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馀已失長淮闊,空聽潺潺清穎咽”,上闋起首兩句描寫了作者泛游潁河所見到的景致。潁州有潁河汝水,最終匯于淮河之中。“霜馀”兩字交代作者到潁州時正值深秋,秋高天旱、草木枯萎,潁河也失去了春夏時期波瀾壯闊的氣勢,溫婉細流涓涓而下。水聲潺潺,在作者聽來,如怨如慕,恰恰吻合他此時思念恩師的心情。將河水擬人化的寫法,更顯得情真意切。
“佳人尤唱醉翁詞,四十三年如電抹”通過寫潁州人對于歐陽修的懷念,表達了詞人自己深切的思念。其中有人生如梭的慨嘆,時間如同閃電一樣快速逝去,只有像歐陽修那樣為人、為政、為文,才能夠長久得被人們銘記。歐陽修在潁州期間,頗有政聲,建樹多多,深得當地父老的敬重與愛戴。潁州父老為了紀念這位文壇巨匠作出的貢獻,不但世代傳唱他在潁州創作的詩詞,還立祠以表懷思。四十三年轉瞬飛逝,而恩師也已駕鶴多年,作者不由得慨嘆時光無情,對先師的懷念有增無減,令人動容。
下闋體例與上闋基本一致,均為由景及情,前面兩句寫潁河的晚景。“草頭秋露流珠滑”,深秋的晚上,已經開始降下露水,露珠晶瑩剔透且圓潤光滑,但卻不能長存。“三五盈盈還二八”點明月亮陰晴圓缺的狀態。南朝鮑照有詩“三五二八時,千里與君同。”南朝蕭統《文選》為其作注釋日:“二八,十六日也。”在這首《木蘭花令》里,詞人以露珠的流逝與月亮的圓缺慨嘆時光飛逝、人生無常,也是對前文“四十三年如電抹”的詮釋。
“與余同是識翁人,惟有西湖波底月!”作者全詞結尾處將主旨進一步明朗化。四十三年過去了,現在能記得醉翁的人還剩下幾個。恐怕只有作者與這倒影在西湖水底的明月。作者以擬人化的手法寫西湖月能“識翁”,含蓄寫出歐陽修在潁州時常常夜游西湖,用西湖見證醉翁在潁州的所有功績。
蘇軾少年求學京城,得到歐陽修的賞識與提攜。后來兩人又政見相同,詩文相和,成為忘年之交。在蘇軾的人生中,歐陽修對其行文、為政、處事,都產生了很大影響。正因如此,作者的慨嘆與思念才顯得情意綿綿、動人肺腑。而此詞更出彩的一點,在于詞人將內心的真情揉碎于水光月色之中,纏綿悱惻,娓娓道來,氤氳進人的內心深處。
這是一首追和之詞,所和者為歐陽修詠潁州西湖的《木蘭花令》詞。此詞作于宋哲宗元祐六年(1091)八月,時蘇軾知潁州。王安石變法時,蘇軾與韓琦、歐陽修等元老重臣站在守舊的一面,雖攻擊新法,但并沒有全盤加以否定;后來以司馬光為代表的舊黨執政,開始廢除新法,他又與司馬光進行過激烈的辯論,因此又受到舊黨的排斥,只得再度請求外調,先后任杭州、潁州、揚州、定州知州。
這首《木蘭花令·次歐公西湖韻》是蘇軾五十六歲時為懷念恩師歐陽修而作。蘇軾通過對潁河秋景所見所感,抒發了對歐陽修無盡的懷念之情。
上片寫自己泛舟潁河時所見所感,觸景生情。詞人寫道:”霜余已失長淮闊,空聽潺潺清穎咽。“ ”霜余“指詞人在當年八月下旬到達潁州,當時已經是深秋時節,故稱。我們都知道,春華秋實,深秋也就意味著枯木的季節,當然也是最惹人傷感的季節。加上深秋時節,雨水減少,使得淮河沒有春夏時節那樣水勢浩大,具有宏闊的景象。這是詞人眼前所見的情景。于是,詞人接著寫了這”霜余已失長淮闊“的河水清澈,只是聽到潺潺水聲。其中的”咽“字很妙,不但寫出了水淺而聲低的情景,同時也將水人格化,似乎這潁河水也會幽咽悲切。詞人由景及人,看似寫景,實則是在寫人。對于蘇軾來說,這”潺潺清穎咽“的潁河,引發了對恩師歐陽修的懷念。
接下來一句”佳人猶唱醉翁詞“。”醉翁“即指歐陽修。歐陽修在《醉翁亭記》中說自己”太守與客來飲于此,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高,故自號曰醉翁也“ 。”醉翁詞“是指陽修宋仁宗皇祐元年(1049)知潁州到晚年退休居穎時所作組詞《采桑子》等。我們都知道,歐陽修往往是為官一方,造福百姓,深得百姓喜愛。而這《采桑子》,即使在過了數十年之后,歌女們仍傳唱,就可以看出百姓對歐陽修的感激與思念。我們從《歐陽修傳》中可以知道,在政治上,由于歐陽修支持范仲淹的政治革新,后被貶到滁州、揚州、潁州等地,但他到那里,都是盡心盡力地興利除弊,務農節用,造福于人民的。可以說,在人民中,歐陽修的口碑是很好的。接著詞人寫道:”四十三年如電抹。“”抹“即擦揩或拭涂。這里是說時間如電光一樣一閃而過。這里,在詞人蘇軾看來,這次來潁州,上距歐陽修知潁州已四十三年了,真是歲月流逝,真如電光一閃而過。對時光的流逝詞人感嘆萬分,也許其中也蘊含著一些傷感。
詞的下片寫月出波心而生感慨和思念之情。過片寫道:”草頭秋露流珠滑,三五盈盈還二八。“上一句承接”四十三年如電抹“,也是說,人生如”草頭秋露“明澈圓潤,流轉似珠一樣,可是卻倏忽而逝。這里,詞人借此暗示了時光易逝,光陰似箭。下一句”三五盈盈還二八“,借用謝靈運《怨曉月賦》中的”昨三五兮既滿,今二八兮將缺“。意思是十五的月亮晶瑩圓滿,而到了二八即十六,月輪就要缺一分了。詞人以此也暗示了生命短促,人生無常,變幻莫測。人生的遭際誰也難以預料,來的來,去的去,匆匆而過。于是,詞人最后寫道:”與余同是識翁人,唯有西湖波底月。“這里,詞人承”草頭秋露流珠滑,三五盈盈還二八“兩句而來,就是說歐陽修守潁州以后已經是四十三年了,即使當年認識歐陽修的人,到現在也許沒有多少了。而在眼前,也就是只有我,以及西湖波底之月罷了。這里,詞人通過自己與歐陽修的交情,以及歐陽修與潁州西湖的關系,抒發對歐陽修的深情緬懷。如果我們從藝術上看,最后一句”唯有西湖波底月“,以景結情,表現出了因月光的清冷與孤寂而生出的悲涼傷感。可以說,寫得既含蓄,又深刻;既深刻,又境界高遠。
在藝術上,這首詞主要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首先,委婉深沉,清麗凄惻;其次,秋景心境,情深意長;再次,意境幽深,意緒凄婉。
【賞析四】
這首詞,委婉深沉,清麗凄惻,情深意長,空靈飄逸,語出凄婉,幽深的秋景與心境渾然一體。結尾寫波底之月,以景結情,傳達出因月光之清冷孤寂而生的悲涼傷感。
全詞一派淡泊、凄清的秋水月色中化出淡淡的思念和嘆惋,因景而生懷人之情,悲嘆人生無常,令人感慨萬千,悵然若失。它象一支充溢淡淡憂傷的的泄曲,裊裊地流進了讀者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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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五】
這首詞是蘇軾五十六歲時為懷念恩師歐陽修而作。
全詞景中生情,情中含景,情景交融,意境幽深,意緒凄婉,抒發了作者由悲秋而懷人傷逝的深沉思緒,讀來令人一詠三嘆,感慨不已。
上片寫自己泛舟潁河時觸景生情。作者于當年八月下旬到達潁州,時已深秋,故稱”霜余“。深秋是枯木季節,加上那年江淮久旱,淮河也就失去盛水季節那種宏闊的氣勢,這是寫實。第二句”空聽潺潺清穎咽“的”清穎“寫的也是實情。”咽“字寫出了水淺聲低的情景。水漲水落,水流有聲,這本是自然現象,但詞人卻說水聲潺潺是潁河幽咽悲切,這是由于他當時沉浸懷念恩師歐陽修的思緒中。此句移情于景,使潁河人格化了。
接下來一句”佳人猶唱醉翁詞,“”醉翁詞“是指陽修宋仁宗皇祐元年(1049)知潁州到晚年退休居穎時所作詞如組詞《采桑子》等,當時以其疏雋雅麗的獨特風格盛傳于世。而數十年之后,歌女們仍傳唱,足見”潁人思公“。這不光是思其文采風流,更重要的是思其為政”寬簡而不擾民“。歐陽修因支持范仲淹的政治革新而被貶到滁州、揚州、潁州等地,但他能興利除弊,務農節用,曾奏免黃河夫役萬人,用以疏浚潁州境內河道和西湖,使”焦陂下與長淮通“,西湖遂”擅東潁之佳名“。因此人民至今仍懷念他,傳唱他的詞和立祠祭祀,就是最好的說明。蘇軾推算,他這次來潁州,上距歐公知潁州已四十三年了,歲月流逝,真如電光一閃而過,因此下一句說”四十三年如電抹“。