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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考古的歷史斷想(李零)
一、序說:開放的史學,齊蠻夏,同古今

    關于“開放的史學”,我不想長篇大論,只想簡單表一下態,算是我對問題的回答。然后是以最新的發現為例,圍繞三代考古中的問題進行歷史學的分析。

    我想,要談“開放的史學”,考古學是很好的例子。為什么我把考古學叫“開放的史學”呢?這是因為,從材料和方法上講,它是一門“上不封頂,下不保底”,“今日之我與昨日之我戰”,需要不斷更新,反復調整的學問,自己打自己耳光的事是經常發生。它和專以文獻為依托的狹義史學不同,是年代范圍很大的遠距離觀察。這種研究,不是材料固定,解釋翻新,大膽假設,死無對證,而是用新材料做新學問,常做常新,對假設本身開棺驗尸,該證實的證實,該推翻的推翻,一點都不客氣。這是廣義的歷史學。

還有,無法回避的是,我們做史學研究的人,都是掙扎于現實生活的旋渦,必然會“古今中外”在頭腦中打架。我們提倡“開放”,一種理解是千古皆備于我,即八十年代啟蒙思潮下的說法,光是強調以今人的立場重新解釋歷史,光是強調倒寫的歷史。

還有一種是我強調的考慮,即今人的想法必含逆溯的偏見,要反復校對,反復消毒,特別是把西方史學積五百年之久,已根深蒂固的文化立場,把“現代”對“古代”的優越性,“文明”對“野蠻”的優越性,放進更大的時間尺度去理解。這個理解就是王國維先生得出的著名結論,即“學無古今中外”。2這是我做歷史的信念和立場。

簡單地說,就是齊蠻夏,同古今,用一視同仁的人類眼光來看待人類自己的歷史。因此,我想把“考古”變成更寬泛意義上的理解。它是個“揭老底戰斗隊”,專門是挖上述“優越性”的祖墳,目的是讓這些“二元對立”能理直氣壯地平等對話。我希望大家能在我的學術研究背后,發現我看問題的基本立場。3

    現在,我要介紹的是近年來的幾個重要發現。所謂“重要發現”,有些是盜掘盜賣,搶救回來的東西(上博楚簡、※公盨),有些是農民挖土,偶然發現,捐獻給政府的東西(虞逑諸器),它們并不是正式發掘的結果,但按廣義的理解,含混的理解(把所有正式發掘和偶然發現的東西全都放在考古學的眼光下),也可以叫“考古發現”。

二、上博楚簡《容成氏》的發現:禹畫九州,“夏”是中國文明的代名詞,三代考古的地理眼光

    近出版的上博楚簡《容成氏》是講上古帝王傳說。4它分三個層次。開頭一段是講容成氏等相傳最早也最虛無飄渺的上古帝王,簡文脫佚,估計約有二十一人,大部分能同古書對上號,少數還值得研究。這是第一個層次。下來,是講唐、虞二代,即堯、舜,是又一個層次,也比較虛無飄渺。中心都是講禪讓,千篇一律,內容比較空洞。

再下來,是講夏、商、周三代,即禹、湯、文、武,禪讓之道廢,革命之說興,內容才比較靠實。這些故事,大部分都是我們在傳世古書中熟悉的故事。但有兩個故事不太一樣,一個是大禹治水,一個是文武圖商。我們先談第一個故事。5

    傳世文獻講夏,主要是講大禹治水和禹鑄九鼎,還有《史記·夏本記》提供的夏代的王系,其他什么也沒有。這兩個故事,象征意義很明顯。它們代表的是一種前帝國時期,疆域大小并無一定,更多是靠文化認同建立的三代相承的“一統”概念,即我國古代的“文明”概念。這種概念,世界各國都有,今天也有,比如有些“聰明蛋”(美國炸彈有一種,叫“聰明彈”)說伊斯蘭文化不文明,就是這種概念的延續。

中國的這種概念是以夏為模范,商周以來,凡歆羨富裕,景慕強大者,都承認這個概念,不管住在哪里,屬于哪個民族,任何文明人,都是奉“夏”為雅正,自稱“有夏”,以別于當時的“蠻夷戎狄”,即野蠻人。比如睡虎地秦簡《法律答問》,它講當時的國籍認定,說只有媽媽是秦人的小孩才能叫“夏子”,就是如此。6雖然當時的秦,在山東六國,即“中原諸夏”眼中,還是“夷狄視之”(《史記·秦本紀》)。

這就像“911”那天,有些崇拜美國的中國人,他們會說,打今晚開始,我是美國人了,這就是他們的價值認同,其實他們并不住在美國,中國也沒有成為美國的一個州。而有趣的是,古書中的“雅”字,古文字是寫成“夏”,比如楚簡就這么寫。它本來就是以“夏”為“雅”。“夏”是代表“文明”,這是簡文講大禹治水的核心。

    另外,簡文講大禹治水,還有一個意義,是和地理學有關。雖然《禹貢》九州并不是固定的地理范圍,未必就能反映夏、商、周的具體范圍,但它卻是自古相傳的地理概念和描述體系。1934年,顧頡剛先生創辦《禹貢》雜志,就是借這個概念,發起研究中國的民族演進史和地理沿革史,在學術史上有重大意義。我們都知道,《左傳》襄公四年魏絳引《虞人之箴》有一句話,叫“芒芒禹跡,畫為九州”。這句話,就是唐曉峰先生創辦我也參加的《九州》雜志每期都有的卷首題辭。“禹跡”是大禹治水走過的地方,在古代是流行術語。凡言輿地,都是籠罩在這個概念之下。如《山海經》和《水經注》,就都是以山水互為表里,按這個體系講地理。

    《容成氏》講禹,和現存文獻一樣,也提到禹畫九州,但它與《禹貢》等書不同,是另一種版本,只講水,不講山,它是按水系不同,分六大塊講。這六大塊,首先是講東南,即禹親執耒耜,陂明都之澤,決九河之阻,而有夾州(疑即兗州)、徐州;然后是講東方,即禹通淮水、沂水,東注之海,而有競州(疑即青州或營州)、莒州;然后是講北方,即禹通蔞水(疑即滱水)、易水,而有※州(疑即并州);然后是講南方,即禹通三江五湖,東注之海,而有荊州、揚州;然后是講中央,即禹通伊水、洛水、瀍水、澗水,而有豫州;最后是講西方,即禹通涇水、渭水,北注之河(二水不通于海),而有※州(疑讀“沮州”,相當雍州)。7禹畫九州是一種方位化的概念圖解,從原則上講,它是由四方四隅加中央,組成九宮格,但具體安排,往往是分六塊或七塊講,順序和名稱不一樣。

如《書·禹貢》是作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即從北到東到東南到南到中到西到西北);《周禮·夏官·職方氏》是作揚、荊、豫、青、兗、雍、幽、冀、并(即從東南到南到中到東到西北到東北到北);《呂氏春秋·有始覽》是作豫、冀、兗、青、徐、揚、荊、雍、燕(即從中到北到東到東南到南到西北到東北);《爾雅·釋地》是作冀、豫、雍、荊、楊、兗、徐、幽、營(即從北到中到西北到南到東南到東北到東)。簡文與四書相比,最大不同是沒有冀州、梁州和幽州,其相當兗州、青州(或營州)、并州、雍州的四個州,寫法也不同,并且多出莒州。這是很重要的發現。

    現在,中國早期文明的分布,即古人所說的“禹域”,通過考古發現,其范圍已日趨明朗,以北方黃河流域而言,它是以三條線和三大塊為主要活動范圍(圖一)。三條線,第一條在北緯41度左右(大體在黃河北上轉彎處),即今秦皇島、北京、張家口、大同、呼和浩特和包頭一線,為北線,可稱“農牧分界線”(華夏勢力最大時可以進抵的界線),中原諸夏中,只有燕國突前,是位于這一線(銜接內蒙、東北和河北,為戰略要地),它的存在有如孤島,耐人尋味;第二條在北緯38度,即今石家莊、太原、榆林、青銅峽和武威一線,為中線,可稱“農牧爭奪線”(華夏和北方民族反復爭奪,南北推移的界線);第三條在北緯35度(更準確地說,是在34-35度之間,大體相當渭水和黃河中下游流經的地方),即今曲阜、商丘、鄭州、洛陽、西安、寶雞、天水一線,為南線,可稱“三代王都線”(歷代王都集中在這條線上)。

三大塊,陜西(加甘肅)是一塊,在西,主要是周、秦之域,可稱“周板塊”;晉南豫西是一塊,在中,主要是夏、晉、東周之域,可稱“夏板塊”;冀南豫北(加山東)一塊,在東,主要是商和宋、衛、齊、魯之域,可稱“商板塊”。中國早期居民,從夏朝開始,無論屬于哪一族,住在哪一塊,都自稱“有夏”,住在“禹跡”,這是“中國”概念的前身。只有明白這一點,我們才能理解,為什么在《詩》、《書》等早期文獻中,商人的后代也好,周人的后代也好,他們都是把“夏”理解為“天下”和“王土”,當作“中國文明”的代名詞。8

       三、※公盨的發現:夏禹傳說可以早到西周中期的證明

    說到古書中的夏禹傳說,大家都會想起我國近代學術史上的一段公案,即顧頡剛和王國維對這一問題的討論。

    1923年,顧先生提出他的“大禹是一條蟲”說。9此說被魯迅大加嘲諷(收入《故事新編》中的《理水》),人多以為笑話,其實是出于顧氏對九鼎傳說的理解。他是根據許慎的解釋,即“禹,蟲也,從禸,象形”(《說文》卷十四下禸部),懷疑禹這個人,“或是九鼎上鑄的一種動物”,就像我們在銅器花紋上看到的蛇紋或蠶紋,“大約是蜥蜴之類”。這當然只是一種推測。

另外,他還主張“禹與夏沒有關系”。10他文獻中的大禹傳說做過全面審查,得出一個結論,就是禹見于載籍,實以《詩·商頌·長發》為最早(年代是采王國維說,定為西周中葉宋人所作),當時的禹還只是天神。禹成人王,據他考證,是在《詩·魯頌·閟宮》和《論語》之后。禹成夏后更是戰國時期的說法。這是顧先生的想法。

    1925年,王國維在清華研究院講“古史新證”。他的講義,開頭一章是緒論,11一上來就說,研究中國古史,最麻煩的問題,是史實和傳說混而不分,史實之中有添油加醋,與傳說無異;傳說之中,也有史實為依托。世界各國都有這類問題。所以有“信古”和“疑古”兩種態度。“信古”,他是舉《古文尚書》、《今本紀年》為例,以為書是偽書,不可信,但被有些學者當真實史料來用;“疑古”,則是連堯、舜、禹之存在也懷疑,是疑過頭了。

他批“疑古”,沒有點名,當然可指日本學者的“堯舜禹抹殺論”,12但主要還是針對顧先生。因為1922年8月8日,王國維給羅振玉寫信,他對來訪的顧頡剛有個印象,覺得他的學術作風“頗與日本之文學士同”(當指日本東京學派,如白鳥氏的言論),13而他寫《古史新證》,又適在顧說引起轟動不久。

王批評此說,以為“其于懷疑之態度、反批評之精神不無可取,然惜于古史材料未嘗為充分之處理也”。所謂“充分之處理”就是借當時新發現的“地下的材料”,補證“紙上的材料”,用這種“二重證據法”,“證明古書之某部分全為實錄,即百家不雅馴之言,亦不無表示一面之事實”。他反對使用默證,認為“雖古書之未得證明者,不能加以否定。而其已得證明者,不能不加以肯定”。14為證明堯、舜、禹不能輕易否定,緒論之后,他的第二章,一上來就是談禹。15

他是以1917年甘肅禮縣新出的“秦公敦”(即秦公簋)和宋代著錄的齊侯镈鐘(即叔弓镈)為例,討論這一問題。前者,我是定為秦共公(前608-前604年)的器物,它的“十有二公”,是指共公以前的十二代先君,他們全都住在今陜西寶雞和甘肅禮縣一帶,但銘文卻說,是住在“禹跡”。16后者是講齊臣叔弓受齊莊公(前553-前548年)冊命,叔弓是宋人之后,銘文說,他的祖先是“赫赫成湯”,曾住在“禹堵”。17

王國維認為,既然《詩》、《書》屢屢提到禹,其他古書也有大量記載,怎么可以忽視呢?更何況這兩件銅器,全都不是出在夏文化的核心地區,一件出在僻處西戎的秦,一件出在遠在海隅的齊,贏姓的秦,子姓的宋,都說自己的祖先是住在禹住過的地方。這說明什么呢?只能說明,“春秋之世,東西二大國無不信禹為古之帝王,且先湯而有天下也”。18這是王國維的看法。

    當年,顧先生只有三十歲,是個年輕學者,王國維比他大十七歲,顧對王非常敬仰,對學術討論也極為民主。他把王說特意刊登在《古史辨》第一冊的下編,寫了跋語,說他很高興,因為他的假設得到了王國維的支持。19但王說和顧說并不一樣。因為,他還是強調禹是古代人王,先湯而有天下。

    王國維和顧頡剛的討論,意見不同,但從文獻記載(如《長發》)看,他們都認為,西周中期,肯定已有禹的傳說。這一看法,現已得到出土證明。因為新發現的※公盨,年代約在西周中期偏晚,銘文提到“天命禹敷土,隨山濬川”,正是《禹貢》所述,語句也極為相似。20它說明,至少西周中期,大禹治水的故事就已存在。雖然商代的銘刻,現在還沒有發現,但上述理解的可信度還是增加了不少。

    另外,說到“夏問題”,我還想多說兩句。我理解,現在探索“夏文化”,主要困惑還不在年代和地域,而在發現物的水平。因為現在的發現,第一是沒有商代水平的青銅器,第二是沒有商代水平的銘刻資料,第三是沒有商代水平的大型宮殿。有的學者認為,二里頭的東西水平較低,而且,它給人的印象是,中心突出,四邊衰落。不但和后邊比,懸殊太大,而且不像它前面的新石器文化,呈現普遍繁榮的氣象。21一個可能性的解釋是,二里頭有青銅兵器,作用等于原子彈,好像近代西方的船堅炮利,主要還是武器占了便宜,一下子拉開差距。22這一解釋可能還需要進一步證明。

但“夏”概念的泛化,也許在于,它是個異軍突起比較野蠻的征服文明,比起周邊,武力強,地盤大,但水平并不是很高,就像16-17世紀的歐洲。可是,即便如此,它的突然崛起,在當時,還是件石破天驚的大事,成為榜樣的大事。否則的話,比它強大的征服王朝,如繼起的商、周,它們是不會以“夏”為榮耀。

    四、上博楚簡《容成氏》中的文武圖商故事:文王平九邦的歷史意義

    上博楚簡《容成氏》的文武圖商故事,也是重要發現。23這個發現的重要性在哪兒?我看主要就在,它把“小邦周”滅“大邑商”的秘密講了出來。這個秘密是什么?就是文王是以“周方伯”或“西伯”的名義先平定“九邦之叛”,然后,武王才一舉滅商。

    過去,讀西周史和研究西周考古的人,大家都知道,周人是住在今陜西的寶雞地區,它是沿渭水東進,從今扶風、岐山一帶到今咸陽、西安,不斷向東擴張,最后師渡孟津,在今河南淇縣,把紂王打敗。

我們都還記得,牧野之戰的誓師之辭,即《書·牧誓》,它一上來就是向“西土之人”喊話,說“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師氏、千夫長、百夫長,及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人,稱而戈,立而矛,予其誓”。它所說的“牧誓八國”,一般以為,就是西土聯軍的主要參加國。武王就是靠這八個國家打敗了商朝。“牧誓八國”,學者多有考證,24意見不盡統一。

一般認為,庸在湖北竹山,蜀在四川成都,羌在甘、青一帶,髳在四川巴縣(或說在山西平陸),微在陜西眉縣,盧在湖北襄樊,彭在湖北房縣(或說四川彭山),濮在四川、湖北(圖二)一帶。盡管其考證還并不盡可靠,但總的印象,它們是分布于岐周之西和之南。其西是甘、青,其南是秦嶺山區、四川盆地和漢水流域(寶雞※國墓地和城固、三星堆等地的發現,是相關文化的遺物)。這八個國家,是它的后方依托。

    但是,現在上博竹簡告訴我們的是另一個故事。它說,周的崛起,是因商紂無道,九邦反叛,文王自告奮勇,愿意前往平叛,商紂釋其囚禁(從殷墟南的羑里釋放,但簡文作“出文王于夏臺之下”),讓他討伐九邦,才使周的勢力得以壯大。這里的“九邦”是什么?簡文說,是豐、鎬、舟、石、于、鹿、耆、崇、密須(圖二)。25文王起兵,“七邦來服,豐、鎬不服”,文王“三鼓而進之,三鼓而退之”,示其不忍加兵,結果是豐、鎬也投降。然后,文王歸周,內修其政,及武王即位,才有牧野之戰,終于滅商。

    簡文提到的文王平九邦,對我們來說,是個新知識。雖然,它說的九邦,在古書中也不是毫無記載,但九國并舉,全列其名,卻是前所未聞。26我在簡文的注釋中曾指出,文王平九邦,于史無考,只有《禮記·文王世子》提到過一下。《文王世子》說,文王有病,武王侍疾,文王病情好轉,武王才敢安睡。

第二天,文王問他作了什么夢,他說夢見天帝賜他“九齡”。文王說,你以為是什么意思?武王說,大概是指“西方有九國焉,君王其終撫諸”。文王說,不對,“九齡”是說年齒,即我可以活一百歲,你可以活九十歲,我要把我的壽數允出三年給你。所以,文王活了九十七,武王活了九十三。前人對這段話有很多解釋,很多爭論,真實不真實,合理不合理,我們不去管(饋贈年齡,肯定是故事)。但它提到文王曾撫有“西方九國”,還是很有根據。

記文提到的“西方九國”是哪九個國家,舊注失解,誰也不知道,孔穎達猜測說“今云西方有九國于時未賓,則未有二分諸侯也。或以為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之徒,未知定是何國也”,顯然是無可奈何。現在有了《容成氏》,我們才知道,它是指上面的九個國家(簡文“九邦”,《文王世子》作“九國”,“邦”作“國”是漢以來的避諱改字)。

    上述九邦,豐、鎬是實力較強的國家。它們就是古書所說“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詩·大雅·文王有聲》、《世本·居篇》、《史記·秦始皇本紀》)的“豐”、“鎬”。得此二國之地,周人的勢力才由周原一帶推進到咸陽、西安,在那里建立新的都邑。密須在今甘肅靈臺一帶(有白草坡出土的青銅器),位于周原正北,則是陜甘地區黃土高原上的戎狄強國。

這些是周以北和周以東的重要國家。其他國家,舟在今河南新鄭一帶,鹿、崇在今河南嵩縣一帶,于在今河南沁陽一帶,耆即《書·西伯戡黎》的“黎”,在今山西長治一帶,大體范圍屬于商王朝占領的夏人故地,也就是考古學家說的夏文化分布區。它們當中,只有石還不能肯定(暫以東周以來的石邑當之。石邑在今河北石家莊以西的鹿泉一帶,在殷墟以北)。

    對比文獻,我們可以發現,這些國家也就是所謂“文王受命七年”,在這七年里征服的國家。古書講這七年,如《史記·周本紀》,它是以文王決虞、芮之訟為受命之年,第二年伐犬戎,第三年伐密須,第四年伐耆,第五年伐邘(即上“于”),第六年伐崇,第七年作豐邑。簡文未及虞、芮,也沒有犬戎(疑與密須為同類,而有意省略),但比它多出豐、鎬和舟、石、鹿。27這里面,豐、鎬的發現最重要。因為過去讀《詩經》,其《文王有聲》說“文王受命,有此武功。

既伐于崇,作邑于豐”,很多人都以為文王是在崇的故地作建豐邑,甚至到西安附近尋找,把老牛坡遺址當作崇國。28其實,崇是崇,豐是豐,簡文記載,畫然有別。詩句的“既伐于崇”,很可能是指“五年伐于”和“六年伐崇”。“七年作豐邑”,只是時間接在這兩役之后,它是滅豐、鎬而設,和崇并沒有關系。這七個國家,都是考古學上應該尋找的重要文化遺存。

    由于簡文的補充,現在可以看得比較明白,周人滅商,是分三步走。第一步,是奪取上面說的“周板塊”(我是說,完整地奪取“周板塊”),即以今寶雞地區為核心,以它的南部與國和西部與國(即“牧誓八國”)為后方依托,北征犬戎、密須,東征豐、鎬,占領整個關中地區。第二步,是奪取上面說的“夏板塊”,即平定上面講的舟、石、于、鹿、耆、崇六國。第三步,是奪取上面說的“商板塊”,即對商王畿形成合圍之勢,進行牧野決戰。過去,孔子有一名言,叫“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論語·泰伯》),同樣說法也見于《逸周書·太子晉》,看來是古代成說。

這兩句話,舊注以為指文王受命,行其德,武王即位之前,于九州之中取其六州(荊、梁、雍、豫、徐、楊),只有三州(冀、兗、青)仍在紂的掌握之中,但周仍臣事于殷(《論語》鄭玄注)。前人已經指出,文王時,周已兼有冀土,而豫州尚多屬紂,未必能以州數為分割,“三分天下有其二”只是約略言之,并非專指他說的六個州(王夫之《四書稗疏》)。

現在我們知道,它的真實含義恐怕是,武王即位前,周人已盡取關中,復奪夏地,占有天下的三分之二。武王以天下的三分之二,去攻打天下的三分之一,這是兵家所謂的“多算勝少算”(出古本《孫子兵法·計》,今本《孫子兵法》作“多算勝,少算不勝”,“不勝”是衍文),勝負之分顯而易見。

    簡文的發現,對理解武王克商太重要。因為光靠周人自己,光靠牧誓八國,周人滅商是斷不可能。過去,古人講周人滅商,總是以文王、武王并舉,一個行仁恩,一個奮武威,好像雙璧,他們確實是密不可分的一對人物。我們可以說,沒有文王平九邦,就沒有武王克殷商。簡文的補充,使我們對武王克商有了順理成章的解釋。

    五、一點補充:重讀周原甲骨,說文王拘羑里,商紂封西伯

    文王平九邦是在文王拘羑里、商紂封西伯之后。過去讀《史記·周本紀》,我們的印象是,文王是商紂的三公之一,其他兩位是九侯和崇侯虎(“三公”之說不可信,我們從稱呼看,他們應是周的方伯和諸侯)。他的被拘是由于崇侯虎進讒言,被放是由于閎夭獻寶馬美女和珍奇怪物。獲釋后,商紂“賜之弓矢斧鉞,使西伯得征伐”。這是“文王受命七年”以前的故事。當然,這里應當說明的是,古書對人名的稱呼,經常是把后來才有的稱呼加在以前發生的事上,存在逆溯的誤差。

如《左傳》講魯隱公如何如何,“隱公”是死后才有的稱呼,活著不會這么講,金文中的謚稱和日名也是如此,一旦出現,人已經死了,所有描述都是追記。古書講“文王”,也是如此。文王在商朝作西伯時,當然不能排除,他在當地也自稱為王(但稱王也并無證據),就像西周時期的呂王、豐王和※王,都是以小國稱王,但對商朝的天子而言,他是西伯不是王,更不會自稱“文王”。我們使用“文王”,只是按習慣說法,稱呼起來,比較方便而已。

    現在,真正屬于這一時段的古代銘刻材料主要是周原甲骨中的幾片。大家說的“周原甲骨”,是七十年代的發現,即1977年陜西鳳雛村西周建筑遺址西廂房H11和H31兩坑出土的1700余片甲骨,以及1979年陜西扶風齊家村H1、3、4三坑出土的34片甲骨,不是最新發現。這些甲骨,過去是靠摹本研究,往往不太準確,理解也存在問題。最近,曹瑋先生編的圖錄,29照相制版,彩色印刷,提供了更為可靠的研究依據,聯系上述發現,重新閱讀,感覺是不一樣的。30

    這里,我說與文王拘羑里、商紂封西伯的故事有關,主要是指周原甲骨中年代較早的幾片,即H11出土的1、8、82、84、112、115、130七片。這幾片甲骨,過去存在爭論,有人說是商人的甲骨,有人說是周人的甲骨,我看還是周人的甲骨。“商甲骨”說,主要是因為這幾片提到了商王的祭祀,學者囿于“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左傳》僖公四年)的成說,不敢相信是周人的卜辭。現在,我的理解有點不同。我的看法是,這幾片甲骨中的“文武帝乙”、“文武丁”、“大甲”當然是講商王的祖先,而且沒有問題,都是講商紂對其祖先的祭祀,卜辭中的“王”肯定是商王,但它所謂的“冊周方伯”或“典冊周方伯”,以及“呼宅商西”,等等,還是應該理解為冊命周方伯,讓住在商的西面。

“冊”字,原文加口,寫法同于殷墟卜辭,過去多以為指殺牲為祭。但用在這里,無論如何講不通。我們不能說,它是指殺文王為祭。現在我考慮,古代祭祀,往往要殺牲血祭,將禱求誓告之辭書之于冊,與牲同埋,比如著名的侯馬盟書、溫縣盟書,都是如此,卜辭“冊”字,雖往往與牲連言,但本身并不是殺殉,而是指埋牲加書。也就是說,它是指冊命周方伯。這種冊命與西周金文中的冊命應比較相似。

金文中的冊命,不管同族不同族,經常都是在周廟舉行。我們不能因為卜辭提到商王的祭祀,就說這些卜辭都是商王的卜辭。因為它的重點還是講冊命周方伯,而不是祭祀商王。祭祀商王只是冊命的背景。卜辭這么講,我理解,這只能證明,當時的周人仍臣事于殷。這和古書的講法是一樣的。

    周方伯,古書多稱“西伯”,即西土之國的首領。他的被封,現在看來,主要是因為有九邦之叛,他自告奮勇,愿為商紂出征。他受封西伯,得專征伐,這件事,對周人是天賜良機,一則借以脫身,二是師出有名。他可以打著商王的旗號,削弱商王的統治。他所平定的九邦,本來都是商的與國,有些是鞭長莫及的西土之國,有些是征服占領的夏代故國,有的不親,有的有仇,本來就是薄弱環節。商代末年,會其衰落,各國反叛,當然是機會。文王抓住這個機會,蠶食鯨吞,陷商紂于孤立,才會有牧野之戰的兵敗如山倒。

    過去,司馬遷講“文王拘羑里”,他是以“勾踐困會稽”作為類比(《史記·越王勾踐世家》)。這確實是個報仇雪恥的類似故事。戰國時期,經過演義,故事更趨戲劇化。如《漢書·藝文志·諸子略》道家有《太公》、《辛甲》、《鬻子》,小說家有《鬻子說》,還有很多子書,其中也含這類故事。其中尤以太公的故事最出名。當時人把太公描寫成間諜,說他“三入文王三入殷”,比如《孫子·用閒》和《鬼谷子·午》,它們都提到這樣的故事。這些故事都是圍繞著文王的勝利大逃亡,用小說的題目來命名,就是“文王拘羑里,商紂封西伯”。

   上述周原甲骨背后,其實就是這個故事。

   另外,我想順便說一句,武王克商的與國,周所經營的外交關系,除上述各國,肯定還有很多國家。比如文王身邊的謀臣(也是武王的重要謀臣),31中間就有很多外國人。如太公是呂人,散宜生是散人,鬻熊是楚人,辛甲出辛氏(即莘氏),也不是周人。32他們背后的國家也很重要。周原甲骨不但提到蜀國,提到密須(只稱“密”),也提到楚國,就是反映當時的外交關系。這里面的楚國,表面上離周很遠,但早期都邑可能在今河南淅川一帶(我這么看),經商洛古道,可以直通藍田(周昭王伐楚和秦惠文王伐楚,都是走這條道)。

它與“牧誓八國”的庸、盧、彭、濮也是鄰居(都在荊山一帶)。西周早期,周、楚有密切關系,古人說,鬻子為文王師(見《漢書·藝文志·諸子略》道家《鬻子》下班固注),熊繹為周成王守燎(見《國語·晉語八》),這些傳說,都可反映這一點。昭王以前,楚是周人在南方的重要與國,這是沒有問題的。

   六、虞逑諸器的發現:逑的世系,虞官與養馬

   今年1月19日在陜西眉縣楊家村發現的一組銅器窖藏,最近在世紀壇展出,經媒體報導,十分轟動。這是一個寶藏。它出土的二十七件銅器,除一件外,都是屬于一個叫“虞逑”的人所作。33虞逑諸器有八套銘文,最重要的是三套長銘,即逑盤、四十二年逑鼎和四十三年逑鼎,它們都是周宣王晚年的銅器。逑盤,格式與史墻盤相似,也是列敘其歷代先祖奉事周王的業績,和常見的銅器銘文不一樣,我們不妨稱之為“譜牒式銘文”。兩件逑鼎,則屬于冊命金文,格式和毛公鼎相似,在這類銘文中也是長篇。這一發現,意義很多,但最重要還是三點,一是對西周王年的排譜提出挑戰,二是對西周王臣中很重要的一支,即單氏家族的一個分支,有了新的了解,三是對厈邑的再認識。這里只談后兩點。34

     虞逑諸器,是由一個以虞為官其名叫逑的人作器。從逑盤銘文,我們可以知道,他是來源于單氏家族的一個特殊分支。他在西周的第一代遠祖(銘文稱“高祖”)是文王、武王時在王朝擔任大臣的單公,即叔方鼎的“單公”;第二代遠祖(銘文也稱“高祖”)是從單公分出的公叔氏,即單公的第三子,疑即賢簋和恒簋的“公叔”;第三代遠祖(銘文也稱“高祖”)是從公叔氏分出的新支,銘文叫“新室仲”,其實是公叔的次子,盠器稱為“大仲”;第四代遠祖(銘文也稱“高祖”)是以“惠”為謚,以“仲”為行,以“盠父”為字,叫“惠仲盠父”,是新室仲的次子,即盠器的“盠”;第五代遠祖(銘文也稱“高祖”)是惠仲盠父的長子,死后稱“靈伯”(原作“零伯”),“靈”也是謚,可能即同簋的“虞大父”,同簋的同可能是虞大父的弟弟;第六代遠祖(銘文不叫“高祖”,而叫“亞祖”)是又一分支,35他是靈伯的次子,死后稱“懿仲”,“懿”也是謚,他是逑的祖父;第七代是懿仲的第三子,即逑的父親,死后稱“恭叔”(“恭”原作“龔”)。這些祖先,只有惠仲盠父以下比較直接。特別是懿仲、恭叔,他們是逑的直系祖考。這并不是逑的完整世系,它只列舉了自己的祖考,以及其祖考的先人,其中有令名垂于后世者。

通過這種譜牒式的描述,我們不但可串連西周金文中的一批人名,而且可串連西周金文中的若干家族。例如,通過串連盠器和逑器,我們可以知道,單公下有益公和公叔兩個分支,益公下有大仲這個分支,大仲(即新室仲)下有盠這個分支,盠下有虞大父(即靈伯)和同兩個分支。逑即屬于虞大父這個分支。

    逑擔任虞官,可能從盠就已如此,顯然是世職。一般印象,虞是負責管理山林川澤,這沒有錯。但實際上,這個職官,其職能還要復雜得多,從銘文看,逑不但參與戰爭,還負責王室消費(“用宮御”),甚至和司法有關。逑為什么參加戰爭,似不好理解,但我們看其祖先盠的銅器,就會明白,這當與周王的馬政有關。盠在昭、穆之際,曾在厈為周王馴馬。

36出土盠駒尊(兩件),本身就是按馬駒的造型來鑄造,銘文也是講馴馬和賜車;盠方彝(兩件)和盠方尊(一件),銘文是記周王冊命盠,也是命他“司六師王行三有司:司土、司馬、司工”,并兼管“六師、八師藝”。“六師”是拱衛其西都和中都(岐周和豐、鎬)的軍隊。“八師”是拱衛其東都的(成周)的軍隊。他的職責,顯然與戰爭有關。

我們明白此事,就能理解,逑為什么會參加戰爭。其實,文獻記載講得很清楚,虞不僅管山林川澤,還負責馴養鳥獸,養馬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項。養馬的虞也叫“騶虞”。周昭王和周穆王,是西周鼎盛時期,大肆對外擴張的兩個代表人物,昭王南征,穆王西征,馬都是重要手段。所以,我們推測,盠也是一位虞官。他與《穆天子傳》中為周天子駕八駿的造父等人約略同時,是個比較重要的人物。

    說到虞的職責范圍,我還有一個考慮。它負責王室消費,應與后世的少府相似。少府負責王室消費,資源所出是山林川澤、皇家苑囿和官營工商業,這些均與虞的職能范圍有一定關系。逑器說逑負責王室消費,比較容易理解,但和司法有關為什么?我的考慮,可能就與官營工業(制造業和土木工程)在傳統上大量使用囚犯和奴隸有關。

另外,史頌簋的作器者史頌,他的父親叫“恭叔”,和逑的父親一樣,也使人懷疑,他也是這一家族的分支。如此說不誤,也很有趣。因為史頌雖改作史官,但仍管理俗事,周王任命他“官司成周賈,監司新造賈,用宮御”,是管商業。這里,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職責同樣包含“用宮御”,看來也與王室消費有關。

    虞和王室關系密切,周初,文、武謀臣有“八虞”(八個虞官),它的重要性應引起重視。

    七、虞逑諸器的發現:厈邑的再認識

    我們說的虞逑諸器,出土地點在陜西眉縣縣城北面的楊家村。這一帶,曾出土過三次銅器,一次是1955年,在楊家村東的李家村(和楊家村屬于一個大村)出土過五件銅器,兩件是馬駒形的盠駒尊,兩件是方彝,一件是方尊,作器者即虞逑的祖先惠仲盠父;一次是1972年,在楊家村北出土過一件大鼎,作器者名“※”,器形是康王時的典型器形,銘文是記王姜(康王的王后)賜土田于作器者;一次是1987年,也是在楊家村(距離前者的發現地點只有百余米),出土過虞逑的三套編鐘和一套編镈,共十八件。

這次的發現已經是第四次。它們除1972年發現的大鼎,其作器者的身份還有待進一步確認,其他都是屬于同一家族(如果1972年的發現也屬這一家族,其年代應相當于新室仲)。使我們懷疑,楊家村遺址一帶很可能就是這一家族的居住地。而且在遺址東面的李家村一帶,也確實有西周時期的居住遺址(發現過西周的板瓦)。37

    楊家村遺址是位于眉縣縣城北部。眉縣全境基本上是在渭河南岸,渭水北岸只有沿鐵路走向的馬家鎮(舊眉站)和常興鎮一帶。楊家村即位于馬家鎮的北面。現在經調查,眉縣境內的西周遺址有多處,渭水南岸,主要是在第五村、城關、金渠鎮、小法儀鄉、槐芽鎮、青化鄉附近;北岸,主要是在楊家村一帶。楊家村遺址是背原面河,即位于周原的南坡,渭河的北岸,在河岸的二級臺地上,略微高起。我很懷疑,盠為周王“執駒”的地點,即厈(原從廣從干從攴,他器多從廣從干)、豆(原加口在下)二邑,它們可能就在這一帶。

    大家都知道,在西周金文中,厈是反復提到的都邑。38它的位置在哪里?這很重要。過去盧連成先生曾考證過這一問題。39他注意到,在盠器中,厈是個養馬的地方,而且昭王南征,很多冊賞都在此地舉行,它與豆也比較接近,散氏盤提到的“豆新宮”,就是豆地的宮殿(“新宮”當是比較后起的宮殿)。這是很好的思路。他說,厈是水草豐茂,適于養馬的地方,這點也很合理。但他說,厈是“汧、渭之會”,即秦祖非子為周孝王養馬的地方,在今寶雞縣境,也許還值得進一步考慮。

    我覺得盧先生的想法很有啟發,但現在考慮,還有一個可能,厈就在今眉縣境內。為什呢?我想講三個理由(圖三):

    第一,從地理形勢看,通常說的“周原”,即扶風、岐山一帶,它和它西面的“鳳翔原”是屬于同一地理單元,即廣義的“周原”,或古書所說“自古以雍州積高”的“雍”(《史記·封禪書》)。“雍”是隆起的意思。它西面是寶雞縣境,南面是岐山縣的南境和眉縣的北境。如果到過那里,你會發現,從鳳翔西行,入寶雞縣境,原區會陡然下降,進入一片開闊地,即上所謂“汧、渭之會”。這個地方當然適合養馬。但“汧、渭之會”的“渭”繼續東流,穿過寶雞縣的楊家溝鄉和陽平鎮,穿過岐山縣南境的蔡家坡鎮,然后進入眉縣,正好就是楊家村。它們是屬于同一地形帶(后者完全是前者的延伸)。這個地方也同樣適合養馬(當地一直有養馬場)。40

    第二,上面提到的地形帶,遺址多在渭河兩岸,而青銅時代的遺址多在渭河北岸(即渭水之陽)。如寶雞縣的楊家溝鄉,有西高泉的秦國墓地(我參加過這個墓地的發掘,報告尚未發表),出土過周生豆等西周晚期的銅器;太公廟遺址,出土過秦公鐘、镈;陽平鎮(即秦邑陽平所在),有侯嘴頭東周遺址,也出過戰國銅壺,這一帶多是東周時期的秦遺址(也包含西周晚期的東西)。

但由此東進,入岐山縣境,則多為西周遺址,如蔡家坡鎮,有蔡家坡和半坡兩處西周遺址,都有西周早期的銅器發現。眉縣境內的楊家坡遺址也是西周康王以來就有。我的印象是,渭水流經三縣的北岸,西邊的寶雞縣,其“汧、渭之會”以東,主要是春秋遺址(秦遺址),東面的岐山和眉縣,主要是西周遺址。我考慮,既然“汧、渭之會”是非子初封的秦邑(封于周孝王時),已經有名字在那里擺著,恐怕不會是厈的別名。我們把厈放在秦的東邊,也更為合理。41

    第三,盠器中的“厈”字,原從廣從干從攴,他器多從廣從干,我頗懷疑它是得名于“厈”或“岸”字。“厈”,據許慎解釋,是“廠”字的籀文,本義是“山石之厓巌”(《說文》卷九下廠部,其實就是“岸”的古寫。它的得名很可能就是指原區的邊緣或河水的崖岸。這與楊家村的地理形勢非常吻合。

我們考慮,厈很可能就是指周原的南坡,渭水的北岸。況且,從銅器銘文看,厈不但與岐周關系密切,也與※京(即方)相去不遠。康、昭時期的王后即“王姜”經常住在厈,它與狹義的周原,即岐周應當更為鄰近,是其南下和東行的必經之路。們把厈放在周原以南,而不是以西,從西周時期的都邑關系看,也比較合適。

    說到厈邑的位置,我們還可以從西周地理的整個形勢考慮一下。首先,早期國家,人口稀疏,控制范圍是靠點線分布,即以交通干線上的少數城邑,串連若干下落,向某些方向作有限延伸,這是一個規律,我有一個比方,周的岐周、豐鎬和成周,是相當清的盛京、熱河和北京,它們都分布在我說的“三代王都線”上。

其次,西周的發展和后來伐戎繼周的秦是同一軌跡。秦人是從秦邑(今寶雞縣的“汧、渭之會”)到西垂(即西犬丘,今甘肅禮縣一帶),然后返回秦邑,再經平陽(今寶雞西高泉、太公廟和陽平鎮一帶)和雍(今陜西鳳翔)向東發展,先到涇陽(今陜西涇陽),再到咸陽,42基本上是沿渭河東進。

周人也是這樣。很久以來,我有一個看法,周、秦都邑的分布,大體上是秦左周右或秦上周下,兩兩相隨,如秦邑(今寶雞縣的“汧、渭之會”)與周原是一左一右,平陽(今寶雞縣陽平鎮)與厈(在楊家村一帶,我這樣估計)是一左一右,雍邑(在今鳳翔,即周的鄭縣)與岐周是一左一右(都在周原上),咸陽(與周的畢、程重疊)與豐、鎬是一上一下(隔河相望)。

    歸納以往的印象,我比較懷疑,西周都邑的排列,除岐周在黃土原區,它下面的都邑是按厈(在眉縣)-方(與鎬鄰近,可能在戶縣)-畢(在咸陽)-程(在咸陽)-豐、鎬(在長安縣),沿渭水,43自西向東,逶迤一線。厈是周王降自周原,沿渭水東行,前往豐、鎬的第一站。

   另外,順便說一下,過去,盧連成先生曾指出,厈邑在西周金文中的出現是集中于康、昭時期,44這點也非常重要。因為楊家村出土的※鼎和盠器,年代正屬于這一時期。

   八、余論:兩個開放性的問題

   在講過以上的三個發現之后,我們感到,還有許多問題值得深入探討,如:

   (一)西周貴族的繼承。

    研究西周歷史,東周歷史是重要參考。過去,研究《左傳》,大家都很重視世族譜系的研究,其實對于西周,情況也一樣,甚至更重要。因為中國的貴族社會,這一段最典型,離開世系的研究,將無法措手足。況且,西周金文,是家族銅器的銘文,本身就是這種關系的反映。它提到的周公、召公、祭公、虢公、畢公、單公、毛公、益公,榮伯、邢伯、定伯、※伯、鄭伯,以及尹氏、南宮氏,等等,很多還見于《左傳》,東周時期仍活躍。前后的歷史是連在一起。《左傳》講“并后匹嫡,兩政耦國,亂之本也”(《左傳》桓公十八年),很多問題在西周也肯定存在,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讀《左傳》,大家經常可以看到,這類問題的背后,特別是“兩政”問題的背后,總有新、老貴族的殘酷斗爭。如《左傳》一開頭講的虢、鄭爭政,就屬于這一性質(這是諸侯紛爭的序幕,亂子是從周王的身邊,即他的內服王臣鬧起)。虢是文王時就有的老貴族,鄭是宣王時才露頭的新貴族,他們打起來,對周王都很不客氣。這類斗爭不僅可以追溯到《春秋》以前的東周時期(前770-前722年),而且肯定有更早的來源。貴族社會總要從貴族關系入手。

研究西周時期的貴族關系,有三個問題值得注意,一是王朝卿士或稱“公”,或稱“伯”,其稱呼根據是什么?是不是年紀較大、地位較高才稱“公”,長子繼承才稱“伯”?二是這些公、伯的兒子,除長子因襲舊職,其他人的官爵分配是什么樣?哪些擔任相關職務?哪些另派其他職務?哪些派往軍事要地,擔任外服諸侯(如周公次子封魯,召公次子封燕)?過去,吳其昌編過《金文世族譜》。45今后,這類工作仍有待深化。我們應對每一支重要貴族作跟蹤調查,看看它有什么分支,前后的興衰之跡如何,相互的結構關系怎樣。這對判斷西周歷史的變化很重要。

    (二)西周都邑的遷徙。

    現在,回顧上面講過的問題,我想指出一點,西周的“天下”是由三大塊構成,它取天下,是先得關中,次奪夏地,再并商地。關中所以封王臣,夏地所以建東都,封晉國,商地所以封宋、衛、齊、魯、燕,這是基本結構。及其勢衰,則先失本土。本土既失,乃避居東都,轉而依靠外服諸侯。他搬到成周、洛邑,是以虢、鄭為兩翼,一左一右,拱衛京師,作內層保護,而以北面的晉國為外層保護,古人叫“晉、鄭焉依”(《左傳》隱公六年)。其實是回到夏人的故地。

平王東遷,當然是一次大搬家。但規模較小的搬家一直就有。它的每一次搬家,都是諸侯護送,王臣跟著一起搬,在新都附近形成新的采邑區,甚至可能分封新的諸侯。所以,各支貴族(不是所有),在每個都邑周圍可能都有自己的據點。西周的很多問題,特別是結構性的問題,也隨搬家而轉移,和東周的歷史密不可分。它們的采邑和王都是什么關系?和諸侯是什么關系?

這也是跟蹤調查的內容。比如虢在寶雞有,在三門峽有,豐、鎬有沒有?邢在豐、鎬有,在寶雞、周原有沒有?它和邢侯是什么關系?這些都是值得研究的問題。當然,研究這一問題,我們要區別內服與外服,比如我曾指出,周之西土多王臣采邑,東土多諸侯封國;王臣只稱公、伯,諸侯多稱侯(東方的某些古國有例外,但西周分封的諸侯大體如此),就是規律。但平王東遷,其內服王臣也隨之東遷,有大片封土,卻與外服諸侯容易混淆。比如春秋初年的虢、鄭,長期被當作諸侯,特別是鄭,混淆尤甚。治《左傳》者,向來也都把它列為諸侯。

三門峽發現的東周初年的墓地,長期以來,也一直是叫“虢國墓地”。然而虢只稱公,鄭只稱伯,而不稱侯,他們是王朝卿士,《左傳》講得很清楚。我們把它們的封地也稱為“國”就不太合適。過去,研究兩周銅器,所據多為傳世品,現在有一大批新的考古報告發表,46我們還來不及讀,更談不上做系統的消化。但光是粗粗瀏覽一下,大致對比一下,我們已明顯感到,很多舊的認識已發生動搖。如果我們能對這些新材料作斷代分域的研究,我相信,東周和西周的歷史,中間的脈絡會更加貫通。

    當然,值得研究的問題還很多很多,這里只是舉兩個例子。它是“余論”,而不是“結論”。這也是“開放的史學”必有的節目。47

附記:本文所附地圖是由中國建筑技術研究院建筑歷史研究所鍾曉青先生繪制,謹致謝忱。

2003年4月11日寫于北京藍旗營寓所

1 最近,北京大學歷史系的同學邀請我在他們舉辦的“開放的史學”講座上講一下我對歷史學的理解,為此,我進行了認真的準備。可惜的是,現在因非典型肺炎的流行,一切聚會皆屬不宜,他們的講座已無限期推遲。但我還是把自己的想法整理了一下,寫成這篇講稿,既回應最新的發現,也兼答同學的問題,算是我和他們做一次書面的討論。在我之前,有幾位先生已經作過演講。我不知道他們怎么想,怎么講,我自己的看法,其實很簡單,就是用考古學的材料和方法擴大和加深我們對歷史學的理解。所以,我是用舉例的形式來發表我的感想,并在講稿開頭,先交待一下我對這個問題的理解。
2 王國維《國學叢刊序》,收入《王國維遺書》,上海古籍書店,1983年,第四冊:《觀堂別集》卷四,6頁背-9頁背。
3 順便說一下,我認為,史學立場比方法更重要。西方歷史學的宿疾是其價值體系的支配一切。對它來說,上述優越性是不容置疑。但這個體系是建立在近500年來它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武功之上。為了證明這種優越性是西人獨具,與生俱來。它不但偽造自己的歷史(如文藝復興以來對希臘羅馬的認祖歸宗,為歐洲制造了“科學”與“民主”的歷史),也偽造其他國家的歷史(如以希臘打敗波斯,伊斯蘭不敵基督教,證明東方骨子里就落后,所謂“迷信”和“專制”的歷史,也有很多虛構)。然而,“現代”絕不是“歷史”的終結,而是“歷史”的延伸。“現代”雖將“歷史”過濾為可憐的既往,但它并不是“歷史”的容器。同“現代”相比,“歷史”大得多,也深得多,其小大之辨,是一目了然。因此,“開放”的意義之一,就是要把“歷史”從“現代”的咒語下解放出來,把“現代”重新置于“歷史”之下。這不是倒行逆施,而是順理成章(考古的加入,至少從理論上,使史學變成一逆一順,相濟而行,多少可以檢驗的東西)。
4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247-293頁。
5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二),263-272頁。
6 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0年,135頁。
7 請參看簡文原文和我的注釋。“徐州”原作“※州”,“沂水”的“沂”原作“忻”,“莒州”原作“※州”,“易水”的“易”原作“※”;“荊州”原作“※州”,“揚州”原作“※州”,“伊水”的“伊”原作“※”,“瀍水”的“瀍”原作“里”,“澗水”的“澗”原作“干”,“豫州”原作“※州”,“涇水”的“涇”原作“經”。
8 在《尚書》中,“有夏”多指夏朝,但武王克商以后,周人也自稱“有夏”,如《君奭》“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立政》“乃伻我有夏”,都是代指周人。又據《詩·商頌·殷武》、《大雅·文王有聲》、《書·立政》、《逸周書·商誓》,商人和周人的后代,他們都說自己是住在“禹之跡”。
9 顧頡剛《與錢玄同先生論古史書》,《古史辨》第一冊,北平:樸社,1933年,中編,50-66頁。
10 顧頡剛《討論古史答劉、胡二先生》,《古史辨》第一冊,下編,105-150頁。
11 王國維《古史新證》,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4年,1-4頁。
12 白鳥庫吉《支那古傳說の研究》,收入《白鳥庫吉全集》,巖波書店,昭和四十五年,第八卷,381-391頁。此文有黃約瑟翻譯的中文本:白鳥庫吉《中國古傳說之研究》,收入劉俊文主編《日本學者研究中國史論著選譯》,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第一卷:通論,1-9頁。
13 吳澤主編《王國維全集·書信》,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325-326頁。
14 《古史新證》,2頁。
15 《古史新證》,4-6頁。
16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周金文集成》,第8冊,中華書局,1987年,4315號。又參看:李零《春秋秦器試探》,《考古》1979年6期,515-521頁。
17 《殷周金文集成》,第1冊,中華書局,1984年,272-285號。
18 王國維《古史新證》,5-6頁。
19 《古史辨》,第一冊,下編,264-267頁。
20 李零《論※公盨發現的意義》,收入保利藝術博物館編《※公盨》,線裝書局,2002年,65-81頁。
21 承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劉緒教授教。
22 承俞偉超先生教。參看:俞偉超《長江流域青銅文化發展背景的新思考》,收入所著《古史的考古學探索》,文物出版社,2002年,138-143頁。
23 《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二),283-293頁。
24 參看:顧頡剛《牧誓八國》,收入所著《史林雜識》,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26-33頁;《中國歷史地圖集》,第一冊,中國地圖學社,1975年;復旦大學歷史地理研究所《中國歷史地名詞典》,江西教育出版社,1986年。
25 請參看簡文原文和我的解釋。九邦之名,原作“豐”、“鐈”、“※”、“※”、“于”、“鹿”、“耆”、“宗”、“※須”。
26 《左傳》襄公四年“文王率殷之叛國以事紂”,《逸周書·程典》“文王率諸侯,撫叛國”,也含糊地說到這一事件。
27 《尚書大傳》伐邘在二年,伐犬戎(作“畎夷”)在四年,伐耆在五年,與此不同。
28 劉士莪編著《老牛坡》,陜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357-361頁。
29 曹瑋編著《周原甲骨文》,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2年。
30 李零《讀〈周原甲骨文〉》,待刊。
31 古書記文、武謀臣有虢仲、虢叔、周公旦、召公奭、祭公、畢公、榮公、太公望、太顛、閎夭、散宜生、南宮適、鬻熊、辛甲等人。《書·君奭》提到文王謀臣,有虢叔、閎夭、散宜生、泰顛、南宮括五人,武王時,虢叔已死,只剩四人,《尚書大傳》稱為“文王四友”。《太誓》(《左傳》昭公二十四年)也提到“武王有亂十人”,《論語·泰伯
》引之,孔子說其中九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馬融、鄭玄謂“十人”是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散宜生、南公適,外加“文母”(即文王之后太姒)。又《國語·晉語四》提到“二虢”(虢仲、虢叔)、“二蔡”(即兩位祭公)、“八虞”(八位虞官,即伯達、伯適、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騧),及“閎夭”、“南宮”(南宮適)、“蔡、原”(祭宮、原公)、“辛、尹”(辛甲、尹佚)、“周、邵、畢、榮”(周公、召公、畢公、榮公)。
32 “太顛”也許是※人。“※”與“散”鄰近(都在今寶雞),字形與太”相近。
33 陜西省文物局等《盛世吉金》,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年。
34 李零《讀楊家村出土的虞逑諸器》,待刊。
35 銘文“高祖”可指“亞祖”以前的任何一代遠祖。“亞祖”是分家立族的標志。《史記·周本紀》記西周先祖有“高圉”、“亞圉”或與此有關。
36 銘文稱“執駒”,“執駒”見《周禮·夏官·校人》,是一種羈絆馬駒,令之馴服的辦法。
37 承陜西省眉縣文化館劉懷君先生告。
38 見《殷周金文集成》,第10冊,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5402、5407號;第11冊,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5989、5992、6001、6002、6011、6015號;第15冊,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9303號;第16冊,北京:中華書局,1994年,9895號。這里的“都邑”是指規模較大的城邑(古書叫“都”),不一定都是國都(古書叫“國”)。
39 盧連成《※地與昭王十九年南征》,《考古與文物》1984年6期,75-79頁。
40 承陜西省眉縣文化館劉懷君先生告。
41 國家文物局主編《中國文物地圖集》陜西分冊,西安:西安地圖出版社,1998年,上冊,211-228、274-297、325-333頁;下冊,170-171、182-183、188-189頁。
42 李零《〈史記〉中所見秦早期都邑葬地》,《文史》第20輯,15-23頁。
43 “鎬京”之“鎬”,金文未見,過去以為“鎬京”的“蒿”字,其實應讀為“郊”,參看:李學勤《釋郊》,《文史》36輯,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7-10頁。又金文中的“※”字,也不是“鎬”,而是《詩·小雅·六月》“侵鎬及方”的“方”,參看:其實劉雨《金文※京考》,《考古與文物》,1982年3期,69-75頁。劉雨指出,“方”與“鎬”應當鄰近,而且是在它的西面,比較合理。如果這一判斷正確,則方的位置很可能是在今長安縣的西面,即戶縣一帶。
44 盧連成《厈地與昭王十九年南征》。
45 吳其昌《金文世族譜》,北平:商務印書館,1936年。
46 如: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編《淅川下寺春秋楚墓》,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編《琉璃河西周燕國墓地》(1973-1977),北京:文物出版社,1995年;洛陽市文物工作隊編《洛陽北窯西周墓》,北京:文物出版社,1999年;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張家坡西周墓地》,北京:科學出版社1999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編《三門峽虢國墓》第一卷,北京:文物出版社,1999年。此外,平頂山應侯墓地的報告也即將出版。另外,有些老報告,如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上村嶺虢國墓地》,北京:科學出版社,1959年;盧連成、胡智生《寶雞※國墓地》,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年,也都應該重新閱讀。
47 最后,回到“開放的史學”,我還想再說兩句。讀者可能會覺得,我的研究,家法有點亂。我承認,今天的學術研究都是分工體系下按部就班的知識生產(而且是產業化、集團化,已達到“四海無閑田”的地步),但我是把研究和干活分為兩件事,不以為什么都得按自己的職業講話,不允許越界和串行。我認為,真正的研究,都是以問題為中心,碰到什么解決什么,不懂不會了,就去請教別人或開發自我,該補什么補什么,而不是按學科的生產流程講話。特別是在“三代考古”的研究上,我是“三代無學科”論(張光直先生的說法)。這也是我理解的“開放史學”的一個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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