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對于古代醫家提出的理論,我們應看到其說法一定的長處和短處,不要偏執一見,應結合臨床實際來論其有無實用價值。
“陰常不足”為朱丹溪明確提出,原出于“陽有余陰不足論”(見《格致余論》),其論曰:“人受天地之氣以生,天之陽氣為氣,地之陰氣為血,故氣常有余,血常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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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主要論據為以下幾種:
1. 天大地小
天地為萬物之父母,天大為陽,運于地之外;地居天之中為陰,天之大氣舉之。
2. 日實月虛
日實,屬陽,運于月之外;月缺,屬陰,稟日之光以為明。
3. 男實女虛
男子16歲而精通,女子14歲而經行。男子64歲而精絕,女子49歲而經斷。男得健48年,女得健35年。
4. 陽主外,陰主內,陽道實,陰道虛
《素問·太陰陽明篇》謂:“陽者,天氣也,主外;陰者,地氣也,主內。故陽道實,陰道虛。”
原文雖是談脾胃的關系,但胃屬腑,脾屬臟。臟腑的生理特點是,腑滿而不藏,臟藏而不滿,腑屬陽,臟屬陰,故也可以說是陽道實而陰道虛。
5. 至陰虛天氣絕,至陽盛地氣不足
這也是根據《內經》陰陽學說來闡述“陰太虛則天氣少,天氣絕而不降;陽太盛則地氣少,地氣微而不升”的陰陽虛實理論,以說明陰不足陽有余之理。
6. 君相二火動則精泄,雖不交會,亦暗流疏泄
君相二火動表現為陽有余,精泄則說明了人體陰液受損。
7. 冬不藏精,春必病溫
冬屬陰,應藏精,冬季不藏則陰虛,到春天則易發溫熱病。
8. 終生仰事俯育,皆需用心,心動則精血傷,故人的一生都相對地處于陰不足的狀態。
他據此提出注意養陰之說,尤其指出火熱病必傷陰,后來的溫病學說注重養陰的思想,實從丹溪時開始。可見溫病學說在元代已有萌芽,至清代才漸臻成熟,形成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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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張景岳在《傳忠錄》中,極力批評陰常不足之論,其他醫家也有對此提出異議者,甚至有的說“陽常不足”等等,但我們應看到兩種說法都各有一定的長處,不要偏執一見,應結合臨床實際來論其有無實用價值。
其實張景岳也很注意養陰。
如他的“新方八陣”補陣中共有29方,其中如左歸飲、左歸丸、一陰煎、加減一陰煎、二陰煎、三陰煎、四陰煎、五陰煎、大營煎、小營煎、貞元飲、當歸地黃飲、地黃醴、歸腎丸等補陰者即占15方(50%以上)。
陰陽雙補的11方,補氣者3方,其中所謂補陽的方如右歸飲、右歸丸等也是在補陰的基礎上去補陽。
在寒陣中共20方,其中養陰清熱者如保陰煎、化陰煎、玉女煎、滋陰八味丸等共9方。
所以我認為古代醫家總結出來的“無形之陽易復,有形之陰難回”之說,是有臨床實際根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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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以下幾個治驗病例來看,也能幫助說明這一觀點,確有其臨床實用意義。
例一
王××,男,50歲,毛主席紀念堂工地工人,初診1976年12月30日。
自八九月份以來,頭暈,走路不敢低頭,頭脹,有往上撞之感,面紅,口渴,舌質暗紅,脈細弦滑,大便干。因頭暈、頭脹而不敢上吊塔工作,因此影響工程進度。血壓210/120毫米汞柱。
證屬陰虛肝旺,痰熱生風。治以養陰涼血,平肝熄風,佐以化痰。
生地30克,元參30克,地骨皮12克,丹皮12克,澤瀉12克,生赭石12克(先下),生石決明30克(先下),黃芩12克,鉤藤30克,白蒺藜12克,栝蔞30克,膽星10克
二診(1977年1月3日):上藥服3劑,頭暈已消失,精神轉佳,頭無上撞之感,已敢上吊塔作業,敢低頭。大便仍干,面部尚有些發紅,仍口渴,舌質略紅,舌苔未見異常,脈象細滑略弦。血壓210/120毫米汞柱(昨晚工地醫務室測血壓170/120毫米汞柱)。
上方加生石膏30克(先下)、生大黃5克。服7劑,諸證痊愈,已正常工作。
此例為陰不足、陽有余而致的高血壓病,又是一個癥狀先消而血壓后降的例子,所以開中藥要辨證論治,不要針對降血壓。
本例以養陰涼血、潛陽息風來調整氣血,使陰陽恢復平衡后,血壓也漸漸恢復到正常。
例二
楊××,男,41歲,甘肅高臺縣亨豐大隊,初診1967年11月30日。
四五年來,左側偏頭痛,與人生氣時則痛加重,近幾天來頭痛加劇。平時雖亦痛,但不甚重,一般下午比上午痛重,伴有頭暈、頭脹,左手有時發麻,大便經常干燥,二三日一行,小便色黃,性情急躁易怒,口干思飲,睡眠多夢,腰腿酸軟,食納一般,血壓經常在160~180/100~110毫米汞柱之間。曾經多次中、西藥治療未能治好。
舌質偏紅,舌苔薄微黃。脈象弦細數,左手弦象較右手明顯。今日測血壓170/102毫米汞柱。
辨證:陰虛肝旺,肝陽上亢,欲生肝風。
治法:養陰柔肝,潛陽熄風。
生地12克,生白芍12克,元參12克,生石決30克(先下),生赭石30克(先下),生牡蠣24克,炒黃芩10克,香附10克,澤瀉12克,地骨皮12克,牛膝12克,桑寄生24克,雙鉤藤15克,全栝蔞30克
二診(12月6日):上藥服6劑,偏頭痛、頭暈、頭脹均有減輕,大便較前通暢,每日或隔日一行,血壓140/90毫米汞柱。睡眠尚差,易急躁、生氣。舌苔薄白,脈弦細略數,左尺沉細。
再依前方加減:上方去香附、地骨皮,加白蒺藜10克、遠志10克。
三診(12月12日):藥后諸癥均明顯好轉,情緒亦穩定、轉佳。血壓134/80毫米汞柱,舌苔薄白,脈象弦細,左尺仍沉。
上方改桑寄生為30克,去黃芩,加夏枯草12克。
四診(12月18日):又服6劑,偏頭痛已愈,頭暈、頭脹均未發生,睡眠好,大便正常。血壓130/76毫米汞柱,口已不干,急躁大減。舌苔正常,脈略弦細。
上方加草紅花10克,又服6劑。另以此方4倍劑量為細末,蜜大丸,繼服完湯藥后每次服1丸,每日兩次。
12月28日隨訪:頭痛未作,血壓正常。正在服用丸藥。
從以上治驗案例來看,臨床上陰常不足的情況是客觀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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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治溫熱病,后期常以養陰為法。
《溫病條辨》的上焦篇有清營湯、增液湯、益胃湯、護胃承氣湯、新加黃龍湯、冬地三黃湯,下焦篇有加減復脈湯、一甲復脈湯、二甲復脈湯、三甲復脈湯、大小定風珠、青蒿鱉甲湯、犀角地黃湯、竹葉玉女煎等,這些方藥都是注重于養陰,更說明臨床常見陰不足之證。
因此說,用陰常不足這一理論指導臨床,確有其一定的實用價值,但也應當根據臨床實際情況靈活運用,不可刻板拘泥,更不可以偏見主觀。
注:本文選摘自《醫學實踐錄》,華夏出版社出版,1999年3月。本公眾號僅用之進行學術交流,若有侵權請聯系刪除,轉載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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