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2-24 09:22來源:鉆桿兒的BLOG作者:雨花
明代著名學者何良俊說“自唐以前集書法之大成者,王右軍也;自唐以后集書法之大成者,趙集賢也”。這個自唐以后集書法之大成者說的就是元代大書法家趙孟頫。
趙孟頫開創的回歸魏晉、回歸傳統的書風一直影響了中國書壇幾百年,直到今天,他的影響依然存在。趙孟頫是一個非常全面的文人,他的書法瀟灑中見高雅,秀逸中吐清氣。他的繪畫開宗立派,是文人畫派的一代宗師。他通音律,著有音樂專著;他的詩文清邃奇逸,讀之使人有飄飄出塵之想。元代詩人楊載稱:“孟頫之才頗為書畫所掩,知其書畫者,不知其文章,知其文章者,不知其經濟之學”。趙孟頫在書畫方面的名聲太大了,以至于遮掩了他在其他方面的名聲。就是這樣一個人,在他的身后,卻一直存在著“譽之甚隆”和“毀之甚烈”這樣兩種截然對立的評價。那么為什么在趙孟頫身上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趙孟頫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 趙孟頫,字子昂、號松雪道人。浙江吳興人。趙孟頫的血統是正宗而高貴的,他是趙宋王朝的后裔。他的十世祖先可以追溯到宋太祖之子八千歲趙德芳身上。雖然出身高貴,但趙孟頫的青少年時代卻是在坎坷憂患中度過的。他的父親官至戶部侍郎,優越的家庭環境給了幼年的趙孟頫以良好的文化熏陶。不幸的是在趙孟頫十一歲時父親便去世了。 趙孟頫自幼聰敏,讀書過目成誦。十四歲時,趙孟頫便擔任真州司戶參軍,他把這個職務看做是報效朝廷的機會和實現抱負的起點。但南宋王朝其時已如大廈將傾,朝不保夕。他一心想為之效力的朝廷已然是風雨飄搖,這個搖搖欲墜的王朝大廈已經托不起趙孟頫的夢想了。隨著南宋的滅亡,趙孟頫不得不閑居家中。 在閑居的日子里,趙孟頫苦研學問,沉浸于詩文書畫之中。 當時的趙孟頫已然是吳興一帶杰出的青年才俊了,最先推薦趙孟頫出山的是吏部尚書夾谷,他力推趙孟頫為翰林國史院編修官。然而這時的趙孟頫卻無心在元朝做官,他婉言謝絕了夾谷的推薦。他在《贈別夾谷公》的一首詩中這樣寫道:“青青蕙蘭花,含英在林中。春風不批拂,胡能建幽心”。趙孟頫借山中靜靜開放的蕙蘭花婉轉地表達了自己寧愿閑居在山林,也不愿出去做官的心情。 然而幾年之后,趙孟頫卻改變了初衷,他沒有能像蕙蘭花那樣,靜靜地在深山中開放。最終還是做出了出山的選擇。
趙孟頫到達元朝的統治中心元大都后,立即受到了元世祖忽必烈的接見。看到趙孟頫相貌清奇,器宇軒昂。忽必烈大為贊嘆,“以為是神仙中人”。最高統治者的親切會見,使得年輕的趙孟頫熱血沸騰,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趙孟頫表示:“士少而學之于家,蓋亦欲出而用之于國。” 此時的他決心要用自己的所學到的知識來報效國家了。
在這樣的政治環境中,趙孟頫終于開始對自己的出山感到懊悔了。三十七歲時,入京四年的他寫下“誤落塵網中,四度京華春”的詩句。
其后趙孟頫所做《罪出》一首詩中,他內心的悲傷更是溢于言表:“在山為遠志,出山為小草。古語已云然,見事苦不早。平生獨往愿,丘壑寄懷抱。圖書時自娛,野性期自保。誰令墮塵網,婉轉受纏繞。昔為海上歐,今如籠中鳥。哀鳴誰復顧,毛羽日催槁。”從這首詩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趙孟頫內心的矛盾和痛苦。想為國盡力,又深知自己的特殊身份。自己寄人籬下,雖然榮華富貴,卻事事堪慚。
他像一只籠中的小鳥在哀鳴,只能任由“毛羽日催槁。”這種痛苦的心情無法向人訴說,因此只能從佛教教義中求得解脫,他拜高僧為師,與夫人管道升一同作了虔誠的佛門弟子。
趙孟頫的痛苦并不在于他的懷才不遇,無時無刻擠壓在他心口的巨石恰恰是他太熟悉太了解的儒家道德規范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士二主的所為是與這個規范截然相悖的,他的心靈時時刻刻都在經受這條無形鞭子的抽打。
在元代,當時的漢族知識分子似乎能夠理解趙孟頫,并對他推崇備至。但到了漢族重新統治的明代,對于趙孟頫的議論卻越來越多。
雖然衡量文人和衡量浴血疆場的將士標準不一,但是在歷史上也不乏慷慨赴死、英勇就義的事例。在趙孟頫出生之前570年的唐貞元元年,唐朝的三朝元老、光祿大夫、大名鼎鼎的書法家顏真卿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以七十五歲高齡,抱著必死的決心,奉旨到叛軍營中招降。面對叛將的威脅利誘,顏真卿大義凜然,慷慨赴死。在趙孟頫去世220年之后的明末清初,福建的黃道周作為明朝的遺臣,盡管為官時因為直言,被廷杖、被囚禁、被革職,多次受到崇禎皇帝處罰。但當清兵攻進北京時,已經身為庶民的黃道周毅然在故鄉起兵,抗清失敗,面對屠刀,寧死不降。他和追隨他一同赴死的四個學生一起,談笑自若,在南京引頸就戮。他們死得壯烈,博得了后人的稱贊和景仰。
和顏真卿、黃道周相比,趙孟頫的行為自然就形同變節事敵,猥瑣無骨。趙孟頫的書法自然也受此牽連。明代的書法理論家項穆就曾以衛道的立場指斥“趙孟頫之書,溫潤閑雅,似接右軍正脈之傳,妍媚纖柔,殊乏大節不奪之氣。” 清代馮班也說:“趙書精工,直逼右軍,然氣骨自不及宋人,不堪并觀也。”這些評論盡管都肯定趙孟頫的書法是和王羲之一脈相承的,但同時又指出,趙孟頫書法中流露出來一種缺乏氣節、缺乏骨氣的奴性。
這一切的罪惡之源就是因為趙孟頫“天水之裔” 卻“甘心仇祿”。既然你趙孟頫是趙宋皇室的后裔,怎么能甘心食仇敵俸祿呢?
![]() 首都師范大學書法文化研究所教授葉培貴:“明末清初的一個很著名的思想家同時也是著名的書法家,同時他還是個醫學家叫傅山。是比較早的也是比較集中的對趙孟頫出山這個問題提出反對意見的人。傅山本人是堅決不和清朝合作的。比較著名的例子大家可能都知道,就是他為了不剃頭寧愿出家做道士。同時穿紅衣服,為什么呢,朱衣,明朝的姓是朱,明朝皇族的姓是朱。”
雄才大略的康熙皇帝在康熙十七年(1678年)頒詔天下,令三品以上官員推薦“學行兼優、文詞卓越之人”,“朕將親試錄用”。傅山稱病推辭,陽曲知縣強行將傅山押送北京,逼迫他參加康熙主持的考試。身至北京,傅山臥床不起,拒不參加考試。康熙面對傅山如此之舉并不惱怒,反而詔令“傅山文學素著,念其年邁,特授內閣中書。”
如此隆恩,傅山卻絲毫也不領情,拒絕叩頭謝恩。就是這個寧死不做大清官的傅山,在年輕時也曾經欣賞并學習過趙孟頫的書法。滿清推翻明朝之后,國破之恨無法釋懷,轉而對“事敵”的趙孟頫變得極為鄙視,容不得趙孟頫的“貳臣”行為。他告訴他的子孫說:“予極不喜趙子昂,薄其人遂惡其書”,“痛惡其書淺俗如無骨”。意思就是說因為極端鄙視趙孟頫這個人進而才鄙視他的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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