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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英國議會主權原則的演進:以霍布斯和洛克的主權理論為視角

作者簡介:鄧燊,中國政法大學2018級本科生,國家一級摸魚表演藝術家,英國魔法部歷史愛好者

目錄

一、緒論

二、霍布斯與洛克的主權理論

三、近代英國議會主權原則的演進:從國家主權到人民主權

四、結論

一、緒論

“議會主權”原則作為近代英國憲政的基本原則和特征,其正式形成可以追溯到1688年的“光榮革命”前后[1]。在19世紀中葉,白芝浩、邊沁與奧斯丁等學者都各自提出了自己的主權理論。最終,戴雪完成了議會主權原則的“學術法典化”歷程,使其定型為近代英國憲政的基本準則[2]。

在議會主權原則的發展過程中,我們能夠清晰地看見它在國家主權與人民主權之間的關系演進[3]。雖然梅里亞姆認為“人民主權問題在英國早就通過斗爭得到了解決,洛克的理論已經被接受”[4],但實際上,人民主權問題最終是在戴雪那里得到了最正面、最積極的回應,而在此之前,人民主權與基于國家主權背景的議會主權原則之間一直存在抵牾。主權的主體問題,即人民與議會誰享有主權的問題,是它們之間矛盾的核心。就連梅里亞姆自己也承認,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實際上議會是主權者”[5]。

本文對上述問題的探討主要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旨在從霍布斯和洛克的主權理論出發,整理出兩個可以供參考的理想類型。第二部分則立足于上述理想類型,考察近代議會主權原則的演進歷程,分析近代議會主權原則的思想內核。

二、霍布斯與洛克的主權理論

考察議會主權原則的演進,便不得不從主權理論入手。就英國而言,時間較早、影響卓著的是霍布斯和洛克的主權學說。[6]有學者指出,二者的相似之處存在于它們的理論基礎,即自然權利的概念的構建,它們很大程度上共享了一個論證框架,但卻得出了截然不同的結論

① 二者實際上都是早期自由主義的代表人物,存在相當程度的共性。參見艾克文:《霍布斯與西方近代自由主義的興起》,載《武漢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6期。

② “代表了近代政治哲學中的國家主義和自由主義的對立,但二者的國家論證事實上分享了類似的邏輯結構,因此他們的主權理論的分歧最終可以清楚地追溯到一個基礎命題上來,那就是對自然狀態下的人的規定的差異,這一差異無法通過認識論層次的分析得以闡明和評判,而只能訴諸哲學家個人的信念和經驗的差異”。方博:《自然權利學說的經驗論基礎及其限度———關于霍布斯和洛克的一個批判性比較》,載《浙江學刊》2019年第1期。但需要指出的是,方博所稱的“國家主義與自由主義的對立”實質上是一個偽命題,霍布斯與洛克實質上都是早期自由主義的代表人物。在這里,方博所觀察到的二者的對立,毋寧說是二者主權理論的對立,是下文所要具體描繪的國家主權理論與人民主權理論兩種模型之間的對立。

馬克斯·韋伯指出,理想類型的抽離與研究對于社會科學研究具有重要的意義和價值[7]。在這一問題上,以霍布斯和洛克的主權理論為理想類型,或許能為我們觀察英國近代議會主權原則的發展提供一個有益的視角。

(一)主權的形成

在霍布斯的論述中,國家主權產生的目的是“抵御外來侵略和制止相互侵害”,原因是自然狀態等同于戰爭狀態。[8]出于對自然狀態下死亡的恐懼、對舒適的渴望,以及通過自己的勞作獲得舒適的希望使人類向往和平,人們開始嘗試聚集成族群一起生活。[9]除了多數人的聯合外,群體內還需要有一個權威來統一這個群體。于是,人們“放棄我管理自己的權利,把它授予這人或這個集體,但條件是你也把自己的權利拿出來 授予他,并以同樣的方式承認他的一切行為”[10]。這就是利維坦的起源。

③ 相互侵害是指每個人都處于對他人的戰爭狀態。其核心原因有二:人的行為受激情支配;自然狀態下人與人之間的智力和體力大致相等。由此,競爭、猜疑和榮譽感使得人們之間爆發矛盾,而人們之間又缺乏一個仲裁者。如此一來,人與人之間便迅速滑入了戰爭狀態。參見[美]列奧·施特勞斯、約瑟夫·克羅波西:《政治哲學史》,河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68、470頁。Kinch Hoekstra: Hobbes on the Natural Condition of Mankind,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HOBBES’ S LEVIATHAN,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7. pp. 109-110. Gabriella Slomp: Hobbs on Glory and Civil Strife,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HOBBES’ S LEVIATHAN,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7. pp. 187-188. 我們一般認為恐懼是理解霍布斯的自然狀態與國家的形成的核心概念,但Gabriella Slomp提出了不同的意見。他認為榮譽(glory)的概念也貫穿著《利維坦》的論述,是理解內亂和沖突的核心。參見Gabriella Slomp: Hobbs on Glory and Civil Strife,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HOBBES’ S LEVIATHAN, pp. 181-198. “外來侵略”分為兩種形態。一種是主權國家之間的相互侵略,另一種是由于原本不可分割之主權被分割,國家內迅速地分裂并陷入了自然狀態。Kinch Hoekstra: Hobbes on the Natural Condition of Mankind,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HOBBES’ S LEVIATHAN,  pp. 110-111. 關于因主權分裂而導致的國家分裂,進而引起的內部沖突,霍布斯曾以17世紀的英國內戰為例進行分析。參見[英]霍布斯:《貝希摩斯:英國內戰緣由史》,李石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9年版,第69-71頁。

④ 霍布斯針對人們對和平的渴望提出并以恐懼為核心論證了第一自然律和第二自然律。第一自然律:每一個人只要有獲得和平的希望時,就應當力求和平;在不能得到和平時,他就可以尋求并利用戰爭的一切有利條件和助力。第二自然律:當一個人為了和平與自衛的目的認為必要時,會自愿放棄這種對一切事務的權利;而在對他人的自由權方面滿足于相當于自己讓他人對自己所具有的自由權利。

與霍布斯類似,洛克也使用 “自然狀態”這個概念。洛克認為,根據自然法規則,人們在自然狀態下是平等且自由的。與霍布斯不同,洛克清晰地切斷了自然狀態與戰爭狀態之間的邏輯必然性。進一步地,洛克認為在實際的自然狀態下,人們很容易滑向戰爭狀態。導致戰爭狀態的主要原因是財產紛爭。

⑤ 自然法的第一條規則就是對人的無限自由的限制——人們沒有毀滅自身或他所占有的其他任何生物的自由,除非它的毀滅比存續更高貴;也不得侵害他人的生命、健康、自由或財產。洛克從神學的角度解釋了這一準則:人作為上帝的造物,是上帝的財產,沒有上帝的命令,一個人不能損毀上帝的財產,即自己或其他人。自然法的第二條規則:人應該盡量地保存自己;在保存自己的基礎上,應盡可能地保存其他人。為了維護這種自然法,每個人都擁有懲罰違反自然法的人的權力?;谶@兩條規則,洛克推論出了人們在自然狀態下是自由而平等的結論。參見[英]洛克:《政府論·下篇》,葉啟芳、瞿菊農譯,商務印書館1964年版,第5-13頁。施特勞斯指出,洛克所謂的自然狀態并非是一種前政治的狀態,而是一種人際關系。但施特勞斯本人也大多在前政治狀態的語境下使用這個概念。參見[美]列奧·施特勞斯、約瑟夫·克羅波西:《政治哲學史》,第565-571頁。

⑥ 洛克認為,在絕對權力之下,自由或財產都處于一種隨時可能被毀滅的狀態。即使享有這種絕對權力的人并沒有立即這樣做,也有這樣做的可能性?;谧畋J氐墓烙嫞胺苍谏鐣顟B中想奪去……人們的自由的人,也一定被假設為企圖奪去他們的一切”。此時他們便處于戰爭狀態,根據自然法或理性,“我”也擁有采取方法毀滅這個人的權力。質言之,戰爭狀態是某方違反自然法的結果,而非正常的自然狀態。參見[英]洛克:《政府論·下篇》,第13頁。

⑦ 由于自然狀態下不存在一個共同的裁決者作出有權威的裁決,人們之間的糾紛往往無法得到妥善的解決,因此一個微小的矛盾就有可能將人們拖入戰爭狀態。實際上,洛克的自然狀態的假設的核心要點就是“沒有一個共同的長官能夠作出權威的判決”。而后來建立的政治社會與國家都是對這一點的彌補,從而確保個人的生命健康和財產能夠得到更好的保障。參見[美]列奧·施特勞斯、約瑟夫·克羅波西:《政治哲學史》,第567-568頁。

⑧ 洛克將財產這一非政治的、私人因素與政治因素有機地聯系起來。洛克首先指出,整個世界的財產是由所有人類所共有的。這意味著在初始時任何人都不享有對任何物的占有和支配,除了對他自己。因此,人們可以通過各種方式,將自己的勞動融入物中,從而取得對它的占有。關于洛克的勞動侵占理論的討論,參見Richard Boyd: Locke on the Property and Money, A Companion to Locke, Hoboken: Wiley-Blackwell Publishing Ltd, 2015, P.397.洛克從三個層面討論了這種占有的合理性。第一,是自我保存的需要,自我保護的權利壓倒了普遍同意的必要性;第二,世界上存在足夠的物來抵消人們對于共有財產不斷被私有化的憂慮;第三,人們之中存在著一種禁止浪費的自然法規則,使得人們不會過度占有財物。參見[英]洛克:《政府論·下篇》,第18-33頁。自然世界中的物品容易腐爛的特點促使了貨幣的誕生,而貨幣則直接導致了自然狀態的消亡。貨幣的出現使大量財產集中的可能性出現,因此人們傾向于占有更多的財物,能獲得的共有物越來越少,由此造成了私有財產的不均等。在這種情況下,財產擁有者期冀自己的財產能夠獲得保護,在自然狀態下,由于不存在一個在眾人之上的權威,財產擁有者難以憑借自然法賦予的權利來完全地保護自己的財產,一種能夠完成這個任務的權威被人們所期待。政治社會和國家的必要性由此得到了解釋。參見[美]列奧·施特勞斯、約瑟夫·克羅波西:《政治哲學史》,第584-586頁。

值得注意的是,洛克并不像霍布斯那樣認為人們通過契約而直接形成了國家。他指出個人與國家之間仍然存在著一種中間狀態,即政治社會(commonwealth),或者稱之為公民社會、“人民”,它是一種統一而能動的政治實體。人們建立政治社會的方式是契約,其內容是權利的讓渡。作為受自然法限制的權利的集合,政治社會的權力(即主權)同樣也需要受到自然法的限制[11]。洛克關于這個原則的描述似乎是建立在一種經驗主義的常識之上的,即擁有更多力量的人或群體可以享有統治權

⑨ 洛克所提出的政治社會理論立足于對自格勞修斯提出的自然法的“社會性”的揚棄,是對霍布斯式觀點,即人類社會性直接與個人關聯起來的批判,其核心意義是通過擬造一個具有獨立性的實體來解決人的宗派性和狂熱問題。宗派性和狂熱導致的根本問題是人們在面臨決斷時無法付諸理性,使得意見法和自然法相背離。進一步地,洛克在此基礎上討論了人的道德發展能力,論證了道德科學的科學性和共同體對于自然法形成的重要性,并且,自然法并非自然而然,而來源于人們受訓練的道德能力。在具體層面,政治社會就是承載了人的道德發展能力而避免了宗派性的一種實體,既具有形而下的政治意義也具有形而上的自然法意義。它的重要意義在于它的高度抽象性和它的實體性。參見王濤:《洛克的政治社會概念與自然法學說》,載《清華法學》2011年第6期。

⑩ 類似的表述還見于洛克在論述家庭權力的部分。他認為在家庭中,由于男子比較能干和強健,因此家庭的統治權落于他的身上。參見[英]洛克:《政府論·下篇》,第50-51頁。同時,洛克的多數統治理論也有一個重要的前提,即“當人們最初聯合成為社會的時候”。只有在這時,每個人的身心力量與自然狀態下的差別并不大,而人數可以成為衡量群體力量大小的有效標桿。參見[英]洛克:《政府論·下篇》,第80頁。

(二)主權的內容

在霍布斯的理論中,主權的內容包括立法權、司法權和宣戰媾和等[12]。霍布斯的主權概念外延可以從以下特征進行解讀:最高性、不可分割性、自然性、永恒性、吸附性、統一性[13]。限于篇幅,以下僅對最高性和不可分割性作一定的展開。最高性應當被理解為主權效力的末端性。主權在一個國家的權力體系中處于最高的和末端的地位,是其他一切權力的直接來源?。不可分割性,即主權是不可分割的。即使主權根據其用途而有不同名稱,如司法權、任免權等,但歸根結底來說,它們所指向的都是同一個權力。主權雖然是絕對的,但它的范圍并不是無限的?

? 即霍布斯所稱“顯然,在每個國家都有某個人、委員會或議事會根據權利對其公民擁有的權力和他們在國家之外對他們自身擁有的權力一樣大,也就是,是最高的和絕對的”。See Hobbes: Man and Citizen. Indianapolis & Cambridge : Hackett Publishing Company, 1991. P187.

? 例如,臣民的某些權利是不可讓渡的。這些權利主要指人們的生命權利和保證自身安全的權利。參見[英]霍布斯:《利維坦》,第168-171頁。

在洛克的理論中,人民(政治社會)并不直接行使政治權力;國家便應運而生了?。二者的“國家”概念的最大區別在于權力來源不同?;舨妓故絿业臋嗔κ侨藗冏尪傻模虼瞬荒茉俦皇栈?。洛克式國家的權力來源于“委托”,這意味著作為委托者的人民擁有最高的權力?,這直接體現在人民與國家之間的權力信托關系中?。[14]人民所擁有權力的另一種行使形式則被稱為“反抗權”?。與能夠連續被行使的政治權力相比,主權的行使無疑是高度不連續性的。因此,對一般狀態下的人民的更貼切的定位應該是“潛在的主權者”[15]。雖然主權是近乎無限的,但它的擁有者通過自我設限的方式給它的使用設置了重重的禁錮。

? 洛克所稱的國家實際上是指現代意義上的政府。關于近代和現代意義上的國家概念的差異,參見[英]昆廷·斯金納、王濤:《近代歐洲國家理論的歷史分析》,載《法律方法》2018年第2期。下文中,筆者為尊重所引諸位作者的原文,不再區分使用國家與政府的概念。

? “如果立法權起初由大多數人交始一人或幾人僅在其終身期內或一定段期內行使,然后把最高權力仍然收回,那么,在權力這樣重新歸屬他們時,共同體就可以把它重新交給他們所屬意的人,從而組成一個新的政府形式。” [英]洛克:葉啟芳、瞿菊農譯,《政府論·下篇》,第81頁。

? 關于洛克的權力信托理論,參見李陸達:《淺析洛克社會契約論中的政治信托理論》,山東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8)。

? 當國家的行為已經嚴重地偏離了政治社會的目的或者忽視了這個目的時,人民可以更換或罷免政府。不過,這種權力非在暴政或政府解體時不能行使。參見[英]洛克:葉啟芳、瞿菊農譯,《政府論·下篇》,第91-92頁,第124-134頁。

(三) 小結

如果用一個概念來概括霍布斯主要的主權理論觀點,筆者認為它是“國家主權”理論。雖然這個概念的出現時間遠晚于霍布斯提出他的一整套理論的時間,但它仍然能夠較為精準地描述霍布斯的主權理論的特點,即國家享有的最高權力不依存于其他條件?。梅里亞姆也指出,霍布斯的主權學說實際上就是國家主權理論的一種[16]。在這里,國家不再是由個人所組成的“利維坦”,國家本身因其存在而具有主體性和獨立性,不再依托于他者的認可和背書;國家本身就是目的,而非手段。

? 實際上,第一個系統地提出“國家主權”理論的是讓·博丹,他指出了主權的絕對性、永恒性、不可轉讓性、不可剝奪性等特性,并認為主權者可以是一人、多人或多數人,不過他對國家自身擁有主權的看法非常模糊。這實際上就是早期的國家主權理論,與霍布斯的理論存在相當程度的相似性,或者說霍布斯的主權理論就是在博丹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參見[美]小查爾斯·愛德華·梅里亞姆:《盧梭以來的主權學說史》,第3-6頁。劉仁山、徐敏:《論國家主權理論的新發展》,載《南京社會科學》2002年第9期。

在洛克那里,情況截然相反,國家是由個人組成的政治社會托付權力的對象。國家成立的目的是解決糾紛以更好地保護人們的財產。這種國家從誕生開始就具有工具性,是政治社會自治的手段,而非目的。一旦國家無法實現它的目的,甚至開始威脅人們的財產時,政治社會可以用革命更迭國家。因此,主權的最終享有者是人民而非國家?。

? 在此有必要對國家主權、人民主權、國民主權等概念進行一個比較系統的梳理辨析。主權(Sovereignty)這一詞匯可以追溯到拉丁語。亞里士多德指出,國家中必定存在最高權力,該權力可以由一定的主體所掌握?!斗▽W階梯》中也有類似的表述:“國王的意志具有法律的力量,因為人民已經把其全部權利與權力交給了他”。從詞源的角度考量,主權在被引入政治學范疇前表示著上位者對下位者的一種優越地位。三者的區分主要集中在主權的享有者上。國家主權則有著豐富的涵義,在廣義上,它指代著國際法理論上對國家對外所享有的代表一國的最高權力的解釋和分析和政治學和公法意義上對國內享有的最高權力;在狹義上,它僅指國家作為“主權者”而對國內臣民享有最高權力。人民主權則意味著作為政治實體或法律擬制概念的“人民”享有一國內的最高權力。國民主權理論主要由日本公法學者提出并發展,通說意義上的國民主權與人民主權類似,但近些年有論者對傳統國民主權理論進行了改造,指出國民主權與人民主權的差異集中體現在構造和承擔者方面,人民主權認為國家權力歸屬于社會契約參加者整體,即政治社會(“人民”)的參與者;國民主權則將國家權力歸屬于全體國籍持有者,此種情形下國民欠缺政治上的能動性,只能依賴“國民代表”進行政治活動。參見[美]小查爾斯·愛德華·梅里亞姆:《盧梭以來的主權學說史》,第2頁。劉仁山、徐敏:《論國家主權理論的新發展》,載《南京社會科學》2002年第9期。余敏友:《以新主權觀迎接新世紀的國際法學》,載《法學評論》2000年第2期。劉佳:《論國家主權理論的演變》,江西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1)。杉原泰雄、江利紅:《法國大革命與國民主權——國民主權的科學探討》,載《公法研究》2017年第1期。

經過上文的梳理,我們可以看到,霍布斯與洛克的理論分歧源于國家和主權的形成原因,最終體現為政治社會與國家(政府)的關系:在霍布斯的眼中,國家所獲得的這種權力是由人們通過信約讓渡的,是不可收回的,區別于洛克的可收回的國家權力。但是,在國家所享有的實際權力方面,霍布斯和洛克都在一定意義上主張主權的無限性,但洛克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認為主權者為一定目的而對自我進行限權?。

? 這也是為什么施特勞斯認為“洛克的結論要比霍布斯自己更忠實于那個前提(保全自己)”的原因。參見[美]列奧·施特勞斯、約瑟夫·克羅波西:《政治哲學史》,第592頁。

三、近代英國議會主權原則的演進:從國家主權到人民主權

當代英國公法學者洛克林曾指出,近代意義上的英國憲法并非如今大部分國家的成文憲法。相反,它是一種傳統、慣例和政治禮儀的結合體,“議會主權”就是這種不成文憲法在政治中的典型表現之一?!白h會主權”原則并不是通過被明確地寫入某部法案或者已實施的某部法律而發生效力的,而是通過長期的政治實踐形成的憲法慣例的形式影響著英國的政治實踐[17]。布萊克斯通、白芝浩和戴雪分別就議會主權原則作了極具時代代表性的觀察和論述[18]。本章將結合三者的相關文本作為詳細觀察近代議會主權原則演進的基礎,采用歷史性的方法力圖展現其演進的過程,并且嘗試分析其背后的理論背景變遷。

(一)布萊克斯通

在布萊克斯通的論述中,我們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議會至上”的主張。他在《英國法釋義》中采納了洛克提出的主權和政治權力的區分,將具體的政治權力劃分為兩個分支,一支是由國王、上議院和下議院組成的議會所擁有并行使的立法權,一支是以國王為首的行政權?。議會除了立法權之外,還擁有一種由“我國的憲法授予的”“國家的絕對最高權力”[19]。這種權力主要體現為強制力和管轄權,而且這種權力是無限的、至上的,“對議會所做的任何事情,世上再無其他權力機構可以加以廢除”[20]。

? 但是,似乎布萊克斯通并不總是做這種處理。他認為立法權本身總是“國家主權享有的自然的固有權力”的一部分。參見[英]昆廷·斯金納、王濤:《近代歐洲國家理論的歷史分析》,載《法律方法》2018年第2期。

對于主權的歸屬,洛克和布萊克斯通的觀點產生了明顯的分歧。前者主張人民主權;而布萊克斯通則清晰地闡明了他的觀點:議會擁有主權。布萊克斯通與霍布斯的主張不謀而合,議會主權在他的筆下展現出了強烈的國家主權理論的色彩,一個抽象的國家人格享有主權,議會則承載著這一人格。這一時期的議會主權在霍布斯和洛克的兩種理想類型的維度中,是偏向國家主權理論的。

主權的歸屬問題反映著主權合法性的論證路徑[21]。“議會主權”在相當程度上是布萊克斯通對于主權合法性問題的最終結論。同時,布萊克斯通也承認人們所擁有的自然權利[22]。他的結論似乎暗示了一條與霍布斯相似的主權合法性論證路徑,即議會的權力來源于人民的讓渡而非委托?。如果再結合他對洛克提出的反抗權的激烈批駁,或許更能說明這個問題。他認為。站在一個深受普通法影響的理性保守的法學家的立場,他否認人民推倒現有政府與重建新政府的合法性?。不過,布萊克斯通此處是從現實的角度對反抗權予以否定,而并未在理論上給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如果繼續深入觀察,我們甚至還能看到布萊克斯通可能對反抗權的理論構建持有一種特殊的心態?。布萊克斯通似乎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即國家主權理論無法完滿地解釋議會主權原則。

? 這也并不排除布萊克斯通對這個問題有著自己獨到的、與霍布斯和洛克有重大不同的觀點。但他在《英國法釋義》中并未闡述自己的論證邏輯,這說明他的這個結論可能是根據某種基礎性的認識而得出的。這種基礎性的認識有較大可能是前人對主權的描述。在上文中,我們已經看到了布萊克斯通在這方面的觀點與洛克的理論存在著比較重大的差異;而布萊克斯通對主權問題探討的邏輯起點與霍布斯相同,都是自然權利,而邏輯終點也與霍布斯的結論相近。因此,筆者有理由推斷,布萊克斯通可能借鑒了霍布斯在這個問題上的論證途徑??嘉慕淌谡J為,“布萊克斯通用從洛克和柯克那里借來的術語鋪設了通向與他們立場截然相反的道路,就是霍布斯和曼斯菲爾德的立場”。參見[美]愛德華·S·考文:《美國憲法的“高級法”背景》,強世功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6年版,第90頁。

? “任何一種人法都不會對……迫使人們在新的基礎上重新建立新的法律體系的做法加以確定,……因此只要英國憲法得以繼續存在,我們就不妨認定議會的權力是絕對的、不受控制的”。參見[英]威廉·布萊克斯通:《英國法釋義》(第一卷),第183頁。

? “洛克先生和其他一些學者持這樣一種觀點……但無論這種論斷在理論上多站得住腳,我們都不可能獲得現行政府的特準允許我們采納這種觀點或以此為依據展開我們的討論”。參見同上,第183頁。

現在,讓我們回到原來的話題上。我們已經看到,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布萊克斯通對于洛克的主權理論并不感冒。但為了理解布萊克斯通的主權主張,我們仍然需要對布萊克斯通所認可的議會主權的合法性論證路徑進行更深入的探討,或者說需要嘗試回答這個問題:在布萊克斯通看來,議會主權起源于哪里?布萊克斯通指出議會所享有的主權由憲法所授予。但這并未解決我們的疑問。為什么英國憲法得以賦予議會主權?我們在此應當察覺到“憲法”一詞的歷史內涵?。在18世紀,存在著一種“普通法的神話”,它對議會主權原則的來源的解釋有著深厚的影響[23]。這似乎解釋了布萊克斯通的觀點。他在《英國法釋義》中用了大篇幅來介紹議會的歷史淵源和背景[24]。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未嘗不是對議會所擁有的權力的合法性的歷史維度的論證。正如與他同時代的法學家柏克所倡導的,英國憲法的權威來源于一個事實,而時間的流逝賦予了它超越國王與議會的權威?。在這里,可能17世紀的“古代憲法”理論對布萊克斯通產生了顯著的影響?。布萊克斯通所介紹的議會的歷史和淵源,正是“憲法”的組成部分之一。但這個答案仍然無法解釋主權起源于何處,這種觀點將正當性和合法性的論證付諸不可追憶的時代,這種論證與同時期的普通法學者的論述一樣,是一種沒有理論的理論?。為了解釋這個問題,我們不得不對英國的主權的發展和轉移作更深入的探討。

? 在18世紀,普通法意義上的憲法概念仍被人們廣泛地接受。柏克曾對憲法的概念有過精妙的總結。他認為憲法是一份必須繼承的遺產,它源自“我們的祖先”,并傳遞給子孫后代,它是一種自由主義的傳承。而洛克林則對此作了進一步的解釋,他指出“傳統概念認為一個民族的禮儀、文化和傳統構成了一個國家真正的憲法”。See Martin Loughlin: The British Constitution: A Very Short Histor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3, pp. 8-12.

? 參見陳思賢:《西洋政治思想史——近代英國篇》,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08年版,第104-137頁。早在《英國法釋義》之前,馬修·黑爾爵士(Sir. Matthew Hale)就闡述過與布萊克斯通類似的觀點,即議會傳承自盎格魯-撒克遜時期的賢人會議和民會,其正當性已由時間證明。參見[美]哈羅德·伯爾曼《法律與革命(第二卷):新教改革對西方法律傳統的影響》,袁瑜琤、苗文龍譯,法律出版社2018年版,第359頁。

? 關于古代憲法理論,參見[英]J.G.A.波考克:《古代憲法與封建法》,翟小波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4年版,第28-51頁。有學者認為,古代憲法理論在17世紀并不占據主導地位,其重要性實質上為波考克所夸大了。參見于明:《“不可追憶時代”的用途與濫用——英國“古代憲法”理論的再檢討》,載《學術月刊》2019年第5期。但也有學者指出,17世紀的“古代憲法”理論實質上是一種“虛構的真實性”,是英國傳統的普通法心智(波考克本人稱之為普通法情結)的產物。泮偉江:《“偏執”的普通法心智與英格蘭憲政的奧秘——讀波考克<古老的憲法與封建法>》,載《政法論壇》2013年第4期。

? 布萊克斯通的論述實質上與柯克對于君權的論證一樣,都將之寄托于不可追憶時代。關于伯爾曼對柯克的批評,參見[美]哈羅德·伯爾曼《法律與革命(第二卷):新教改革對西方法律傳統的影響》,第339頁。

學界普遍認為,1688年的光榮革命是議會主權原則確立的標志[25]。嚴格來說,此處的“議會”是指“王在議會中”(the king in the parliament)的憲政結構。而在這之前,國王是主權的享有者[26]。1688-1689年之間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不僅意味著主權歸屬的轉移,也反映了政治權力的變動。如果采用洛克的術語,這是國家形式的更改。

實際上,主權者的更迭進程早在17世紀就開始了。在17世紀早期,下議院就在試圖向主權者主張他們的權力并非來源于國王的恩典,而是對可以追溯到諾曼入侵前就已設立的賢者會議的權力的繼承,即所謂的“議會獨立”的觀點[27]。下議院在1604-1629年期間試圖積極地從國王手中奪取更多的政治權力,詹姆斯一世顯然察覺到了下議院對主權的侵蝕,并且毫不留情地駁斥了他的議員們?[28]毫無疑問,英國上層權力結構的演進與英國社會結構的調整和變化存在密不可分的聯系。在1600年到1640年期間,自由民與農民的人口比例上升到了30%,多數土地的所有權正在從國王和貴族手中移轉至士紳手中[29]。而這部分人正是下議院的主要組成人員。在1628年,一位歷史學家甚至聲稱下議院議員的土地三倍多于貴族院議員的土地[30]。在這一時期,士紳階層的政治地位也在上升。由于暴動和叛亂的存在,士紳們成為了國王保持對地方控制的強有力的支柱。沃爾特·雷利爵士(Sir Walter Ralegh)更是認為,士紳“是整個王國秩序井然的守軍”[31]。也是在這一時期,士紳階層逐漸向資本主義社會張開懷抱[32]。在17世紀,議會成員往往都是有產階層,此時的上議院與下議院的成員在本質上是趨同的,下議院掌握在少數人而非人民手中;但在此過程中,下層階級也逐漸對政治產生了興趣,有爭議的選舉數量的增加證實了這一點[33]。在1660年的復辟后到1688年,“議會委員會控制了陸軍、海軍、教會和外貿,比舊政府更有效率”[34]。與此同時,英國國教在世俗事務中的地位也因革命而降低[35]。遺憾的是,王權與議會在1689年達成了一次妥協,以維持地方特權為條件消弭了人們進一步擴大選舉權的熱情[36]

? 不過Hill也指出,這一時期下議院權力的擴大是盲動的,是由于下議院所代表的利益集團的驅使所導致的結果,并非下議院有意地試圖篡奪主權者的地位。

這種權力的轉移經由1688年的革命而最終完成。革命與詹姆斯二世國王本人對于宗教的狂熱有著密切聯系,這導致他與英國的僧侶貴族們產生了嚴重的沖突[37]。在一次關于大赦令的爭執后,七位代表輝格黨和托里黨的議員向奧蘭治的威廉和瑪麗送去了邀請,希望他們能夠“為王國帶來改變”[38]。威廉于11月5日登陸英國,并于詹姆斯二世出逃(12月11日)的兩周后召集了議會負責處理英國政務。1689年1月,由威廉召集的英國議會召開大會討論了威廉與瑪麗的地位。議會并非一個完整的個體,或者說它沒有一個統一的觀點。議員們各自持有自己的立場,按照相似程度劃分為三個陣營,都對國家形式的變更產生了影響[39]。他們最終達成了階段性的共識,認為其并非經由繼承而是通過議會授予而獲得王位?。但這種王位獲得方式顯屬非法,因此這給王權與議會的關系帶來了深遠的改變。因此,光榮革命之“光榮不在于革命事件本身,而在于為建立一個擁有有限政府、個人權利和自由以及漸進憲法的和平王國奠定基礎的解決方案”[40]。革命之后,議會迅速通過了一系列法案以加強對王權的限制:《權利法案》宣布了一些王權邊界,1694年法案(Act 1694)要求國王至少每三年召集一次議會,1701《王位繼承法》(Act of Settlement)對國王的宗教信仰有了進一步的明確規定。但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是《權利法案》對于財政權的規定:未經議會批準而征收供王室使用的資金是非法的。在1689年之后,議會通過的財政預算有效期僅為1年[41]。1697年的《王室年俸法》(Civil List Act)更是將年俸范圍限制在民政管理和皇室成員的范圍內,使得國王對議會撥款的依賴性大大增強,國王必須學會對議會妥協。政治現實使得國王被迫服從法律,從而實現了最高權力的轉移?。

? 該意見的提出者是托利黨主導的下議院。See Elizabeth Wicks. The Evolution of a Constitution: Eight Key Moments in British Constitutional History. Portland: Hart Publishing 2006. p15.

? See Elizabeth Wicks. The Evolution of a Constitution: Eight Key Moments in British Constitutional History. Portland: Hart Publishing 2006. p18. 有學者認為議會對于王位繼承的限制也是很重要的。See C. R. Lovell, English Constitutional and Legal Histor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1, p 396.也有學者認為1689年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議會確實擁有最高權力,卻難稱之為戴雪意義上的“主權”,因為其仍然受到普通法傳統下“自由”的制約與限制。See Elizabeth Wicks. The Evolution of a Constitution: Eight Key Moments in British Constitutional History. Portland: Hart Publishing 2006. pp. 20-29.實際上,無論是布萊克斯通還是戴雪都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因此布萊克斯通在《英國法釋義》中沿著普通法傳統的進路對個人的絕對權利作了詳細的闡述,即人身安全權、人身自由權、私有財產權等三項基本權利,并闡明議會之權力、國王權力之限制和公民向法院的訴權是保證以上基本權利不受侵害的輔助。戴雪也分析了議會主權所受的客觀限制,詳見下文。參見[英]威廉·布萊克斯通:《英國法釋義》(第一卷),第144-164頁。[英]戴雪:《英憲精義》,雷賓南譯,中國法治出版社2001年版,第149-153頁。

這足以說明,布萊克斯通對主權及主權者的論述在相當大程度上是對現狀的臨摹,雖然并未深入。布萊克斯通對議會主權的描述,相當程度上僅在表面現象中自洽,如果將議會與選民之間的代表關系納入考量中的話,矛盾隨即產生,亦即人民享有主權與議會享有主權是一組不能相容的命題?。致命的是,洛克的人民主權理論是如此吸引人,以至于他的理論擁有一大批擁護者,而且議會主權原則也無法繞開人民而證明它的來源的合法性。但是,議會主權仍然是當時英國最顯著的政治特征,它的存在受到了長久以來的政治實踐的支持。因此,布萊克斯通所指出了洛克的人民主權的理論的致命缺點,即在當時的政治背景下無法得到政府的有力支持?,恰恰是這種理論困境的真實反映。同時,布萊克斯通在對議會主權的論證過程中所依托的“古代憲法”理論在18世紀早期面臨的危機也是無法回避的問題,“古代憲法”理論的“普通法心智”內核?的崩塌導致其無法承擔起作為議會主權的理論依據的重任[42]。這驅使著學者們探索一條新的路徑來在理論維度定位極具英國特色的議會主權原則。普通法心智下的主權來源的模糊性與新興自由主義理論之間始終存在著一種內在張力,兩者的沖突矛盾將是今后一百余年里議會主權原則發展的主線之一?。

? 這一問題的產生可以歸因于代表理論的混亂和爭議,即代表者與被代表者之間關系中的重重霧靄?;舨妓拐J為,代表者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事情;大部分理論家認為,代表者要依賴自己的判斷從事對被代表者有利的時期;少數人認為代表者應當準確地反映被代表者的愿望和觀點。皮特金在《代表的概念》第3章關于代表的形式主義觀點和第7章“遵命Vs.獨立”之爭中詳細梳理了這些觀點及其源流。參見[美]漢娜·費尼切爾·皮特金:《代表的概念》,唐海華譯,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4年版,第6,45-70,176-205頁。

? “洛克先生和其他一些學者持這樣一種觀點……無論這種論斷在理論上多站得住腳,我們都不可能獲得現行政府的特準允許我們采納這種觀點或以此為依據展開我們的討論,因為將議會的權力移交給全體人民實際上意味著解散由人民建立的整個政府體系,并還將把所有的政府官員都貶低到與眾人平等的最初狀態?!盵英]威廉·布萊克斯通:《英國法釋義》(第一卷),第183頁。

? “因為我看到我們可以稱之為'普通法心智’的那種思維方式仍然統治著法律界,這種思維方式在公法領域同古代憲法的神話緊密結合在一起。這種叫做'普通法心智’的觀念體現著一種基本上屬于中世紀的法律觀,這種法律觀視法律為'一種古老、內蘊的、并非人為創造的東西’”。[英]馬丁·洛克林:《公法與政治理論》,鄭戈譯,商務印書館2013年版,第61頁。關于普通法心智與古代憲法理論的關系及其對英國憲法的影響的討論,參見[英]馬丁·洛克林:《公法與政治理論》,鄭戈譯,商務印書館2013年版,第60-67頁。

? 或者說,17世紀到18世紀早期的英國法律哲學的演進路徑,實質上就是英國的普通法傳統與自然理性之間的交織融合,從而形成了一種新的屬于英國的歷史法學。參見[美]哈羅德·伯爾曼:《法律與革命(第二卷):新教改革對西方法律傳統的影響》,第323-373頁。

(二) 白芝浩

接下來,讓我們觀察白芝浩描述的議會主權。他并沒有遵循布萊克斯通那樣的傳統論述路徑,從抽象的主權本身開始描述。相反,他選擇了一種自下而上、由具體到抽象的構建思路。他在英國的具體政治實踐層面間接地描述議會享有主權這個狀態。

白芝浩首先批判了一些學者針對主權問題提出的“三權分立”和“混合政體”理論?。為此,白芝浩提出了一種全新的觀點,即 “尊嚴-效率”體制?。所謂的“富于尊嚴”的部分,是指王權和國王,而“富于效率”的部分則是議會與內閣。由此我們可以一窺白芝浩所描述的“議會主權”的大致外貌——一個由上下兩院、內閣和國王組成的集體共同承載著國家人格,共同分享國家的主權。面對部分學者的質疑,白芝浩仍然堅持君主存在的意義,并從功能角度對此作了詮釋?。這是否意味著在白芝浩認為主權可分?顯然這是錯誤的理解。白芝浩指出效率與尊嚴通過一個委員會而緊密聯結成一個整體?,這個委員會對憲政的效率部分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 前者意為立法、司法、行政三權分立,而后者的具體含義是“君主制因素、貴族制因素和民主制因素分別享有最高主權中的一份”。他認為前者只是“紙上作業”,并無可行性,不僅在理論權力的分立意味著效率的降低,而且這種觀點也不符合英國的政治現實;而后者則是“不可成立的”。參見[英]沃爾特·白芝浩:《英國憲法》,夏彥才譯,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55-56頁。關于這種混合體制理論在政治上不可能成立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君主、貴族、平民三者勢力差異懸殊而無法產生平衡。See Christopher Hill. The Century of Revolution 1603-1714, London ; New York : Routledge, 2002. pp.52.

? 白芝浩認為,英國的憲政由兩個部分組成,一部分是“具有激發和保留任免的崇敬之心的功能,即富于尊嚴的部分”,另一部分則是“富于效率的部分”。他指出,憲法的目標是“先獲得權威,然后運用權威”。參見[英]沃爾特·白芝浩:《英國憲法》,第56-57頁。

? 從政治的角度來說,君主的存在使整個國家充滿著一種神圣性,這種神圣性通過吸引廣大民眾對君主制的服膺而賦予憲法巨大的能量,然后君主將這種憲法的能力賦予效率部分的議會與內閣,由他們處理具體的政務,君主則超然于政黨政治之外,保持著神秘性,象征著政治的團結;從社會的角度來說,君主是社會的領袖,他的存在符合大眾的普遍情感和長久以來的認知,給社會帶來慣例與尊嚴,并且打消未能登上政治舞臺的人們心中可能存在的政治渴望。參見同上,第89-93頁。

? “英國憲法的有效秘密可以說是在于行政權和立法權之間的緊密聯合,一種幾乎完全的融合……其連接點就是'內閣’……一個被立法機構選以充任行政機構的委員會”。參見同上,第62頁。

? 這個委員會的首席,即首相,同時也兼任議會的多數黨領袖,這賦予他效率部分之首的地位。

就主權理論本身而言,白芝浩仍然面臨著布萊克斯通未解決的核心問題——議會主權在理論維度的定位。白芝浩的“主權”概念的背后仍隱現著霍布斯的影子。在他看來,主權仍然是最高的、不可分割的和絕對的。白芝浩注意到并指出了光榮革命的重要意義,并指出在那之后“議會的統治就確立了”[43]。不過這次的革命在表面上是極不明顯的,以至于大部分人們甚至沒有意識到英國政治體制所發生的巨大變革,他們仍然將國王視為政府。議會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權力,也并不知曉如何運用,只能又將其中一部分政治權力交還給國王?。這就出現了我們在布萊克斯通那里看到的“以國王為首的行政權”的場景。但議會仍然保留了“最高權力”。后來,更嚴密的黨派組織和內閣的形成讓議會探索出了由自己掌握大部分政治權力的合理路徑,因此國王的實權逐漸被架空,此時國王僅是“尊嚴”的首部,而不再涉及具體的“效率”部分[44]。白芝浩明確指出,主權者不再是過去那個君權神授的國王,而是君主、上議院、下議院三者的聯合體——議會。并且,由于復雜的歷史原因,君主與上議院在議會中的決定性權力都已經喪失了,而代表人民的意志的下議院則獲得了空前龐大的權力[45]。

? 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君主在當時的英國仍然具有重要意義,議會的議員們與國王之間并不存在不可化解的矛盾。See Christopher Hill. The Century of Revolution 1603-1714, London ; New York : Routledge, 2002. PP.217-218. Elizabeth Wicks. The Evolution of a Constitution: Eight Key Moments in British Constitutional History. Portland: Hart Publishing 2006. pp. 18-19.

顯然,白芝浩也注意到了這樣一種歷史的趨勢在19世紀中葉非但沒有停滯,反而愈演愈烈。在《英國憲法》的首版和再版之間,英國的政治局勢所發生了劇烈的變動,正反映了這個趨勢。變動的主要原因之一是1867年的議會選舉的改革。這次的改革重新劃分了議會選區,分配了議席分布,使得更多的新興工業資產階級得以參與議會的選舉。與之對應的是,貴族院的影響和實際作用被進一步地削弱。白芝浩也詳盡地記載了19世紀以來貴族階層的各種弊病與貴族院的不斷衰弱[46],并指出貴族院的決定性的影響力已經轉移到下院,此時的貴族院更多地充當內閣成員儲備地的角色[47]。而更深遠的影響是,它意味著社會中原本政治參與度較小的群體在財富的支持下也能撼動現有的政治格局。白芝浩也看到了這一點,并表達了他的擔憂?。[48]他對國王的作用的描述也可以從側面體現這一點?。[49]

? “英國政治家……是舞臺上的表演者。而那些羨慕的觀眾要想不相信那些被羨慕的表演者比他們自己更偉大是不容易的。在這個時代和這個國度,對于一種已經大得足以構成危險的力量進行最綿薄的增添就是非常危險的?!?/p>

? 他認為,“如果最高的社會官階(指國王)可以在平民院中去爭奪的話,那么社會上到那里去冒險的人數就會難以計量地增加,而且這些人心中回更加充滿著政治渴望”。

此時,雖然議會主權仍然是英國不可動搖的政治現實,但隨著占據政治社會大多數的選民的意志在政治中扮演著愈發重要的角色,埃德蒙·柏克提出的極具精義主義色彩的代表理論受到了猛烈的質疑?,議會與選民之間的關系在英國憲政體制上投下了令人不安的陰影。在布萊克斯通的時代,這個問題尚不明顯;但在白芝浩的時代,這是他在重述議會主權原則時所必須面對的質疑。但非常遺憾的是,白芝浩在面對這個問題時幾乎就是在避重就輕?

? 柏克認為議員是選民們選出來的精英群體,柏克稱之為“自然貴族”。這些代表者被希望以其理性從事,一名代表者不是要去征詢選民們的議員;政府管理不是要按照任何人的議員去進行。選民們應當賦予自己的代表者以完全的自由。同時,作為一個合格的代表者,議員應當能夠實質代表其利益集團的利益。因此,代表者代表的是民眾的利益而非民眾本身。這種觀點因與民主相悖而遭受了猛烈的抨擊,在19世紀中后葉基本被大部分理論家們所摒棄,僅有少數人仍為之辯護。參見[美]漢娜·費尼切爾·皮特金:《代表的概念》,唐海華譯,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4年版,第206-224,232頁。

? 他無奈地表示,“我不僅承認而且認定,我們的憲法中充滿了異乎尋常的奇異的東西,這些東西足以給人造成妨礙且難以琢磨,因而應該被剔除掉”。[英]沃爾特·白芝浩:《英國憲法》,第295頁。

(三) 戴雪

最終解決這個困擾著近代議會主權的難題的,是《英憲精義》的作者戴雪。戴雪是首位指出英國憲法是“不成文憲法”的學者。他從英國憲政的議會主權、法治和成文憲法與慣例的關系三個特征入手,將英國憲法從普通法的一般原則中分離出來。在戴雪的理論中,霍布斯的主權學說的影響力仍然沒有衰竭。在法律主權的范圍的問題上,戴雪直接承繼了布萊克斯通的觀點,認為其具有絕對性、最高性和無限性?,并以布萊克斯通的論著和英國的政治現實為基礎,再一次論證了這個命題[50]。但是,洛克林指出,類似于專制式的議會主權原則與戴雪所倡導的以保護個人權利為核心的法治原則“站在當代主流法律理論的立場上來看……似乎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51]。如果從議會主權的角度來觀察,這個問題的直接體現是,如果在議會的無限主權之下,人們難以期待自己的個人權利得到充分的保障;而議會主權卻恰好是英國的政治現實。而另一個政治現實則是,選民在英國的政治生活中的影響力仍然在增長,1867年、1872年、1883年、1884年、1885年進行的一系列議會改革則進一步擴大了選民的范圍,保障了人們參與政治的權利。如何調和這兩者之間的矛盾,仍然是戴雪面臨的主要難題。

? “具有上方界說的巴力門在英憲之下,可以造法,亦可以毀法;而且四境之內,無一人復無一團體能得到英格蘭的法律之承認,使其有權利以撤回或棄置巴力門的立法。”[英]戴雪:《英憲精義》,第116頁。

戴雪首先要解釋的是同一個“主權”卻存在兩個不同享有者的困境。在這一點上,他充分地借鑒了奧斯丁的主權理論。奧斯丁持有一種嚴格的法律實證主義立場,他比過往的英國法學家們更關注現實存在的法律而不是理想的法律?。他認為主權者是一個明確的優勢主體,他人需要服從他的命令,而他自己則無須服從其他任何人的命令,法律就是主權者的命令。通過對現實的考量,他發現國家就是這種優勢主體。因此,國家當然地成了主權者。進一步地,奧斯丁認為,在英國,國家的范疇包括了君主、貴族與選民。與其他主權理論的堅定擁護者類似,他依然主張主權是無限的、最高的[52]。雖然奧斯丁已經在嘗試消弭現有的議會主權與人民主權之間的矛盾,但他的理論仍然沒有厘清選民與議會之間的關系?

? 這種實證主義的立場直接孕育了他的主權理論。參見[美]小查爾斯·愛德華·梅里亞姆:《盧梭以來的主權學說史》,第112頁。

? 此處需要闡明的是選民與人民之間的關系。正如前文所述,按照洛克的理論,人民實際上是指與國家締結權力信托關系的政治上的共同體。而選民則是人民中的組成部分。在理論上來說,政治社會中的每個人都訂立了契約,都應得到選舉自己的代表人的權利;但實際上,19世紀的英國仍然以財產數額作為確認選舉權的標準,而且婦女并沒有選舉權。而除了平民之外,英國還有相當數量的貴族,以及不能忽視的君主。因此,此時的選民并不等同于組成政治社會的全體成員,但無可置疑的是,選民在其中占據了優勢的地位。參見楊百揆:《英國的選舉制度》,載《政治學研究》1988年第2期。

后來者戴雪則在他的部分理論基礎上,較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戴雪首先區分了自己的主權理論與奧斯丁的主權理論。他指出奧斯丁混用了“主權”概念所具有法律和政治的兩重含義,這直接導致了奧斯丁所謂的“主權者”包括了選民,這導致了他無法很好地區分政府內的主權和政府外的主權,進而無法實質性地解決議會主權與人民主權的關系問題。戴雪堅定地在主權的法律和政治層面之間劃清界限,嚴格地區分了法律主權和政治主權的概念。在主權歸屬問題上,他認為議會所享有的是法律主權,即最高的和無限的立法權;而政治主權——法律主權的源頭——則由選民享有,或者說由能代表公意的集體享有[53],而且這種政治主權是法律主權所必須服從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此一來,不僅選民與議會之間的關系被清晰地界分,人民主權與議會主權之間的核心矛盾得以化解,而且法律與歷史之間的關系也成功地被調和了?。

? 依照現代憲法理論框架,人民主權與國民主權是嚴格界分的兩個概念,戴雪僅在人民主權的理論下討論該問題。關于人民主權與國民主權指差異,參見[日]杉原泰雄:《近期的國民主權爭論及其課題》,江利紅譯,載《公法研究》2015年第1期。

? 法律工作者期待一個能夠解釋法律效力的主權理論,而歷史學派則從對歷史的觀察中得出了選民才是真正的賦權者這一結論。參見[美]小查爾斯·愛德華·梅里亞姆:《盧梭以來的主權學說史》,第129頁。

戴雪雖然極力擁護議會享有的“無限主權”的說法,但也不得不承認,法律主權的“無限”更多地體現在理論上,在現實中的法律主權仍然受到諸多因素的掣肘。艾倫教授就曾指出,“如果不存在對立法至上的真正限制,那么普通法的權利和自由將會一直被蹂躪”[54]。因此,為了使議會主權原則能夠更好地與法治原則相協調,戴雪從內部、外部兩方面分析了法律主權受到的限制:在內部,議會中的下議院由選民選舉產生,下議院在相當大程度上代表了選民的意志;而議會的主要權力都集中在下議院,因此法律主權所制定的一系列法律很大程度上是符合選民意愿的。在外部,即使議會享有法律主權,也不得不得到一部分選民的支持和認可,其制定頒行的法律才會獲得支持;如非這樣,政府將會面臨嚴重的危機[55]。

同時,戴雪也指出了一個新的問題:由于法律主權和政治主權的分離,兩者之間不可避免地會出現偏差。這種偏差極有可能表現為政府對個人權利的侵入。此時,洛克所提出的法治原則就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按照保羅·克雷格的說法,當依賴議會和選民自己無法有效地調整這種偏差時,法治原則中普通法對個體權利的保護就會發揮作用,以使公民免于政府的侵害[56]。

(四)小結

總結來說,布萊克斯通在《英國法釋義》中系統整理闡釋了英國普通法的概念和制度體系,并且對英國的憲政體制進行了研究,提出了“議會至上”的原則,明確反對柯克和洛克理論?[57]白芝浩從功能主義的角度出發,對英國的憲政進行分析,指出英國的主權中存在“尊嚴—效率”結構[58]。白芝浩在一定程度上繼承了霍布斯的絕對主權思想[59],但也對議會與人民的關系提出了疑問。戴雪在《英憲精義》中更為系統地梳理了“議會主權”原則的內涵,并提出了法律主權與政治主權的分野,推進了議會主權原則的思想背景變遷。至此,基于洛克主權理論的經典的議會主權原則已經形成,英國的不成文憲法也完成了“學術法典化”的工作[60]。

? 布萊克斯通曾說,“任何一種人法都不會對這種摧毀所有現行法律,迫使人們在新的基礎上重新建立新的法律體系的做法加以確定,更不會允許這種使所有法律條款失效的極端危險情形的出現。因此只要英國憲法得以繼續存在,我們就不妨認定議會權力是絕對的、不受控制的”。

五、結語

議會主權原則自它確立以來就在不斷經歷著完善和修改。在17世紀末到19世紀末的這段時間,議會主權原則的演變有一條清晰而明顯的線索,那就是議會主權在國家主權——人民主權維度上的變化。通過上述詳盡的考察,我們可以明確意識到議會主權原則的理論背景最終從國家主權滑向了人民主權。

除此之外,需要明確的是,本文所論述的重點集中于主權理論的視角。霍布斯和洛克的主權理論實際上屬于伯爾曼所稱的自然法理論的范疇。在從布萊克斯通到戴雪的論述中,我們也可以看到一種法律實證主義的傾向壓倒了流行于近代早期的自然法敘事的趨勢。不可忽視的是,英國的普通法傳統,或是伯爾曼口中的“歷史法學”是獨立于上述兩者的“第三條路”,它持續性地對英國憲政產生影響,雖然它并沒有建立一個可供參考的理想類型。本文在主要聚焦于主權理論的同時,也試圖從普通法傳統的視角對議會主權的發展做一點分析,遺憾于筆者學識、筆力,恐怕未能達到很好的效果。

同時,必須指出的是,近代議會主權原則的變化與國家人格理論的發展是密不可分的。實際上,正如上文所展示的,霍布斯的國家主權理論就是建立在他的嚴密的國家人格理論基礎之上的。這一法律擬制性質的理論先后被普芬道夫、瓦特爾、布萊克斯通等人繼承和發展[61]。但是,國家人格理論在19世紀遭受了來自邊沁和密爾等人提出的功利主義的強烈批判,并且變得不再那么讓人信服[62]。這在某種程度上也動搖了國家主權理論的根基,促使人們在尋找一個新的理論體系來描述政治現實。正如哈耶克所批判的,“主權和國家兩個概念實是毫無必要的,因為它們的誤導性太強。事實也確實如此,整個憲政史(至少自約翰·洛克以降,乃與自由主義的歷史一樣),就是一部與法律實證主義的主權觀念以及與其緊密相關的全能國家觀念的斗爭史”[63]。遺憾的是,限于篇幅原因,筆者未能對這個問題做太多詳細的討論。

值得注意的是,議會主權原則在現代發生了重大的改變。一方面,人們在質疑法治原則與議會主權原則的相容性,認為議會主權原則中的無限主權實為對法治的侵害,呼吁普通法的理性的回歸[64];進一步地,部分人接受了立憲主義理論,甚至開始回溯霍布斯所提出的絕對主權理論[65]。另一方面,隨著政治情況和國際局勢的變化,行政法的發展、歐盟法律的沖擊和憲政改革對議會主權形成了巨大的挑戰[66]。脫歐公投甚至使人們進一步質疑議會的代表職能和民主性質[67]。以人民實在論為基礎的議會主權原則在面臨這些問題時當然地產生了困境,逐漸轉型。我們有理由相信,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中,議會主權原則仍然是英國公法領域討論的重點話題之一,尤其是在脫離歐盟的法律體系之后。但這也不在本文論域之內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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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參見于明:《議會主權的“國家理由”:英國現代憲制生成史的再解讀(1642-1696)》,載《中外法學》2017年第4期。

[2] 參見田飛龍:《英國議會主權的思想史演變》,載《環球法律評論》2014年第3期。

[3] 參見何永紅:《戴雪憲法理論研究》,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5年版,第60頁。

[4] [美]小查爾斯·愛德華·梅里亞姆:《盧梭以來的主權學說史》,畢洪海譯,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107頁。

[5] [美]小查爾斯·愛德華·梅里亞姆:《盧梭以來的主權學說史》,第108頁。

[6] 參見[美]小查爾斯·愛德華·梅里亞姆:《盧梭以來的主權學說史》,第13頁,第19-20頁。

[7] 參見[德]馬克斯·韋伯:《社會科學方法論》,韓水法、莫茜譯,中央編譯出版社1999年版,第44-46頁。

[8] 參見[英]霍布斯:《利維坦》,黎思復等譯,商務印書館1985年版,第131頁。

[9] 參見[英]霍布斯:《利維坦》,第98-99頁。

[10] [英]霍布斯:《利維坦》,第131-132頁。

[11] 參見[英]洛克:《政府論·下篇》,第85-86頁。

[12] 參見[英]霍布斯:《利維坦》,第150-152頁。

[13] 參見唐學亮、王保民:《霍布斯論絕對主權及其挑戰》,載《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2期。

[14] 參見霍偉岸:《洛克與現代民主理論》,載《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1年第1期。

[15] 參見霍偉岸:《洛克與現代民主理論》,載《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1年第1期。

[16] 參見[美]小查爾斯·愛德華·梅里亞姆:《盧梭以來的主權學說史》,第13頁,第115頁。

[17] See Martin Loughlin: The British Constitution: A Very Short Histor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3, pp. 8-9.

[18] 參見田飛龍:《英國議會主權的思想史演變》,載《環球法律評論》2014年第3期,第93-116頁。

[19] [英]威廉·布萊克斯通:《英國法釋義》(第一卷),游云庭、廖苗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67-168頁。

[20] [英]威廉·布萊克斯通:《英國法釋義》(第一卷),第181-182頁。

[21] 參見康翟:《重建政治權威的兩條路徑——洛克與霍布斯政治思想的比較研究》,載《西北大學學報》2015年第3期。

[22] 參見[英]威廉·布萊克斯通:《英國法釋義》(第一卷),第179-180頁。

[23] 參見Jeffery Goldsworthy: Parliamentary Sovereignty: Contemporary Debate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0, pp. 18-19.

[24] 參見[英]威廉·布萊克斯通:《英國法釋義》(第一卷),第168-170頁。

[25] See Elizabeth Wicks. The Evolution of a Constitution: Eight Key Moments in British Constitutional History. Portland: Hart Publishing 2006. P.19.

[26] 參見胡莉:《博弈與妥協:“光榮革命”確立議會主權過程探析》,載《史學月刊》2019年第9期。

[27] See Christopher Hill. The Century of Revolution 1603-1714, London ; New York : Routledge, 2002. p.15

[28] See Christopher Hill. The Century of Revolution 1603-1714, pp.50-52.

[29] See Christopher Hill. The Century of Revolution 1603-1714, p.20.

[30] See L. Stone, The Crisis of the Aristocracy, 1558–1641 ,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7,  chapter IV, iii, esp. pp. 156–64.

[31] Christopher Hill. The Century of Revolution 1603-1714, p.27.

[32] See Christopher Hill. The Century of Revolution 1603-1714, p.36.

[33] See Christopher Hill. The Century of Revolution 1603-1714, 2002. pp.35-41.

[34] Christopher Hill. The Century of Revolution 1603-1714, p.159.

[35] See Christopher Hill. The Century of Revolution 1603-1714, pp. 172-173.

[36] See Christopher Hill. The Century of Revolution 1603-1714, p.197.

[37] See Elizabeth Wicks. The Evolution of a Constitution: Eight Key Moments in British Constitutional History. pp. 11-13.

[38] See E. N. Williams. The Eighteenth Century Constitution, 1688-1815 – Documents and Commentar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60. pp. 8-10.

[39] 參見胡莉:《博弈與妥協:“光榮革命”確立議會主權過程探析》,載《史學月刊》2019年第9期。

[40] Elizabeth Wicks. The Evolution of a Constitution: Eight Key Moments in British Constitutional History. p16.

[41] See C. R. Lovell, English Constitutional and Legal Histor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1, p 397.

[42] 參見于明:《“不可追憶時代”的用途與濫用——英國“古代憲法”理論的再檢討》,載《學術月刊》2019年第5期。

[43] [英]沃爾特·白芝浩:《英國憲法》,夏彥才譯,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287-288頁。

[44] 參見[英]沃爾特·白芝浩:《英國憲法》,第288-289頁。

[45] 參見[英]沃爾特·白芝浩:《英國憲法》,第134-137頁。

[46] 參見[英]沃爾特·白芝浩:《英國憲法》,第130-136頁。

[47] 參見[英]沃爾特·白芝浩:《英國憲法》,第64頁。

[48] 參見[英]沃爾特·白芝浩:《英國憲法》,第93頁。

[49] 參見[英]沃爾特·白芝浩:《英國憲法》,第93頁。

[50] 參見[英]戴雪:《英憲精義》,雷賓南譯,中國法治出版社2001年版,第116-136頁。

[51] [英]馬丁·洛克林:《公法與政治理論》,鄭戈譯,商務印書館2013年版,第212頁。

[52] 參見[美]小查爾斯·愛德華·梅里亞姆:《盧梭以來的主權學說史》,第111-122頁。

[53] 參見[英]戴雪:《英憲精義》,第146-147頁。

[54] [英]T.R.S.艾倫:《法律、自由與正義——英國憲政的法律基礎》,成協中、江菁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21頁。

[55] 參見[英]戴雪:《英憲精義》,第149-153頁。

[56] 參見何永紅:《法律、主權與民主:戴雪憲法學說的政治之維》,載《臨沂師范學院學報》2010年第1期。

[57] 參見[英]威廉·布萊克斯通:《英國法釋義》(第一卷),第183頁。

[58] 參見[英]沃爾特·白芝浩:《英國憲法》,第63頁。

[59] 參見洪郵生:《英國的“議會主權”:理論演進與概念辨析》,載《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2010年第4期,第24-34頁。

[60] 參見田飛龍:《英國議會主權的思想史演變》,載《環球法律評論》2014年第3期。

[61] 參見[英]昆廷·斯金納、王濤:《近代歐洲國家理論的歷史分析》,載《法律方法》2018年第2期。

[62] 參見[英]昆廷·斯金納、王濤:《近代歐洲國家理論的歷史分析》,載《法律方法》2018年第2期。

[63] [英]弗里德里?!ゑT·哈耶克:《法律、立法與自由》(第2、3卷),鄧正來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0年版,第93頁。

[64] See Jeffery Goldsworthy: Parliamentary Sovereignty: Contemporary Debates, pp. 57-61.

[65] Jeffery Goldsworthy: Parliamentary Sovereignty: Contemporary Debates, pp. 70.

[66] 參見張海廷:《英國議會主權的變遷》,載《法商研究》2001年第4期。項焱:《論20世紀以來英國議會主權原則受到的挑戰》,載《外國法制史研究》2004年第0期。[英]哈利·T·狄金森:《現代英國憲法:改進或顛覆?》,胡琦、任東來譯,載《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4期。

[67] 參見周淑真、孫潤南:《懸浮議會、全民公投和政黨政治結構性問題——英國脫歐背后的政治邏輯》,載《政治學研究》201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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