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夫人花一千多元錢去紋唇，這個“美”的代價除這一千多元外，少說還有如下幾筆：第一，手術之后嘴唇腫脹，花三百元去輸液消炎；第二，前幾天不知何故上嘴唇又發炎腫脹，再花三百元去輸液消炎；第三，兩次輸液耽誤的時間；第四，一次手術、兩次輸液所經受的痛苦。若是在以前，具體說甚至在剛過去幾年的“不惑之年”以前，我會冷嘲熱諷或心平氣和地把這筆“賬”算給夫人聽，讓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合算的傻事，現在的麻煩完全是無事找事、自討苦吃“作”出來的。

可是現在我不這樣做了，我一點都不責備她，而是表現出更多的關心，花時間不厭其煩地去買藥、做飯、做菜和問候她，并不認為她“多作出來”的事情既耽誤她也耽誤了我。這是為什么呢？因為如果我責備她，即使講的全是金口玉言、絕對真理，已經于事無補，而且她也不會聽得進去，相反只會火上澆油，增加矛盾，這是超人力量賦予人的本性決定的。而我呢，既然明知說了白說而還要去說，那就是自作聰明地甘愿做“發泄不滿”這個“本性”的奴隸了。

但是更為重要的，是我深刻認識到人生的內容和意義是折騰。我可以說這個“紋唇”是一件費力、費錢、費時不討好的事情，可以說不去做這件事一樣會過得好好的，因此做這事于生活而言不僅絕對多余，而且反倒遭殃。這樣的道理是理性告訴我們的，但是絕對理性的人生卻是沒有意義的。如果我們完全按照理性去看待和假設人生，那么人生中的許多事情都是“多余”的。以這樣的態度把人生假設和追問到底，那結論就是：人不僅活著多余，而且根本就不該出生，因為生了就要折騰，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人生折騰屬于必要，全部都是多余的。超人力量為了使人生具有內容和意義，就要活著的人折騰起來，于是就賦予人自利的本性，來與理性的根基相對抗，這樣人生才會折騰出豐富多彩的內容來。既然女人具有超人力量賦予的本性，那么她不去紋唇，也要折騰別的，一樣是折騰啊。寧愿花大價錢去追求美的人，一定是高智商的人，是熱情、能干、熱愛生活的聰明人，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會有無限的刺激、趣味和快樂，關鍵是你要學會欣賞她。

如果我們的人生以快樂為核心，那就唯有快樂折騰是有價值的。但是如果遇到不快樂的事情怎么辦呢？那就要回避不快樂的信息，回避不了就要超越不快樂的知識。不管是好事、壞事都要學會欣賞它，這樣無論處于何時、何地做何事，都能制造出快樂的心境來。過分或極端而言，即便是處于阿Q之境地，亦要從清貧和被奴役中尋出快樂和美來；即使像阿斗劉禪那樣失去自由，也須學他那樣四海為家、樂不思蜀的志氣，尋出精神真正的自由和愉快來。我們生活在一個太平盛世里，實際上只有折騰癖和傻瓜蛋才會不開心，不能用心去享受人生。

我對夫人說：現在人生折騰已經發展到紋嘴唇了，那將來還會發展到紋胸、紋腰、紋腿、紋屁股吧，要是全都發炎腫脹起來，不知會是一種什么感受、該怎樣穿衣服和褲子??？夫人捂著腫脹的嘴唇，哭笑不得，僵硬沙啞地叫道：“狗日的陳嘉珉，老子嘴巴痛得張不開，你還逗老子笑！”哈哈，哈哈！

（陳嘉珉，2006年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