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君是中年北方漢子，有一次在我家的聚會上認識，他敦厚和善，言語不多。只知道他在郵局工作，沒有深談。這個圣誕連元旦的長假將近結束時，他和他的太太熱情邀請我們到他家吃飯。去了才知道，除了我們，另外僅有兩個客人。他們準備了10多個菜，足夠招待一打客人。而且這一天H君本該加班送信，為了招待我們，特意放棄加班。這使我們很不好意思。但是客人少，卻給我機會，請H君多談談美國郵局工作的情況。
說起來，H君國內也是個公務員，因為太太到美國做醫學科學研究，才和兒子一起出國。但是公務員到美國，英語又不好，能干什么？一度他想回國。為了太太和孩子，打消了回國的念頭。呆在美國，也不能吃閑飯呀。反正也沒有認識的人，這公務員的架子也放的下，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憑勞動掙錢，天經地義。他駕車為中餐館送外賣,也在一家中國人開的公司干過。
6年前，聽說美國郵局的職工是聯邦雇員，是鐵飯碗，有良好的福利和退休計劃，H君就下了功夫準備考試。要成為美國郵局的正式職工，必須是美國公民或有綠卡，必須通過一個過去名為470， 現在名為473E的郵局考試。美國郵局是聯邦的企業，按我們習慣的說法，全民所有制企業。全國職工隊伍總數是60多萬，據說每年在全國各地招收4萬新職工，以補充因為退休，離職等各種原因造成的缺員。
郵局考試的復習材料，在地區的圖書館就能借到。考試包括一般的英文閱讀和理解，郵政表格填寫，郵政編碼知識和記憶，還有一部分是關于報考者自己的經歷、愛好等等的問題。報考人員無法預先準備，但必須如實回答，以便郵局安排最合適的工作。H君如何克服英語的欠缺，他沒有細說，但他考出90多的高分，把許多土生土長的老美撂在后面。和托福考試一樣，郵局入門考試也有幾年的有效期。郵局根據考試成績優先錄用。三個月后，H君就得到面談通知，經過藥物檢查（不能有吸毒行為），視力聽力檢查，體力檢查（要求能提起一定重量的郵包），駕照核查，很快到附近地區的郵局(一般涵蓋1－2個郵政編碼）上班，成為送信的郵遞員。一年的試用期后，成為美國郵局的正式雇員。
H君說，入門考試不易，上了崗位做起來卻簡單。每個郵遞員固定跑一條路線。8點半上班，郵局里專門分信件包裹的職工已經把每條路線的郵件分好。H君要按路線的次序，把所有的郵件排隊。這是費時的活。大概到下午一時才能做好。然后駕駛白色的郵政車去送信。車子的駕駛座位在右邊，而不是左邊。郵遞員坐在駕駛位置上，就能把一般的郵件放進路邊的居民信箱。遇到大的包裹或需要簽收的郵件，郵遞員才下車登門。因此送信速度較快，一般兩個小時就結束了。當然日曬雨淋是難免的。回到郵局，辦好必需的手續，即可下班，不必在郵局呆滿8小時。但是，如果郵件很多，郵遞員也得今日事今日畢，最晚也得送完。為了使各位郵遞員的工作量合適，每兩年會考核一次，對路線做些調整。
美國郵局，一周營業6天，送信也是星期一到星期六不斷，除了國定節日。但郵遞員是一周工作五天，另一天由一位機動的郵遞員代班。自然的，只有星期天的休息是固定的，每周另一天休息得輪轉；有時也會被要求加班，H君說，他們郵局加班不太多，加班一天，發一天半的工資。
對職工的過失，郵局記錄在案。過失多了，會被警告，重大的過失，也會導致解雇。H君所在的郵局一個郵遞員和居民過不去，故意遺失郵件，查出后，立即解雇。H君有一次送一個“貨到付款”的包裹，一時疏忽，忘記收款。發現后馬上再上門，那客戶居然一口咬定已經付款。為了避免一次過失的記錄，H君不得不自掏腰包，墊上幾十美元的虧空。
郵局也不是清水衙門。H君講了一個發生在他身邊的郵票失竊大案。年前，這個地區郵局失竊大量郵票，價值以10萬美元計。郵局局長換了幾個，失竊卻繼續發生。后來來了一位新局長，對業務好像不懂，不久，案子破了，那局長就調走了。大家懷疑那人是聯邦調查局的。據說，為了破案，秘密地在存放郵票的房間安裝了錄像頭，給郵票印上了特別的標記。不僅找到偷竊者，而且把銷贓渠道摸清了。作案人是郵局里多年工齡的職工，平時十分老實。他成捆成卷地盜竊郵票后，化名在網上折價銷售。他總共盜竊60多萬美元的郵票，結案時退賠30萬美元，只判了2年半徒刑加3年假釋。
我和H君隨意而談，不是有計劃的訪談。我問他對郵局多年工作的感想，他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郵局也是論資排輩，年資高了，有好的送信路線空出來，他也能優先得到。他滿意現在的工作。圣誕節前，不少居民在信箱里給他送賀卡，送小禮物，甚至送禮金卡，感謝他一年到頭風里雨里酷暑嚴冬的工作，也讓他感到自己的價值。
受到互聯網和經濟不景氣的沖擊，郵件量不斷遞減，即使不斷提高郵資，美國郵局還是連年虧損，據去年8月的報道，第三季度虧損高達24億美元，預計全年虧損70億美元。為此，有些地區已經凍結雇傭新的正式職工。關于實行一周五天服務和關閉一些分郵局的討論一直在進行。但是郵局關系到全國居民生活，政府總得為虧損買單。H君對此并不很擔憂。鐵飯碗總還是鐵飯碗。
美國的習慣，不能打聽別人的工資收入。因此我沒有問H君的薪水。在網上查到，美國郵局雖然是聯邦雇員，但不使用聯邦政府同樣的工資系統。去年郵遞員和郵局柜臺工作人員的平均起始年薪是4萬美元左右。每年根據通貨膨脹的情況增加工資。這在美國也能算是中等的收入了。
H君是勤快人，他剛進郵局工作時，晚上還到必勝客送外賣。和夫人一起，省吃儉用，供兒子讀完大學，買了第一個房子而且付清了貸款。房子升值后，他們把它出租，又用抵押貸款買了第二個更大的房子，不計未裝修的地下室，超過5千平方英尺。他說，住寬敞了，心情好。他相信房屋市場能夠回升，買這大房子，是有利的投資。
我們看到這房子后門口鋪了地磚，做了裝飾性的圍欄。H君說這是他和兒子一起干的，材料工具花了4千美元。不遠處的鄰居雇人做一樣的工程，花了2萬4千呢。 （文 / 錦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