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尷尬的生存
李商隱(812-858)[1],字義山,號玉溪生,又號樊南生,原籍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縣),從祖父一代起遷居滎陽(今河南鄭州)。詩人無法選擇生活,是生活選擇了詩人。他一生經歷了憲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六朝。這個時代是一個令人灰心失望的時代。這個時期社會矛盾激化,危機深重:農民階級與地主階級的矛盾急劇發展,統治集團奢侈浪費,官吏貪污成風,戰亂頻繁,軍費開支浩大,賦稅苛重,名目繁多;莊園地主還采取隱匿田畝等手段,將大量賦稅和差役轉嫁到貧苦農戶身上,農民走投無路,四散逃亡并武裝起義。封建統治階級內部矛盾迅速加劇:在地方,安史之亂以來形成的藩鎮割據愈演愈烈;在朝廷,宦官專權的局面進一步發展,他們掌握軍權,凌駕于朝官之上,操縱著皇帝的廢立生死,成為盤踞在中央政權內一股最反動的勢力。與宦官擅權于內,藩鎮割據于外相伴,朝官之間也展開了長時間的黨派紛爭,以牛僧儒、李宗閔為首的牛黨和以李德裕、鄭覃為首的李黨迭為進退。
馬茂元在論述李商隱的政治詩時說:“積極關心現實和消極逃避現實的互相矛盾著的心理交織在一起,構成了李商隱詩歌意識形態的復雜性,”
李商隱寫了大量愛情詩,他受到道教好靜虛無的影響,在戀愛的悲劇中產生感傷頹廢的情緒,如《銀河吹笙》、《重過圣女祠》、《春雨》、《代贈二首》、《昨日》等,他以隱比手法、比興體制來展示一幅幅極富仙家色彩的愛情畫卷。
李商隱以“無題”標題的詩約二十首,徐朔方認為,“以抒寫艷情或愛情為內容”的,“是否另有寄托則在疑似之間”的“一些七言律詩”,均可列為《無題》詩,另外,以無題標題和以句首二字或詩中數字為題的詩若非七律或非關愛情,皆非無題詩,故“凡有《無題》詩20首”。
唐·李商隱《無題》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蓬。
[今譯] 身上沒有彩鳳那雙可以飛翔的翅膀,心靈卻像犀牛角一樣,有一點白線可以相通。
[賞析] 詩人這兩句詩顯然是在寫自己的愛情遭遇。他同自己的愛人分處兩地,不能相見,所以說“身無彩鳳雙飛翼”。盡管不能相通,但兩人在思想感情上卻早已契合、溝通,“心有靈犀一點通”即指此而言。下句常為后人所借用,但已不限于指愛情。古書記載,有一種犀牛角名通天犀,有白色如線貫通首尾,被看作為靈異之物,故稱靈犀,“一點通”的想象也由此而來。清人馮舒說:“次聯襯貼流麗圓美,‘西昆’一世所效。”(見《瀛奎律髓匯評》),可見其影響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