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話頭與棒喝,皆具阻斷妄想的功能。棒喝屬于打斷。話頭屬于阻斷。禪師拋給學人一個“無理路話”,使其既透不過,亦離不開,如此把學人困縛在“無理路話”上,使其思慮攀援不得。學人面對這個“無理路話”,“透又透不過,離又離不開”,如此之狀,即是參禪。如參“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這個問題,哪有什么理路可尋?若有理路可尋,那就不是“話頭”了。 大地眾生皆有佛性,此是人人皆知之事。人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趙州的這一“無”,疑煞天下人。 問:狗子還有佛性也無? 師(趙州)云:無。(按:經云:有。州云:無。誰是誰非,何去何從,令人困惑頓起。困惑頓起解不開,正是參禪好消息。) 學云:上至諸佛,下至蟻子,皆有佛性,狗子為什么無? 師云:為伊有業識性在。 或說狗子有佛性,或說狗子無佛性,如同“即心即佛”與“非心非佛”,并非截然相反的兩種理論見解,而是對根應機一時之談。來機不同,禪話有別,實無定法可說。 大地眾生,皆有佛性,口耳相傳,已至極熟。然而,趙州卻偏偏說狗子無佛性。學人聞此,便生困惑——佛教說眾生皆有佛性,而趙州卻說狗子無佛性。到底狗子是有佛性?還是無佛性?困惑頓起,思索不得,欲罷不能。如此“思索不得,欲罷不能”之狀,正是參禪。所謂參禪,亦即用一個“無理可講的問題”,牢牢地制住學人的顛倒妄想,使其顛倒妄想不得,又離此問題不得。譬如溈山謂香嚴曰:“我聞汝在百丈先師處,問一答十,問十答百。此是汝聰明靈利,意解識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時,試道一句看?!毕銍乐情e被溈山這么一問,直得茫然。父母未生前,無我無口,誰來道?根本就是無法道的問題?!案改肝瓷鷷r,試道一句看?”如此話頭,簡直如銅墻鐵壁,橫于香嚴面前,使他無法透脫過去,亦無法繞過去。透又透不過,繞又繞不過,如此制心于這“無理路話”上,正是參禪。 人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趙州云:無。大違常情,大疑常情。同樣,人問趙州:柏樹子還有佛性也無?趙州云:有。亦是大違常情,大疑常情。 問:柏樹子還有佛性也無? 師(趙州)云:有。(按:大違常情之答,大有制造疑情之意。依照佛教的觀念,有情有佛性,無情無佛性,趙州卻說柏樹子有佛性。佛教說與趙州說,誰是誰非,不得其解。不得其解而求其解,求其解而又不得其解。如此不得其解,又無理路可尋,正是疑團緊抱之參禪。) 云:幾時成佛? 師云:待虛空落地。 云:虛空幾時落地? 師云:待柏樹子成佛。 “柏樹子還有佛性也無?”趙州云:有。面對趙州的回答,學人不但不生疑情,反而更問:柏樹子幾時成佛?趙州順水推舟,答他道:待虛空落地。試問:何謂“虛空落地”?答曰:打破空相,勿住空忍,便是虛空落地,便是柏樹子成佛。 趙州所說的柏樹子成佛,寓意深刻。按照禪宗的見地,若人悟本,萬法盡歸他自己。柏樹子之法相,豈能例外?柏樹子之法相,亦是見者之化現,屬于化身佛的范疇——各人那個意義上的“柏樹子”,即是各人那個意義上的自性法身的化現。某甲的柏樹子之法相,依著某甲的自性法身而有;某乙的柏樹子之法相,依著某乙的自性法身而有,乃至于丙丁,以至于多人,各人那個意義上的柏樹子之法相,皆依著各自的自性法身而有,皆是各自的自性法身的化現。自性法身的化現,即是化身佛(心的現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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