放以后,北京市人口急速膨脹,隨著四合院原來的四五家的子女相繼成家,院內增至到十多戶。這十幾家共住一個院子,但不能共住一個房間,不能共使一個廚房,不能共同使用一塊存物的地方。到了“文革”期間,家家戶戶都學會了泥瓦匠和木工活,紛紛劃地為界,蓋小廚房,蓋子女住的小屋。
1976年唐山地震后,余曾做打油詩:“一九七六七二八,半夜三更嘩啦啦;清晨出門四下看,家家都把小棚搭。”
一時間,四合院內東一間、西一間,各式各樣。困難之時,北京人也能想出辦法,人們因陋就簡,原來院中由十字甬路而劃分的四塊花圃地帶蓋起了四五間小屋。人口的增長、居民求生存的做法,終于使北京古老的四合院、三合院、王府、大宅門逐漸地在北京地圖上消失。而群居的大雜院卻像雨后的雜草一樣,亂烘烘的雜亂無章拱出了地面。
當我們今天走在城內街巷胡同中時,您會看到擠占街道的簡陋房屋,您能看到敞亮大門,金柱大門,甚至連廟宇的山門都被砌上,改成了人們的屋室。當您看完外觀而進入院中時,那二尺寬的小徑,彎彎曲曲,腳下是坑坑洼洼的泥地,而頭則不時地碰著晾衣服的繩子,甚至是低矮房屋的房檐。
四合院是老北京居民建筑藝術的標志,不過,我們對后來的大雜院又有著割舍不斷的、極深的感情。大雜院里的北京土語,大雜院里的兒歌,大雜院中的鄰里關系,大雜院中的兒童游戲、冬季取暖等等,都是值得我們回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