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嶠,字太真,太原溫氏出品,司徒溫羨之侄,司空劉琨外甥。
劉琨在并州混的時候,溫嶠是軍事和參謀一肩挑的復合型人才。(琨遷大將軍,嶠為從事中郎、上黨太守,加建威將軍、督護前鋒軍事。將兵討石勒,屢有戰功。于時并土荒殘,寇盜群起,石勒、劉聰跨帶疆埸,嶠為之謀主,琨所憑恃焉)
等到劉琨被趕出并州投奔薊城后,長安朝廷被劉曜端了,北方已無晉祚,劉琨要迅速和江東的司馬睿建立關系,劉琨的原話是這樣的:今晉祚雖衰,天命未改,吾欲立功河朔,使卿延譽江南,子其行乎?”
咱工作不能白干傻干,江東朝廷一定要有我們自己的人去幫我們“延譽江南”!
想要完成這個任務,必須得是高級出身能打進那個圈子里,還得能文能武能宣傳,劉琨挑來挑去,也就自己這外甥了。
溫嶠帶著劉琨的勸進表來到了江東,見到群臣后把劉琨這些年的并州事跡聲淚俱下的講了一遍,又說了現在整個北方都在希望司馬睿登基繼位的勸進呼聲。
溫嶠的演講效果爆棚,舉朝矚目,被司馬睿一眼就看上了。(舉朝屬目,帝器而喜焉)
溫嶠的人緣關系相當好,在后面的接觸中,和王導、周顗、謝鯤、庾亮、桓彝等這幫北士高門全都多親多近,隨后被王導拉走做了長史。
但后來司馬睿從王導手中把溫嶠搶了過來給兒子搭班子用了。(后歷驃騎王導長史,遷太子中庶子)
溫嶠跟司馬紹又混的相當好,這人無論到哪都招人稀罕。(及在東宮,深見寵遇,太子與為布衣之交。數陳規諷,又獻《侍臣箴》,甚有弘益)
后面在王敦第一次逼宮中,無論是司馬紹腦子發熱想要跟王敦決戰被溫嶠攔住,還是王敦欲廢太子時的據理力爭,溫嶠都成為了司馬紹在關鍵時刻的中流砥柱。
等到司馬紹繼位后,溫嶠就成了隱性的班子成員,執掌詔命文翰,參預機密大謀,深得明帝倚重。(明帝即位,拜侍中,機密大謀皆所參綜,詔命文翰亦悉豫焉)
王敦相當忌憚溫嶠,于是又一紙調令把溫嶠調到自己這上班了。(嶠有棟梁之任,帝親而倚之,甚為王敦所忌,因請為左司馬)
然后更為神奇的事情出現了,溫嶠這個地球人都知道的太子黨到了王敦這后開始賣命的干活,出謀劃策,成功的得到了王敦的認可。
與此同時,溫嶠又巴結王敦的謀主錢鳳,滿世界的夸錢鳳,把錢鳳搞的也很爽。(深結錢鳳,為之聲譽,每曰:’錢世儀精神滿腹。’嶠素有知人之稱,鳳聞而悅之,深結好于嶠)
324年五月,王敦病重到快不行了,將哥哥王含調整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準備接自己的班。
這個時候,錢鳳問:領導,要是您有啥三長兩短的,未來的路我們該咋走啊?
王敦說:非常之事,非常人所能為,王應這孩子年少,干不了改朝換代這種級別的大事,我死以后,解散隊伍,歸身朝廷,保全門戶,此為上計;
退還武昌,收兵自守,按時給朝廷上貢,此為中計;
趁著我還活著,現在就反了,率眾順流而下搏一把期待萬一能夠僥幸成功,此為下計。
王敦在這個關鍵時刻,腦子既清楚又不清楚,他非常明白上中下三策的風險評級,但作為話事人卻不定調。
錢鳳當時啥也沒說,但隨后他的做法相當有意思。
錢鳳和其黨人商議:領導的下計,其實是上計,隨后和沈充定了計劃,等到王敦一死就作亂,而且上表朝廷裁撤三分之二的宿衛兵。(鳳謂其黨曰:“公之下計,乃上策也。”遂與沈充定謀,俟敦死,即作亂。又以宿衛尚多,奏令三番休二)
多方消息匯總后,扎在王敦內部的溫嶠得到了如下判斷:王敦無論死活,這股勢力都是要造反的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丹陽尹出缺。(南京市長)
溫嶠這個時候對重病的王敦說:丹陽尹這個位置極其重要,一定要選文武全才前去布控,你抓緊搶這個位置,朝廷搶走了可就壞啦!
王敦問:你覺得誰行?
溫嶠說:必須是錢鳳啊!
錢鳳說:我覺得溫嶠行。
溫嶠說:我不行,能力有限,還得是你來···
在溫嶠的推辭下,最終王敦下了決定:就你去補這個丹陽尹了!(鳳亦推嶠,嶠偽辭之。敦不從,表補丹陽尹)
就說溫嶠在王敦這扎的有多深,戲演的有多好吧!
臨行前,溫嶠仍然害怕錢鳳那不好糊弄,于是在王敦給他的送行宴上給錢鳳敬酒,人家錢鳳還沒來得及喝呢,溫嶠馬上裝醉扔東西大怒:你錢鳳算是個什么東西!我溫太真敬酒你特么敢不喝!
等溫嶠臨走時仍然在演戲,哭的呦,來回來去好幾次舍不得王敦,整得場面還挺傷感。(臨去言別,涕泗橫流,出閣復入,如是再三,然后即路)
等溫嶠走后,錢鳳對王敦說:溫嶠和司馬紹關系太近,與庾亮深交,未必可信啊!
王敦說:人家昨天喝多了懟了你幾句你今天就來說人家壞話了,這可不好。(敦曰:’太真昨醉,小加聲色,豈得以此便相讒貳)
溫嶠終于順利回到了京都,隨后把王敦內部的造反密謀通通匯報給了司馬紹,又與庾亮開始謀劃討伐王敦的方案。(由是鳳謀不行,而嶠得還都,乃具奏敦之逆謀,請先為之備,又與庾亮共畫討敦之謀)
溫嶠的回歸使司馬紹徹底確定了兩件事:
1、王敦重病快不行了,他不會親自指揮叛亂!
2、王敦死后這伙武裝一定會作亂!
綜上所述,明帝決定不待反跡已現的王敦再多做準備,提前宣布決裂,下令討伐王敦。
六月丁卯,司馬紹下詔加司徒王導為大都督,領揚州刺史;以溫嶠和卞敦守石頭城,應詹守朱雀橋,郗鑒都督從駕諸軍事,庾亮為左衛將軍,另亦召命臨淮太守蘇峻、兗州刺史劉遐、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約、廣陵太守陶瞻一同入建康助討王敦。
王導這一次,并沒有帶兵,而是掛了個總指揮的銜,有點類似于當年賈充在平吳時的那總司令的感覺。
沒指望您多玩命,導爺您不表態不添亂就是對革命事業最大的支持。
因為這位爺心里到底是咋想的你真說不準。
就在幾天前,王敦聽說溫嶠返京后變臉把自己賣了,大怒后給王導寫了封信:溫嶠這小子兩面三刀,你去找人把他給我活捉綁了送來,我要親手拔了他的舌頭。(與司徒導書曰:“太真別來幾日,作如此事!當募人生致之,自拔其舌)
直到這個時候,病重的王敦仍然認為王導是他安插在中央的好弟弟。
其實同樣的道理,司馬紹也沒辦法徹底確定這只老狐貍到底心里是盤算的什么布局。
不過這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導爺這回上來就放大招了!
王導大都督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帶領族人們給王敦開追悼會,讓同志們知道對面大BOSS已經蹬腿了,不再可怕,咱們是去取功名富貴的,三軍軍心大振!(司徒導聞敦疾篤,帥子弟為敦發哀,眾以為敦信死,咸有奮志)
導爺這都是神操作啊,這招你說正常人誰能想出來。
王敦聽說司馬紹亮劍后大怒,但因病重而不能領兵,于是命王含為元帥,以誅殺溫嶠為名號,命錢鳳與鄧岳周撫領兵攻向建康。
七月初一,王含等水陸五萬軍至江寧南岸。
王含到達江寧南岸之時,王導給他去了一封信,這封信透露出來了一個鐵證:上一次王導是通敵的。
王導跟王含去信說:哥哥啊,您還想再復制一次王敦當年的神跡嗎?當年是朝中有破壞大家利益的奸佞,我也是力挺敦哥的,但今天明顯不是那事啊!敦哥自從屯兵當涂后已經失去人心了···(兄之此舉,謂可得如大將軍昔年之事乎?昔年佞臣亂朝,人懷不寧,如導之徒,心思外濟。今則不然。大將軍來屯于湖,漸失人心···)
王導自始至終都是東晉這個大亂世中最明白也永遠位于不敗之地的那一位。
皇權是擺設了。
門閥和土豪變諸侯了。
最重要的是,咱王家下一代的子弟都不成器,咱歲數也大了,維穩吧,不要輕易挑起戰端了,維持這個平衡走下去最好。
上一次王敦逼宮,打的口號是清除劉魄、刁協等一批門閥大族的仇人,教訓不懂事的司馬睿,所以所有門閥和江東豪族幾乎都在看熱鬧。
但僅僅兩年時間,王敦的第二次逼宮就變成了眾叛親離。
最關鍵的原因在于,王敦打破這個平衡了。
瑯琊王氏是絕對當不了下一個司馬家的。
你家看上去很強大,但是力量分散,沒有一個絕對實力的房頭能夠統一王家這一族!
就算你瑯琊王氏成功了,也絕對頂不住后面各階層的反撲!
更何況北面還有胡虜窺伺,石虎已經一度兵臨下邳了!也許大內亂后誰家的日子都過不了了!
所以“成事晴雨表”的王導在第一次王敦逼宮時暗通王敦來教訓司馬睿,在第二次他陰謀造反后又主動幫兄弟出殯。
說到底,兩晉的第一明白人,就是人家王導。
心里那桿秤永遠算不錯。
此時郗鑒喊來支援的淮南兵還未趕到,溫嶠移駐北岸以挫其鋒,燒毀朱雀橋和王含隔秦淮河對峙。
地圖出自《中國歷代戰爭史》
司馬紹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年輕性格比較沖動,總恨不得當沖鋒隊長,這次也是,本來打算親自帶著沖鋒隊打這幫反動派,結果聽說溫嶠把橋給燒了大怒。(帝欲親將兵擊之,聞橋已絕,大怒)
然后吧,被溫嶠一句話噎回去了:現在中央軍寡弱,各地勤王的部隊還沒到,要是人家長驅直入了連宗廟社稷都保不住了,你跟我因為座破橋瞪什么眼!(嶠曰:今宿衛寡弱,征兵未至,若賊豕突,危及社稷,宗廟且恐不保,何愛一橋乎!)
此時為啥這座橋如此重要了呢?
因為王含知道這回石頭城有鐵桿保皇派守著,所以拿不下來。
石頭城如果被拿下,上游的水軍就能源源不斷的在石頭城登陸,并且由江入河封鎖秦淮河對建康城實行反包圍,后面這仗就沒法打了,連跑都跑不了。
守住了石頭城,燒了朱雀橋,就意味著叛軍的勢頭無可奈何的被扼住了。
后來是誰把司馬紹這顆躁動的心給勸下來的呢?
是時任司馬紹貼身衛隊總指揮的“都督從駕諸軍事”,郗鑒。(既而錢鳳攻逼京都,假鑒節,加衛將軍、都督從駕諸軍事)
當時司馬紹身邊有一種論調是現在叛軍人數是咱們百倍,臺城小而不固,最好要趁其軍勢未成御駕親征打他一家伙!(時議者以王含、錢鳳眾力百倍,苑城小而不固,宜及軍勢未成,大駕自出距戰)
由此可見,此時朝廷的中央軍確確實實是比較可憐的。
郗鑒說:現在叛軍勢不可擋,只能智取,不能力敵,別看王含總量大,但番號眾多,王敦不在,他沒辦法統一號令調度的,而且來了以后劫掠不斷,百姓人人自危,只要等下去,就不愁沒有轉機!況且叛軍沒有遠略打算的,就盼著咱們跟他打呢,一旦論持久戰,咱們的援軍到了,咱們的機會就來了!(鑒曰:’群逆縱逸,其勢不可當,可以算屈,難以力競。且含等號令不一,抄盜相尋,百姓懲往年之暴,皆人自為守。乘逆順之勢,何往不克。且賊無經略遠圖,惟恃豕突一戰,曠日持久,必啟義士之心,令謀猷得展)
現在以弱擊強一把定勝負,就算后面的援軍都是申包胥這樣的忠義之士,那也于事無補啊!(今以此弱力敵彼強寇,決勝負于一朝,定成敗于呼吸,雖有申胥之徒,義存投袂,何補于既往哉!)
在兗州釘子戶十年越釘越壯的郗鑒給司馬紹淺顯的講明白了一個道理:打不過的時候就不要打。
我要是像你這樣,在兗州別說十年,十天都撐不下來。
司馬紹率諸軍屯南皇堂,七月初三夜,招募敢死隊,派將軍段秀和中軍司馬曹渾等率千名精兵偷渡秦淮河攻其不備,清晨在越城與王含交戰斬殺其前鋒將領何康。
王敦知道王含兵敗后大怒道:我哥哥就是個老娘們!我家門戶當衰,大事去矣!
深感大勢已去的王敦試圖要起身前往前線,但因病重實在是爬不起來了,知道自己將不久人世,告訴接班人王應在他死后先置文武百官稱帝后再辦喪事。
不久王敦病逝,王應秘不發喪,用蠟處理尸體并埋在屋中就與諸葛瑤等開開起了縱欲盛宴。(敦尋卒,應秘不發喪,裹尸以席,蠟涂其外,埋于廳事中,與諸葛瑤等日夜縱酒婬樂)
王應認為,朝廷很弱,現在就是封鎖消息然后等他親爹的好消息。
但不知愁的王應不知道此時前方的戰事早已變成了所有階級對王家的反撲。
在會稽養病的宗正卿虞潭聽到聞沈充起兵后即在余姚起兵討伐沈充;前安東將軍劉超和宣城內史鐘雅起兵討伐王敦;王敦有仇的義興周家的周蹇殺王敦任命的義興太守劉芳;祖約驅逐王敦任命的淮南太守任臺。
王含那頭也迎來了最后的資本入局,沈充從吳興帶來一萬多兵與王含軍會合,叛軍勢力再次抬頭。
司馬顧飏給沈充獻了三計:
上計建議他掘玄武湖,引湖水灌建康城。
中計建議他集合兵眾,全力進攻。
下計為殺死錢鳳歸降。
結果沈充都不接納。
七月初一,王含大軍就到了秦淮河了,直到七月二十五的夜里,叛軍才從竹格渚渡過秦淮河。
把守秦淮防線的護軍將軍應詹、建威將軍趙胤等迎戰不利。
王含軍貌似勢頭大好,但他不知道,這近一個月的等待,不僅僅是錯過了一鼓作氣擊潰司馬紹的機會,還最終等來了人家淮南的流民生力軍。
沈充等兵臨宣陽門,剛剛準備攻城,淮南流民軍的劉遐、蘇峻突然自南塘率部隊加入戰場!
叛軍在會戰中被突然出現的淮南軍擊潰,被趕入秦淮河淹死的就有三千人,隨后劉遐又于清溪再破沈充,叛軍一敗涂地。
王含見大勢已去燒營逃走,司馬紹宣布大赦政策,唯王敦一黨不赦,剩下的放下刀兵就是好同志。
庾亮督蘇峻等追擊沈充,溫嶠督劉遐等追擊王含錢鳳。
以淮南軍為主力,司馬紹下達了總追擊的命令。
王敦尸首被起出,焚毀衣服并擺成跪姿砍頭示眾。
王含與王應乘船到荊州,王舒派兵迎接,然后派人溺死了他們。
錢鳳到闔廬洲時被周光殺死。
沈充被舊將吳儒所殺。
至此,王敦之亂塵埃落定。
戰后,有關部門表示像王彬這幫王敦的親戚都得就此除名,但司馬紹表示:王導大義滅親,我當百世保之,王彬這幫雖然是王敦的近親,難道不是王導的親戚嗎?
除了王敦兄弟那一支外,王導、王舒、王彬等王家其他房頭全部保存。
王敦黨羽本來應該被全部罷黜的,后經溫嶠求情,表示我在王敦那上班的時候發現有很多同志是無奈屈從的,最終也都網開一面,打擊面最終沒有那么廣。
戰后封賞,分兩檔:
第一檔就一個人,封司徒王導為始興郡公,邑三千戶,賜絹九千匹;
老同志又是寫勸降信又是開追悼會,實在是辛苦了。
第二檔:丹陽尹溫嶠建寧縣公,尚書卞壸建興縣公,中書監庾亮永昌縣公,北中郎將劉遐泉陵縣公,奮武將軍蘇峻邵陵縣公,邑各一千八百戶,絹各五千四百匹;尚書令郗鑒高平縣侯,護軍將軍應詹觀陽縣侯,邑各千六百戶,絹各四千八百匹···
主戰的將軍們實在是辛苦了。
活人安撫完后追悼死人,這些年被王敦干掉的司馬承、甘卓、戴淵、周顗、虞望、郭璞、王澄等人被增官追悼。
這個時候,之前被王敦滅掉的義興周家門生故吏向朝廷訴冤,請求對被王敦殺害的周札、周筵予以贈謚。
以郗鑒為首的堅定保皇黨認為周札活該,當年開門投降的就是他,不能給。
王導則再次展開和稀泥,認為周札和司馬承、戴淵這幫勤王派雖然當時所見有異,但最后還是都被王敦殺了,也都盡了人臣之節了。(導曰:“札與譙王、周、戴,雖所見有異同,皆人臣之節也)
爭論中,郗鑒都怒了:說王敦之所以嘚瑟那么多年還不是因為周札開了石頭城門!王敦要是正義的,那先帝就是周幽、周厲的亡國之君!(鑒曰:“敦之逆謀,履霜日久,緣札開門,令王師不振。若敦前者之舉,義同桓、文,則先帝可為幽、厲邪)
最終,還是王導勝利了,司馬紹追贈周札為衛尉。(然卒用導議,贈札衛尉)
王導這又是在干啥呢?
表達自己有人情味嘛!對南方豪族是充滿同情和愛心的嘛!是可以長久合作的嘛!
郗鑒這幫想的都是皇帝的權威是不是能夠得到穩固,將來是否能夠以儆效尤。
王導考慮的則并非皇權的長期性,而是門閥政治的長期性。
不過別替人家王導擔心,王導可沒和郗鑒這幫北方猛男結梁子,人家王導后來跟郗鑒家結了親,人家后面為了送郗鑒上任是請病假被彈劾的。(司徒導稱疾不朝,而私送郗鑒。卞奏“導虧法從私,無大臣之節,請免官)
你永遠不用擔心咱導爺的人際關系問題。
只要你有用,就不愁在咱導爺這不會爽死。
都安排完之后,司馬紹最后一個崗位,瞄準了荊州。
荊州的王舒雖然前期投誠,后來還干掉了王含王應,但仍然被調整到了實力并不大的湘州當刺史。
司馬紹這孩子是明君就在這了,你瑯琊王家一家子活泥鰍,每個人都八個心眼,我實在拿不準,還是看階級成份搞制衡吧。
最終,時年66,跟王家有仇,在廣州喝了十年涼茶的陶侃老同志被任命為都督荊、湘、雍、梁四州軍事、征西大將軍、荊州刺史、領護南蠻校尉,其他職務如故。
王家在西線近十年的勢力,被調整到了陶侃這
明帝不怕陶侃成為第二個王敦嗎?
真不怕。
陶侃是寒門,不像王家那樣有一大堆能干的兄弟,而且子弟多不成器。
就是自己一個人很牛而已,而且已經奔七十的人了。
你要說整個兩晉有一個算一個,誰跟咱丞相最像呢?
就是陶侃。
陶侃性情聰明敏銳、恭敬勤奮,整日盤膝正襟危坐,對軍府中眾多事務檢視督察,無所遺漏,沒有一刻閑暇。(侃性聰敏恭勤,終日斂膝危坐,軍府眾事,檢攝無遺,未嘗少閑)
陶侃到廣州的時候都57了,擱別人都要退休的年紀了,好多人都開始選棺材了,他在干啥呢?
他閑時總是在早上把一百塊磚運到屋外,晚上又給磚都搬回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在研究太陽能問題了,同志們問緣故,陶侃說:我還惦著收復中原呢,怕現在天天太悠閑了給自己待糠了。(侃在州無事,輒朝運百甓于齋外,暮運于齋內。人問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過爾優逸,恐不堪事。’其勵志勤力,皆此類也)
他常對人說:大禹圣人,乃惜寸陰,至于眾人,當惜分陰。豈可但逸游荒醉,生無益于時,死無聞于后,是自棄也!
這話太明白了,就不翻譯了,就是天天在勸身邊的所有人珍惜時間,寸金難買寸光陰!
陶侃還經常在軍中反四風,對奢靡主義和享樂之風一整再整,對工作時間喝酒賭博的將吏軍法處置。
陶侃經常開展強軍夢主題演講,苦口婆心的告訴同志們:不要沉迷于游戲和那些消磨時光的東西,現在主流玄談的“老、莊”實在太浮華,那都被那幫主流們弄成浮華游戲了,不是咱祖先成事的好智慧!扯一大堆淡最后都落不了地的!再說君子當正其威儀,你得有個老爺們的樣子,天天蓬頭垢面的裝逼難道自己就真的很高端了嗎?(樗者,牧豬奴戲耳!老、莊浮華,非先王之法言,不益實用。君子當正其威儀,何有蓬頭、跣足,自謂宏達邪!)
還記得嗎?
陶侃當年在洛陽的時候是能夠代表南人去參加辯論大賽的,玄學的研究一定是相當有造詣的
但人家就知道,此時在這幫吃飽了撐的門閥游戲下,本來的逍遙的老莊之言變成了浮華之術。
指著扯淡是干不成事業的。
干事業,歸根結底是要扎根于土壤的。
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陶侃無論如何官居何位,永遠保持了對萬事萬物的最大恭敬。
人家來給他送禮,他一定問是咋來的,自己掙得哪怕不是啥值錢東西也相當高興,三倍回禮,尊敬人家的心意;如果是巧取豪奪之物,就一定給你上政治課罵一頓再把東西退回去。
有一次出游,看見一人抓了一把沒熟的稻子,陶侃問:你拿這個干啥?
那人說:“走路時看到的,隨便摘下來而已。”
陶侃大怒道:“你自己不干活卻隨隨便便拿人家的莊稼毀著玩!鞭打以儆效尤。(侃大怒曰:“汝既不佃,而戲賊人稻!”執而鞭之)
在他的治下,百姓家家戶戶知道努力耕作,勤勞致富。(是以百姓勤于農作,家給人足)
正能量是需要執政者身體力行去引導的。
無論世道有多么的昏暗,無論時代有多么的浮華,這片土地總會誕生那些勤勤懇懇,力挽狂瀾的華夏脊梁的。
他們是咱們這個民族的光芒,是咱們這個民族的魂魄。
為什么我們永遠會誕生這樣的華夏脊梁呢?
早在“中國人的信仰是什么”那篇文章中我們就詳細討論過,因為我們是“靈者為先”的民族。
總會有那些實踐型的天縱英才,在摸爬滾打后發現那些真正能做成事的法門,隨后白貓黑貓,抓到老鼠才是好貓。
咱中國人的信仰說到底是啥呢?
實事求是,踏實做事,好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