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飲食起居不便。
烏孫人是馬背上的民族,騎射游牧,流動性很強,飲食起居自然和中原不同。沒有飛檐斗拱、紙窗瓦屋,老老少少就滾在一頂帳篷里。吃牛肉,喝羊奶,腥膻刺鼻,哪有應季時蔬,色香味俱全?無論如何,老夫婿也不忍叫新娘子皺著眉頭過活。他一邊命人蓋房,“別具宮室”;一邊加火,遮掩腥膻的口味。可還是不行,細君公主的胃口徹底被摧毀了,一見肉盤奶杯,就犯惡心。惡心也得捏著鼻子吃,不吃怎么辦?下頓還是這個。
其三,夫妻感情冷漠。
老夫少妻不算硬傷,最要緊的是恩愛。偏偏老夫婿是個“棺材瓤子”,根本打不起精神來疼媳婦兒。漫說陪伴,彼此見面都極少。你住你的宮室,我住我的帳篷,平時不來往,只逢年過節才碰個頭兒。所謂夫妻,不過是掛個虛名而已。劉細君,無非是大漢朝廷一顆釘子,扎扎實實地釘在烏孫的土地上。
青燈漫挑,月華盈窗,背井離鄉的女人痛苦地捏起毛筆,她將滿腹心事一筆一畫,托付給了細密的竹簡。筆下出現了一首《悲愁歌》,又名《黃鵠歌》,詩中寫道:“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托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為室兮旃為墻,以肉為食兮酪為漿。居常土思兮心內傷,愿為黃鵠兮歸故鄉。”她也只能在詩歌里,變成鳥兒,飛回家鄉。
據說,《悲愁歌》剛傳到長安,便滿城爭誦。漢武帝讀罷,沉吟無語。他何嘗不愿骨肉團聚?可惜,貴為國君,他也愛莫能助。《漢書》里說:“天子聞而憐之,間歲遣使者,持帷帳錦繡給遺焉。”娘家隔三差五地送幾尺花布來,也算一點安慰,有聊勝于無吧。
其四,對手在側。
眼巴巴地看著大漢、烏孫聯姻,匈奴人極為惱火。和親是什么意思?拉攏哥們兒,倆打一個,這不是黨同伐異嗎?如果劉徹的意圖得以實現,匈奴必將腹背受敵。單于眼珠兒一轉,決定“摻沙子”。
中原出美女,草原也有好姑娘,不就是“和親”嗎?你送我也送。劉細君正微蹙蛾眉,創作她的《悲愁歌》呢,匈奴女子也趕來拜堂了。明擺著,插進一個冤家對頭。雖非情敵,卻關生死。細君公主哪還顧得上寫詩?她是個熟知禮儀、見過世面的奇女子。國事大如天,緊要關頭,就得站出來,獨當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