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一死,王敦認為天下已無敵手,遂于永昌元年(公元322年)正月,舉兵于武昌,以討劉隗為名發(fā)動叛亂。此前,劉隗、刁協(xié)排抑豪強,協(xié)助元帝強化皇權,自然會引起豪強的怨望。他們“以奴為兵,取將吏客使轉運”的政策更是觸動了豪族的利益,引起豪族的普遍反對。因而王敦在給元帝司馬睿的上疏中歷數(shù)劉隗、刁協(xié)的罪狀,在刑名和征發(fā)“免奴客”上大做文章,借以籠絡南北士族。吳興大族沈充聞風而動,起兵響應。二月,元帝急令劉隗和戴淵入衛(wèi)建康。王導率子侄20余人請罪:“亂臣賊子,歷代都有。想不到今天出在臣族之中。”元帝非但不怪罪,反而更為勸慰、籠絡。王敦率叛軍順流而下,一路披靡,勢如破竹,兵到石頭城,周札開門投降。王敦輕而易舉地攻下石頭城。占據(jù)石頭城后,他殺掉周覬、戴淵,聽任士卒燒殺擄掠,朝廷官員一逃而空,只有侍中二人在皇帝身旁侍奉。面對殘局,元帝脫下鎧甲,感慨萬千:“想要得到我這個位置,就應該早說,我自會回到瑯邪,何至于把人民害到如此的地步呢?”刁協(xié)、劉隗兵敗后晉見司馬睿。司馬睿握住二人的手痛哭流涕,勸他們快快逃亡。刁協(xié)說:“我當守候在這里等死,不敢有二心。”司馬睿說:“情況緊急,怎么能不走!”后刁協(xié)被殺,劉隗投奔石勒,官至太子太傅。
王敦控制大局后,元帝被迫拜他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江州牧,將軍政大權全部交給他。王敦佯裝辭而不就。這年底,元帝司馬睿憂憤而死,其子司馬紹即帝位,是為明帝。
明帝,史稱禮賢下士,有文武才干。王敦因太子司馬紹有勇有謀,為朝野所重,想誣以“不孝”的罪名而廢之,百官皆不從,廢黜太子的陰謀便未得逞。王敦見一計不成,便鋌而走險逼迫明帝給自己加黃鉞、佩劍等特殊儀仗,給予奏事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等特權,后又移鎮(zhèn)姑孰,屯兵于湖,就近控制朝廷。至此,王敦大權在握,便翦除異己,樹置親信,大肆殺戮。
不久,在其親信錢鳳、沈充的煽動下,王敦急欲發(fā)難,推翻朝廷,自立為王。這一年,王敦病重。王敦無子,收兄王含之子應為養(yǎng)子,并拜侄子王應為武衛(wèi)將軍作為自己的副手。叛亂前夕,錢鳳對王敦說:“太將軍萬一不行,是不是當以王應繼承大事?”王敦沮喪地說:“非常之事豈一般人所能應付得了。王應年少,怎么能承擔大事。我死之后,解散兵將,歸身朝廷,保全門戶,這是上計;退還武昌,收兵自守,奏事朝廷,進獻不斷,這是中計;趁我未死,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大兵東下,直搗建康,這是下計。”錢鳳對死黨說:“公之下計,乃上策也。”于是與沈充商定在王敦死后作難。
也許王敦活該命絕,此間發(fā)生的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更加速了其滅亡的進程。王敦有一侄子王允之,王敦愛其聰穎,常留在身旁。一天深夜,王敦跟智囊錢鳳在燈下磋商叛變事宜,王允之一一聽到。王敦覺察隔墻有耳,警覺起來。王允之大驚,叔叔的心狠手辣使他感到大禍臨頭,于是假裝不勝酒力嘔吐,吐得一塌糊涂,竟蒙騙過其叔父。不久,王允之把王敦、錢鳳的陰謀告訴其父王舒。王舒奏報皇帝司馬紹,暗中戒備。王敦至死也許都沒想到,自己10歲的侄兒都“背叛”了他。可以說此時的王敦已是眾叛親離,如果說第一次叛亂王敦是在南北士族的支持下得逞的,那么這一次,王敦的形勢已是岌岌可危。王敦夢想打破王權與大族共衡的局面,代晉自立,這已經觸犯了大族的利益,因而附議者極少,就連其從弟王導也宣布與其脫離干系。但孤掌難鳴的王敦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為加重求勝的砝碼,王敦推薦自己的左司馬溫嶠入朝,偵察朝中動靜。豈知溫嶠早已不滿王敦的大逆不道、狼子野心,他當著朝廷眾官的面,把王敦的陰謀全部揭發(fā)出來。
太寧三年(公元324年),明帝下詔,討伐王敦,以王導為大都督,作好周密的軍事部署。王敦以誅殺奸臣溫嶠為名,以其兄王含為元帥,于同年七月與錢鳳、周撫、鄧岳等率水陸軍5萬人向建康進發(fā)。因顧忌將帥畏懼王敦的心理,王導帶頭到處散布王敦已死的謠言,并假戲真做,為王敦發(fā)喪,朝廷軍中士氣大振。
雙方擺開戰(zhàn)場,王含初戰(zhàn)即敗。王敦聽此消息,大罵:“我兄真是無用的老太婆。”他又對守護的參軍呂寶說:“我當拼死前往指揮。”當即掙扎著起床,但因病重力竭,身體虛弱,又只得倒下。錢鳳的部隊此時在建康也遭明帝親率六軍的攻擊,屢戰(zhàn)屢敗。王敦見大勢已去,遂給羊鑒及養(yǎng)子王應交待后事:“我死后,應馬上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后再處理葬事。”話一落音就一命嗚呼了。時年59歲。“樹倒猢猻散”,不久,王敦的余黨更是一觸即潰,被殲滅殆盡。而王敦寄于厚望的侄子王應在其死后雖秘不發(fā)喪,但也一籌莫展。他用席裹王敦尸,在外面涂蠟,埋于地下,然后就終日與狐朋狗友縱酒淫樂。王敦更沒有料到的是,其一生征戰(zhàn),死后更不得安寧。平亂后,王敦被掘墓暴尸,斬首示眾,終于落得一個亂臣賊子的應有下場。
王敦集功臣與亂臣于一身,前期與從弟王導齊心合力輔助元帝司馬睿,屢建戰(zhàn)功,不失為東晉開國有功之臣。他本應載入史冊,名垂千古,但隨之而來的重權在握卻把王敦推向犯上作亂的境地。他獲取相位后,心存不滿,欲海難填,再次舉兵發(fā)難,已成強弩之末,最終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王敦之敗,抑或天意乎?非也!為天下人所不為,必遭天下人所不齒。
(駱劍紅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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