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的月光
蔚藍的大海,潔白的海浪悠悠拍岸,輕撫著礁石上時光帶來的濕滑的苔蘚,又裹著泥沙,悄悄離去。日復一日,從未倦怠。夕陽給海面鍍上一層淺淺的紅,兩種顏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神秘的紫。
海邊金黃色的沙灘上總坐著一個女孩,微卷的長發垂在腦后,俏皮的杏仁眼里,盛著大大的琥珀色的瞳仁,紫色的長裙在風中輕輕搖曳。手執畫筆,在畫紙里,繪著紫色的大海,金黃的沙灘與西沉的紅日。這時,她姣好的面容上,就會浮現出得體的微笑,像艾篙原野上迷離的清香。
我是瑩泉,她是我的孿生姐姐,幽泉。雖然,只比我大幾分鐘,我也喜歡歪在她馨香的懷里,甜糯糯地叫她姐姐。在她眼里,我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喜歡坐在她身旁,看她把一張紙用墨彩勾勒成一幅生動的畫,聽她白皙的指尖在琴鍵上淌下的或歡快或憂傷的樂章。姐姐喜愛紫色,紫色的裙衫,紫色的發帶,紫色的花束,著一份淡紫色的憂傷。
不幸總是悄悄降臨的。那年初春,姐姐乘坐的校車翻了。躺在重癥臨護室里的姐姐,面容青灰,唇口發白,失去了往日的血色。十天漫長的等待,姐姐從漫長的沉睡中蘇醒,醒了的姐姐郁郁寡歡,不說話,時常托著下巴發呆。回家的那天,姐姐又拿著繪畫工具來到海邊,坐在久違的礁石上。多日未開口的姐姐喃喃道:“你看,水中有個紫色的國度。”我好奇地在水中尋覓,平靜的水面上只有著我們相似的面龐。她站了起來,說:“我畫給你看。”待她畫好,湊過來一看瞧,滿目都是紫色。紫色的月亮,紫色的馬路,路旁種著矮小的紫色的白樺樹,樹后是同樣低矮的紫色的房屋。我疑惑地瞥一眼她,正巧撞見她木然的目光。我心中一驚,姐姐從未有這樣的表情。
姐姐的表現愈發地怪異。喊她她不應,整日眺望著大海,嘴里不知在念著什么。媽媽帶她去了醫院,醫生扔給我們五個陌生的字眼,精神抑郁癥。媽媽趴在桌上,雙肩一顫一顫地,在哭泣。
送姐姐去安定醫院的路上,我哭了。還未接近那里,就聞見一片嘈雜,里面的醫護人員卻來去自如,興許是習慣了吧。姐姐被領進一間小屋,與她一起住進去了的,是那架鋼琴和她心愛的繪畫工具。
一個星期后,我和媽媽去看姐姐。陰暗的小房間里,鐵欄桿把姐姐穿著病服的身影分隔成一條一條。姐姐身邊的畫架上是一幅紫色的畫:深紫色的月牙,散發著夢幻般淺紫色的星光。藍紫色的夜幕下,黛紫色的、幽長的馬路,路旁種著高大的降紫色的白樺樹,樹后是同樣高大的紫棠色的房屋,屋里嵌著許多扇紺紫色的窗,房屋斜斜的影子是雪青紫色的。路邊,坐著一個女孩,醬紫色的,微卷的長發,丁香紫色的長裙,手心向上攤開,里面溢著淡紫色的月光。(襄陽雷若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